《予你四季》慕君辞

25、为谁梳妆

　　周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初夏的卧室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沐清发来的消息。短短几行字，她反复读了三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听说你要参加朋友的婚礼，若是还没有选好衣服，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工作室。主理人是我的旧识，手艺很好。若有需要，我可以陪你前往。——苏沐清”

　　林初夏几乎能想象出苏沐清写下这段话时的神情——微微侧头，手指轻触下巴，那种既想帮忙又不想显得太过主动的谨慎姿态。她快速回复：“太好了！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什么时候方便？”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急切，连忙补充：“当然，要看你的时间安排。”

　　不到五分钟，苏沐清回信了：“明天下午如何？我刚好交完稿，有一天空闲。两点我去接你？”

　　林初夏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她回复同意后，忍不住在房间里转了个圈。走到衣柜前，她开始认真思考明天该穿什么去见苏沐清——这个为了挑选见苏沐清的衣服而挑选见苏沐清的衣服的循环，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却又忍不住雀跃。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林初夏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候。她选择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既不会太过正式，又不至于随意。阳光很好，微风拂过路边的银杏树，叶片沙沙作响。

　　准时两点，一辆熟悉的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苏沐清向她点头微笑：“等很久了吗？”

　　“刚到。”林初夏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和苏沐清身上的味道一样。

　　去工作室的路上，苏沐清简单介绍了这家店的情况：“主理人姓陈，是我多年前在一次文化活动中认识的。她原本学的是服装设计，后来专攻定制服装，尤其擅长中西结合的风格。”

　　工作室藏在一处安静的胡同里，门面极为低调，只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优雅的“纱”字。推门而入，风铃轻响，室内别有洞天。宽敞的空间里，各式服装有序陈列，面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一位穿着深蓝色改良旗袍的中年女子迎上来，见到苏沐清，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沐清，好久不见。”

　　“陈姐，打扰了。”苏沐清微微颔首，随后向林初夏介绍，“这位就是陈设计师。陈姐，这是我的朋友林初夏，需要一套参加婚礼的礼服。”

　　陈设计师温和地打量了一下林初夏：“很高兴认识你。来，先坐下喝杯茶，我们聊聊你的喜好和婚礼的主题。”

　　三人坐在角落的茶席旁，陈设计师沏上一壶茉莉花茶。氤氲的茶香中，林初夏描述了婷婷的婚礼主题——中式为主，融合现代元素，主色调为红色和金色。

　　“我明白了，”陈设计师点头，“既然是朋友的婚礼，你不宜穿得太过抢眼，但也要得体大方。”她起身从架子上取来几本面料样本，“我们先选面料，再讨论款式。”

　　面对琳琅满目的面料，林初夏有些不知所措。苏沐清自然地接过样本册，一页页翻看，偶尔抽出一两份样品在林初夏颈边比对。

　　“这个香槟色很衬你的肤色，”苏沐清拿起一块带有细微珠光的面料，“但可能过于正式。”她又挑出一块淡粉色的丝绸，“这个颜色活泼些，但可能不够庄重。”

　　陈设计师忽然眼睛一亮，从另一本样本中抽出一块浅丁香色的面料：“试试这个？沐清记得吗，这是上次你很喜欢但没机会用的那块进口绸缎。”

　　苏沐清接过面料，指尖轻轻摩挲：“确实，质地和光泽都很好。”她将面料展开在林初夏身前，微微偏头端详，“初夏，你觉得呢？”

　　林初夏看着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沐清，那双专注的眼睛正通过镜面与她对视。她点点头：“我很喜欢这个颜色。”

　　“那好，我们就定这个面料。”陈设计师拍板，“接下来讨论款式。”

　　她拿出素描本，快速画了几种设计草图。有的保守典雅，有的时尚大胆。林初夏看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看向苏沐清。

　　苏沐清会意，指了指其中一款简约的A字裙设计：“这个剪裁应该很适合初夏的身形。不过，”她转向陈设计师，“领口是否可以改成小V领？袖长至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会更优雅。”

　　陈设计师点头赞同，在纸上快速修改：“腰线提高两公分，拉长下半身比例。下摆做微鱼尾设计，增加一丝灵动感。”

　　设计定稿后，接下来是量体环节。陈设计师熟练地拿出软尺，记录林初夏的各项尺寸。当测量到腰围时，苏沐清自然地上前一步，帮忙拉着软尺的另一端。

　　“六十二公分，很标准。”陈设计师记录下数据。

　　苏沐清的指尖轻轻擦过林初夏的后腰，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林初夏屏住呼吸，在镜中与苏沐清的目光相遇。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织的视线。

　　“转身，我需要量一下背长。”陈设计师说。

　　林初夏依言转身，感受到苏沐清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帮助她保持平衡。那触感温暖而稳定，让她莫名安心。

　　量体结束后，陈设计师整理记录：“初步试衣安排在一周后，可以吗？”

　　两人都表示同意。告别陈设计师，走出工作室时，夕阳已经西斜，为胡同里的青砖灰瓦镀上一层金边。

　　“谢谢你陪我过来，”林初夏说，“我自己肯定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定下设计。”

　　苏沐清微笑：“陈姐的眼光确实很好，那块面料就像是为你准备的。”

　　她们沿着胡同慢慢往外走，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路过一家小巧的糕点铺时，苏沐清停下脚步：“这家的豌豆黄做得很好，要尝尝吗？”

　　买了两盒点心，她们继续向前走。苏沐清忽然轻声说：“其实，看你试面料很有趣。”

　　林初夏侧头看她：“有趣？”

　　“嗯，”苏沐清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槐树上，“看你对不同面料和设计的反应，能看出你的喜好。比如你更喜欢质感柔软的面料，喜欢简约但有细节的设计。”

　　林初夏惊讶于苏沐清的观察力：“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

　　“作家的职业病，”苏沐清自嘲地笑笑，“总是观察细节。不过，”她顿了顿，“你穿那些浅色调确实很好看。”

　　林初夏感到耳根发热，幸好被夕阳的光芒掩盖：“是你眼光好。”

　　走到停车的地方，苏沐清为林初夏打开车门。上车后，她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私房菜馆，环境很安静。”

　　林初夏正要答应，手机响起。是婷婷的电话。

　　“抱歉，我接一下。”林初夏略带歉意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婷婷兴奋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选好衣服了吗？什么样的？发照片我看看！”

　　林初夏压低声音：“我刚从工作室出来，还没做成呢，哪来的照片。”

　　“噢～听起来是刚结束约会？”婷婷语调上扬，“那你长话短说，颜色总定了吧？什么颜色的？我得确保我的伴娘团服装不跟你撞色。”

　　林初夏简单描述了选定的面料颜色和款式设计，匆匆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她发现苏沐清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婷婷？”苏沐清问，嘴角微微上扬。

　　林初夏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她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对婚礼的事特别上心。”

　　“她很关心你，”苏沐清轻声说，启动车子，“这是很珍贵的情谊。”

　　私房菜馆确实如苏沐清所说，环境幽静，隐藏在一个翻新的四合院里。只有六张桌子，需要提前预约。苏沐清显然是常客，老板亲自来为她们点菜，推荐了几道当日特色。

　　等菜期间，两人的话题自然地转到婚礼和爱情上。

　　“婷婷和她未婚夫是大学恋人，能修成正果真的很不容易。”林初夏说。

　　苏沐清若有所思：“从校园走向婚姻，需要克服的诱惑和困难很多。能坚持下来，说明他们的感情经得起考验。”

　　“你觉得爱情需要经得起考验才算真实吗？”林初夏忍不住问。

　　苏沐清沉吟片刻：“不一定是刻意设置的考验，但时间本身就会检验一切。日久见人心，不是吗？”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激情易得，恒久的理解和包容却很难。”

　　菜肴陆续上桌，每一道都精致可口。席间，苏沐清不经意间提到自己最近在写的文章，是关于传统与现代在服饰上的融合。

　　“其实今天看到陈姐为你选的设计，给了我一些新灵感。”苏沐清说，“中西元素的融合不是简单的拼接，而是有机的结合，就像那件礼服的设计，线条是现代西方的，但韵味是东方的。”

　　林初夏听得入神：“我以前从没想过衣服还有这么多学问。”

　　“万物皆学问，”苏沐清微笑，“只是我特别关注这些细节罢了。作为一个写作者，就是要从细微处见宏大。”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苏沐清坚持送林初夏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谢谢今天的晚餐，还有陪我去选衣服。”林初夏解开安全带，却有些不舍得下车。

　　“是我的荣幸。”苏沐清轻声说，“晚安，初夏。”

　　“晚安，”林初夏推开车门，又回头补充道，“沐清。”

　　她看到苏沐清的眼睛在车内灯光下微微闪烁，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这个名字的呼唤似乎打破了某种屏障，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新的亲密。

　　上楼时，林初夏的心依然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婷婷的几条未读消息：

　　“怎么样啦？结束了吗？” “她什么反应？有没有暗示什么？” “快回电！我要细节！”

　　林初夏笑着拨通电话，耳边立刻传来婷婷急切的声音：“终于！我等得花都谢了！快，从头招来！”

　　听着林初夏描述这一天的经历，婷婷在电话那头连连惊叹：“量身的时候她碰你了？还帮你选面料？林初夏，这绝对有戏！”

　　“但她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忙而已。”林初夏提醒道，一边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少来！年上者的套路我懂，”婷婷一副经验老到的语气，“她们不会轻易主动，但会创造机会。都特意带你去定制工作室了，这已经超出普通朋友范围了！”

　　林初夏倒在沙发上，回想这一天的点点滴滴，尤其是苏沐清看她的眼神，那些不经意的触碰，以及最后告别时那个微笑。

　　“我觉得她是在意的，”她轻声说，“只是还需要时间。”

　　“那就给她时间，但也别忘了适时推进，”婷婷建议道，“下次约会你想好了吗？”

　　林初夏望向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她想起苏沐清车上的CD，那是一张爵士乐专辑。

　　“也许可以请她去听音乐会。”她说。

　　婷婷欢呼起来：“好主意！这就对了！要创造更多共同体验！”

　　又聊了一会儿，林初夏结束通话，洗漱后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沐清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

　　林初夏回复：“我也很开心。晚安，好梦。”

　　她放下手机，在黑暗中微笑。无论需要多少时间，她都愿意等待。因为每一次与苏沐清相处，都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卧室。林初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苏沐清微笑的样子，带着这个画面，她缓缓进入梦乡。梦中，她穿着那件浅丁香色的礼服，与苏沐清在一个安静的庭院中漫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