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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荷池密闻 ...

  •     梅雨季已过,苏州一扫往日闷热,晚风里带着荷塘的湿润清气。

      宴席已至酣处,恭维与笑语交织,却都盖不过一个事实——章惇拜相,新党上台,朝堂风向已陡然转变。

      惯会投机的忙着表忠心,清流墨客的则大多寻个由头,中道离席,不屑与之为伍。

      台上曼妙的舞女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舞袖翩跹,琵琶与古筝合奏出奢靡的乐章。

      初禧支着下巴,小口啜着葡萄果酒,只觉得那乐声缠缠绵绵,听得人昏昏欲睡。

      她抬眼望向对面——那抹深青身影不知何时已离席而去,只余两侧倾国倾城的侍女,还在对着空座布菜。

      “溜得倒快。”初禧撇撇嘴。

      久坐无趣,见千秋雪还在一旁给台上舞女叫着好,初禧也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索性离席而去,自个往章府后花园转转。

      后花园中以一方开阔的荷花池为中心,亭台水榭环抱。月色拥挤,倾泻在田田荷叶与娉婷菡萏之上,静谧清幽,与宴席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初禧今日一身天青色对襟长裙,依旧挽着双环髻,只是少女脸上婴儿肥渐退,平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妩媚感。

      “芍药,你先回去跟着小雪吧,我自己转转就行。”

      现下如何跟章惇接近,如何去言说自己的想法,初禧还没想明白,未免有些烦闷。

      芍药点点头,自家小姐虽平时有些不着调,可下达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看着芍药背影消失于茫茫夜色,初禧开始沿着池边的青石小径缓缓踱步,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却吹不散她心头的迷雾。

      正当她驻足,望着池中月影发呆时,不远处假山后,隐约传来两个压低的男声。其中一个嗓音清越,带着那漫不经心的调子——是昼锦煜。

      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沉稳而略带沙哑,赫然便是今夜的主角,宰相章惇。

      初禧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隐入身旁一丛茂密的湘妃竹影里。

      昼锦煜?原来他离席是来了此地,可章惇,又是何时到此,又何故到此?

      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只听青衣少年缓缓道。

      “章大人好大的威风。”他嗤笑,“不过我的名声无所谓,能牺牲一二助令郎的名声一二,全是在下的荣幸。”

      “世子,陛下很关心传国玉玺的下落。”章惇没有接对方的话,反倒先发制人。

      初禧眉心猛跳,她先前并不完全相信那块玉玺的真伪,毕竟史书上记载的北宋哲宗获玺,是在三年之后,而且还是个赝品。

      只是章惇都如此说,皇帝赵熙竟也知晓此事,恐怕三人关系匪浅。

      而这玉玺,初禧可以肯定,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算是假的,肯定也仿造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真不真的其实无所谓,只要让所有人相信它是来自一千多年前始皇帝手中的那一块,那这玺,就是真的。

      “世子难不成是想私吞?”章惇质问,语气中多了些狠厉。

      换做旁人,经章惇这么威严的一恐吓,恐怕什么都招了。

      可惜对手是这位表面纨绔的神秘世子,只见他慵懒一笑。

      “玉玺?章相说的是哪个玉玺?民间仿造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可没功夫一个一个全给您找来。”

      “世子果真不是传言所说的纨绔公子。”章惇眸中一闪森冷。

      “章相可知,陛下为何偏偏派您来?”

      对方反将一军。

      初禧心惊胆战地听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会暴露自己。

      见两人久久不回音,她也不敢探头偷看,只当是两人说完之后离去。

      初禧小挪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踩中半截枯树枝,在这久久的静寂中,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响。

      “何人在此!”章惇猛然回头,勃然大怒。

      接着初禧只觉肩上一闪剧痛,肩膀处衣料被直接划破。

      是熟悉的小银飞刀,径直从少年手中飞出,甚至连嗖的一声都没有,直接在她肩上打出深痕,血迹顿时模糊了衣料。

      这要是再偏几寸,可就是颈间,飞刀封喉,当场毙命。

      听见两人逼近的脚步声,初禧疼的泪眼汪汪,她单手捂住肩膀站出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世子、章大人……”初禧挤着泪,气若游丝缓缓开口。

      昼锦煜看清假山后转出来的青衣女子是何人后,微微挑眉。

      章惇则是明显一惊,不过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昼锦煜。换做是他知道有人在偷听如此机密之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出手。

      只是面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肩上渗血,蔓延到颈,配上那张如幼兔般无邪的脸,谁都会多多少少心生些怜悯。

      “我记得你,你可是跟随扬王殿下一同前来的?姑娘是哪位县主?”

      章惇虽这样询问,但此时并未叫人,没有任何要为初禧医治的意思。

      他要确认初禧的身份,但初禧此时想隐藏也隐藏不了,旁边的纨绔世子可知道她是谁。

      “家父正是刚赴任中书舍人的林大人。”

      初禧本来想装的痛苦一点,可这飞刀是真真切切打在她身的,无需刻意伪装,就已经面露惨色。

      “原来是林大人的千金,快快来人,去叫府上医师过来。

      章惇这两极反转可真是好笑,可初禧并未表现出来任何对两位的不满,只是微微扯扯嘴角。

      “我无意步行至此,见二人在谈话,本想立即回避,可还是……”

      初禧见接下来任何一人的话她都无法妥当回应,于是心生一计,她要用最拙劣的方式去回避。

      初禧话音刚落,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径直往前方去倒。
      装晕就装晕吧,初禧心想,她认为自己早在大一军训里就练出炉火纯青的装晕本领。

      章惇见面前人要晕倒,连忙伸出双臂去接——

      但在此之前,初禧先落入另外一人怀中。

      昼锦煜将右臂探入她膝弯,再次起身横抱起她,转身对章惇道。

      “真是对不住章相,误伤了您府上的客人,让我弥补吧。”

      话音落,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径直走了。

      初禧安安静静呆在少年怀中,昼锦煜抱的很松,好几次初禧都觉得自己要掉下去,想下意识去抓他衣角去找支撑点,但还好忍住了没有露馅。

      被抱的人这样想,而抱人的那个,似乎也是故意的。

      他视线落在她面无血色的脸上,瞧见她睫毛微颤的那一刻,几不可闻轻笑一声。

      但什么也没说,昼锦煜步履迅疾,很快两人来到客房。

      章惇反应过来跟上昼锦煜,让小厮去唤了府中医师,不过没有惊动扬王。

      林希是章惇亲自提名召回中央的,此时不可能在平江府,不过林希是出名的爱妻女如命。此番初禧在章府出了差池,林希那边定然不好交代。

      章惇并不想失去林希这个得力干将。

      那只能推出罪魁祸首,让昼锦煜来承受这新结下的梁子。

      昼锦煜踢开木门,跨了门槛进屋。

      初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脏还是砰砰狂跳个不停,两人又贴的这么近,这心跳声是肯定能感觉到的。

      不知为何昼锦煜没有拆穿她的装晕,初禧也索性将戏做足。

      淡淡的梅香再次萦绕鼻尖,初禧竟莫名有些安心,每次见面,先于人声和心跳,总是这雪中春信香。

      初禧被安置在床榻上,但对方并为立即起身。

      她心中不解,不知昼锦煜想做什么。

      直到头上发髻传给她的微微抖动感,初禧这才发现是方才自己头上发簪勾住了他的腕袖。

      而此刻,初禧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极近贴在她脸边,正俯身去解发簪勾住的衣丝。

      但似乎发簪和衣服都在与他们俩作对,衣丝紧紧缠在那支桃花朵朵的簪子上,青粉相映,倒像是桃树花开。

      初禧以为他会强行拽断腕袖,不料昼锦煜直接抽出那支簪子。

      少女茶棕色的青丝散落,屋内通风,几缕发丝飘在她唇边摇曳。

      初禧不知昼锦煜拔出发簪后解开还是怎么样,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听到发簪被放回木桌的声音。

      开门关门声相继响起——他出去了。

      初禧缓缓睁开眼,确定屋内无人,她想起身,但一会医师就到,不如躺下装到底。

      不一会,章惇带着个女医师推门而入,交代几句,章惇离开了。

      初禧仍紧闭双眼,女医师帮她褪下肩头衣衫,开始清洗上药。

      很疼,但初禧咬牙忍了下来。

      好在医师说伤口并不算深,也没什么其他问题,只是留疤是一定的了。

      初禧一听要留疤,索性也不装晕了,挣扎着起身,问医师是否有祛疤的药膏。

      医师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女人,听到初禧这话被逗笑了,她以为初禧要这么一直装到她上完药离开。

      医师给她找了些好多瓶瓶罐罐,但初禧还是不放心,准备也问千秋雪要些祛疤生肤的药膏。

      说来也奇,雪禧二人初来苏州,什么名景没赏到,什么名菜没尝到,反倒是先让这里的名人“黑白双鱼”各捅一刀。

      医师离开后,外面候着的章惇和昼锦煜推门而入。

      “原来林小姐醒这么快,我还以为要装死装到底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荷池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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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为什么这么久不更新 答案是作者车祸住院 今天刚能下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