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蜚语连篇 ...
-
一连几天，林初禧千秋雪二人都没什么动静，没有气急败坏向双鱼楼复仇，也没有离开平江府的打算，反倒一直住在双鱼楼，一不出门二不招摇。
就连冷春屿派去的探子也来来回回汇报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买什么。说来说去冷春屿耳朵都起茧子了，干脆一气之下，让探子都撤了。
不过最近平江府的民间舆论可真是怪了起来，传言有大有小，有无趣也有惊奇，百姓们愈发乐于谈论双鱼楼的两位楼主。
黑白双鱼的名声又大了不少，本就是家喻户晓的事，不知谁背后添了一把火，将这黑白双鱼传的愈发离奇起来。
还有的谣言说平江府就该由黑白双鱼来管，平江府官吏对黑白双鱼点头哈腰，还说什么平江府财富一半均从双鱼楼流出。
谣言三人成虎，又冒出来许多不知名的说书先生，将这地下黑市给传开了，描述的富丽堂皇，恍若宫殿。
一夜之间又多出些双鱼楼官匪一家掳抢银钱之事，趁着今年收成欠佳，煽风点火泼脏水给双鱼楼。
本是夸赞两位传奇人物的红稿，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双鱼楼背地净干些狗仗人势搜刮民脂。
双鱼楼原先自知树大招风，只在表面给自己塑造一个人间富乐乡的印象，碍于背后的生意牵扯甚广，跟本地官家也没有关系打点。
经人一说双鱼楼富得流油，却对官府置若罔闻，到底官尊商贱，不贿赂背后没点官府背景，生意总归是不好做的。
原先黑白双鱼对此并不在意，之前也不乏同行嫉妒打压双鱼楼生意的，但双鱼楼真正的营生在于为黑白双鱼做事。
双鱼楼分店开遍大宋，为的就是眼线锁天下，搜集讯息罢了，收成如何，对黑白双鱼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两人狂傲至极，连知州朱师中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啰了。
如今双鱼楼撞在风口上，平江府本地士绅自然不会放过，都很乐意来插上一脚，要是能分得一杯羹，自是两全其美。
对双鱼楼明面上闹事的，暗地里使绊子的，最近倒是如春后竹笋接连冒头，层出不穷。
虽然这威胁不了双鱼楼什么，再说名声好与不好都无所谓，双鱼楼又不是接待平民百姓的，只是这样一搅合，双鱼楼暗中交易行动也添上几分不便。
只是，流言来的蹊跷，这般毫无由头定然不是朝中旧党势力。
双鱼楼是皇帝暗线，除了内部之人无人知晓，敌人没有直接硬打而是选择舆论攻击恶心人，也绝不是玉玺那波势力，这倒耐人寻味了。
“真小瞧这两个丫头片子了。”冷春屿拧起好看的眉头，扔下手中棋子，起身离去了。
“幼稚。”昼锦煜对此评价只有二字，不再多言。
猜的不错，双鱼楼这场风波，正是两位足不出门的小姑娘搞的鬼。
她们专挑那些今年收成不好、对富商大贾心存怨气的茶楼酒肆散播消息，说双鱼楼富得流油却为富不仁，与官府勾结压低粮价……句句戳在平民百姓的痛处，谣言自然不胫而走。
眼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官绅来找双鱼楼的麻烦，两人笑的合不拢嘴，虽然不会让两位楼主有什么真的大麻烦，眼前能恶心一二，自是最好。
算算日子，扬王的人也该到了。
千秋雪虽然极不喜欢官大一阶压死人，让父亲出面解决复仇，但拗不过蝶恋花那视县主如命睚眦必报的性子。
其实初禧也不明白千秋雪为何不复仇，平白无故挨了一刀，只在细微处给捅刀人找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对冷春屿有愧一样。
不过究竟如何，初禧见千秋雪不说，也就懒得问。
按照律法刺杀皇室宗人，那可是死罪。
虽然千秋雪没什么事，眼下将养几日下床也能下床活动，但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下更令人奇怪的是，黑白双鱼就这么任她们住在这里，对她们暗暗使的小绊子也充耳不闻。
不知是真的人傻不晓得幕后主使，还是有事情耽搁不屑于与她们计较，初禧更偏向于后者。
苏州的雨来的总是莫名其妙，前一刻艳阳高照如日中天，下一秒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芍药替两位县主小姐关紧了窗子，免得外面潲雨进来，让她们受了凉。
两人坐塌对饮，依旧各怀心事，千秋雪显然还在回想那夜的事，也不知和冷春屿是否真有什么血海深仇，初禧则是思绪连篇。
如今坐拥上帝视角，面对着早已注定的结局，想不心起波澜都难。
她知晓之后当今圣上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会重施新法，会发兵西夏，会富国强兵，会将这大宋改头换面。
也会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大宋会被迫让宋徽宗继位，端王轻佻以君天下，千古民族仇靖康之耻也会发生。
可是这些天生活下来，初禧渐渐习惯了这里慢节奏没有网络的生活，习惯了这里一草一木，习惯了人们总用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讲话，习惯了身旁人对她的宠爱，习惯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大宋王朝。
她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七年后举国缟素的场景，看到了二十多年后汴京城破、生灵涂炭的惨状。
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对她展露过笑脸的人，未来都可能沦为亡国奴……这种明明知道结局却无力改变的窒息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千秋雪见床上躺的四仰八叉的女孩子唉声叹气，心中发奇，问道。
“谁又惹我们林小姐生气了？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现在躺着也是不忍直视。”
林初禧此时脚蹬着架子床的立柱，皱着秀眉，她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不闺秀的了，反正屋中就她们两个，之前千秋雪也是晓得她这份德性的。
说起体态礼仪，初禧也有些疑惑，这林家千金不应该是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吗？
她先前在芍药面前暴露本性，在林父林母那里也胡作非为过。
可他们却不觉得有任何异常，好似她原来就是这个本性似的。
就算父母宠爱，也不该骄纵到这个地步吧？初禧有些头疼，看来之后还需再探探口风，弄清楚林家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过眼下没工夫纠结这些小事，初禧想起之前对昼锦煜卖消息一事，不知这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对于如何面见皇帝赵熙，初禧十分头疼，她还没想好如何同千秋雪说自己的计划，也不知千秋雪这个县主在汴京是个什么地位。
“对了小夕，我又忘记跟你说了。我爹非要来苏州看我。”
千秋雪含着冰糖冷元子，还顺势挖一颗碗里的元子要喂初禧。
对方无精打采张嘴吃下。
“哎呀，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千秋雪十分不满意初禧这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卖关子道。
“什么？”初禧又躺回床上，她这几天整日苦恼，嘴角没翘上去几次。
“知道现在的宰相吗？章惇！会和我爹一起来苏州。”
“什么？！”初禧嗖的一下坐起，飞快凑到千秋雪面前追问。
“章惇要来？！”初禧小脑袋瓜飞快运转，方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她还正愁怎么去汴京接触朝廷那些核心官员，眼下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面见章惇的机会，初禧断然不会放过。
“哦，我忘记你是学历史的了，章惇这人在历史上出名不？是个好人坏人？不会怂恿赵熙去打压我爹吧？”
千秋雪化身好奇宝宝，缠着初禧给她讲。
“小雪，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去见这个章惇一面？”
千秋雪一愣，开口回答道。
“你见他做什么？这消息我也是从蝶恋花那里撬出来的，我爹竟然还要瞒着我，一个宰相来苏州就来呗，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干啥。“
“哎呀，小雪娘娘，我一时半会给你解释不清楚，你想想办法帮我安排好不好。”
初禧照例撒娇，千秋雪拗不过她，只好先答应下来。
……
章惇挺立在船头，毛毛雨剐蹭在脸上，惹得人痒痒的。
一道圣旨，封他为资深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四天后，封为一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风光无限，无数人望尘莫及。
他心绪波澜起伏，未来殊途，如同这江面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自汹涌。
“子厚，恭喜你啊，得偿所愿，可以施展抱负了。”船室坐着个黄袍美髯公，煮着茶对章惇笑道。
章惇闻言转过身来，他已近花甲之年，腿脚终归有些不便，可眼神依旧明朗深邃，有着无法忽视的犀利压迫之感。
“官家叫我跟随扬王，秘密回平江府一趟。”
中年男子闻言一顿，手中续茶也戛然而止。
“也对，如今你飞黄腾达，也该回家见见你那些优秀的儿子们。”
章惇接过友人手中的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洞庭山茶，啜饮了一小口，又道。
“非也，官家叫我去见另一个人。”
“何人？”中年男子有些惊诧，不知什么重要的人竟使得一朝宰相秘密面见。
“京城第一纨绔世子爷罢了。”
章惇饮尽杯中茶，目光投向窗外朦胧的江面，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蜚语连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