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旧怨新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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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雪在一片昏暗的石室醒来，头脑欲裂，浑身酸痛。
她试图活动一下手脚，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呈“大”字型，牢牢绑在一个冰冷的十字形木桩上。
并非普通绳索，而是用细韧的金丝穿过她衣袖和裙裾的特定位置，再以数十枚冰冷坚硬的铁钉，密密麻麻地钉死在木头上。腰腹处更有一圈粗重的铁索缠绕，两端同样以铁钉死死固定。
这将她牢牢固定在木桩上，既让她无法大幅动作，又不会立即伤及皮肉。
这种囚禁方式，侮辱远大于伤害。若她不顾廉耻，奋力挣扎或许能扯烂衣物脱身，但届时衣衫褴褛，她这个皇家县主的尊严也将荡然无存。
要说用蛮力自己扯烂衣袖衣摆，还不如乖乖靠在十字桩上等人来救。千秋雪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千秋雪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缓解一下长时间僵持同一个姿势带来的麻痛感，却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缓缓淌下一种粘稠的液体，每覆过她的一分肌肤，她的心就紧一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已经解释了是什么一种情况。
“啊！”千秋雪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
眼角泛起寸寸泪花，属于她的水滴很快遍布满面，混合着颈间那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在绝对的黑暗与未知中，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原来她也怕死，怕这种无声无息湮灭于黑暗的结局。
也许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前一秒，你独自面对死亡的无措，那是未知，人总是要对未知的东西恐惧的。
“不是你的血你哭什么？”
黑暗中骤然响起一声嗓音悦耳感情冷漠的男声。
紧接着，火光在空中刺啦一声亮起，小小一团烛芒映出后面那张俊秀如画的脸，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近如咫尺，她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一层薄薄的绒毛。
他长睫之下如潭水般清澈的瑞凤眼眸，此时却充满戏谑，讥讽，目睹着她如丧家之犬的狼狈，以上位者的姿态，享受着她的慌张，她的惊恐。
脖颈上的血确实不是她的，疼痛感虽然有，但根据出血量只有火辣辣的微疼是断然不可能的。
只是漆黑一片，视觉上的失去，感官能力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千秋雪当时也不可能冷静下来思考这么多，只是当做自己脖子被砍了一刀，很快便要失血过多死了。
“我跟你有什么仇？要你费这么大力劫走我又羞辱我？”平稳心神的千秋雪压着心里的火，冷冷问道。
“县主怎么这么快就将我忘了？”
少年说完打了个响指，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四壁悬挂的嵌红玛瑙牛角灯骤然齐明，刺目的光芒瞬间驱散黑暗，石室瞬间亮如白昼.
千秋雪彻底看清了对面是何人，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这人正是两个月前她和初禧去替嫁碰见的假新郎的侍卫。
此时他身着白衣，青丝万千随意用根蚕丝月牙白绑带束起，气质超然，这身扮相倒生出些玉树临风谦谦公子的意味来。
若初禧在场，定要惊呼这不就是那个拍卖师白衣男子吗！
“我乃当朝县主！你岂敢……”千秋雪试图端起皇室威严，可话未说完，便被对方一个轻描淡写、却寒意森森的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分明在说，在此地，她的身份毫无意义。
“县主，我在平江府，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对面还在嬉皮笑脸，他此时坐回正对千秋雪半尺的楠木椅子上，椅子靠背处耷拉着张上乘料子缝制虎皮毯，垂在椅脚。
千秋雪认得出来这是外族邦国特有的制作工艺，至少在现如今大宋的民间仿造水平，是做不到如此精良绝伦的。
而他不仅轻轻松松就拥有，还如此暴殄天物，竟将这毯子单纯当个坐椅子时不咯背的铺垫，果然这人身份不一般。
“冷春屿你有病吧？”千秋雪再也忍不了，直呼其大名，毫不留情骂道
被唤作冷春屿的少年勾唇一笑，把玩着一块黑玉扳指，看起来并不在意对方对他的攻击。
“原来县主认识我，我还以为您高高在上，忘了我这个青梅竹马了呢。”
“我呸！”千秋雪怒上心头，也不顾得什么礼仪廉耻，两眼瞪的如荔枝般圆圆，小嘴却是不停攻击道。
“真不要脸，是跟你青梅竹马？我想请问一下冷大公子？我儿时跟你最多的交集就是一同去偷点果子，掏掏鸟蛋，请问我何处得罪过你？”
千秋雪根本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主打一个先说先占理。
她与冷春屿已经相隔多年未见，儿时也是因着母亲与冷家二房夫人——也就是冷春屿的叔母，是要好的手帕交，那时候冷家还没有没落，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家底殷实，族中也有些官场的关系，冷春屿父母也还尚在。
千秋雪母亲每每去寻冷家二房之时，便把幼小的千秋雪带着，一来二去都是小孩子，千秋雪也常和冷春屿还有冷家其他庶子庶女玩乐。不过千秋雪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当时她又不是真正的垂髫孩童，至于这冷春屿，她只记得是个哭包跟屁虫。
灵光一闪，千秋雪打量一下周围，唇角一勾轻声一笑。
现处之地空气潮湿，虽有极其名贵的熏香燃着，仍掩盖不了这里气流不通的事实。囚室一间却装饰的像是宫殿一般，墙壁挂着嵌红玛瑙的牛角灯，齐齐照亮却显得这里空荡的紧。
再联想这人穿着华丽，如王孙贵胄般谈吐不凡，又能轻易在双鱼楼掳走她不惊动护卫，身份自是很好猜了。
“哦不对，我是该称呼你为冷大公子，还是‘黑白双鱼’的春屿公子？我说你怎么家族覆灭后没了踪影，原来是躲在这里猴子称霸王来了。”
千秋雪本身生的就是桃花眼，本应是双瞳剪水，撩拨心弦的双眸，但眼下看不出温柔却读得出轻蔑，如今嘲讽起来，光是对上那无辜可怜却又满不在乎的眼神就能把人气个半死，更别提说的话有多呛人了。
话落，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最后他起身，一言不发将木桩上的钉子一一拔下来，被松绑的人便瘫跪在地上。
等他走近在她面前，千秋雪才发现，他的左腕处被布条紧紧缠着，隐隐约约还可看见些渗透出来的血迹，再联想到刚才黑暗中她脖颈上的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多大了还玩用血吓唬人那一套？不过竟然用自己的血，还挺善良……”
“赵雪。”冷春屿单膝跪地，与千秋雪平视，语气很冷，面部渐露狰狞之色，平常看起来笑眯眯的瑞凤眼眸一闪狠厉。“你没有心。”
“什么？”千秋雪一愣，不知对方在说些什么。
白衣少年又附耳低言一句，千秋雪瞳孔一震。
下一秒，腰间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下意识低头，只见鹅黄色的腰带上已晕开一大片刺目的血红——这一次，是她自己的血，是真真切切从她身体里流淌出的温热。
钻心的疼痛瞬间抽走了她所有力气，视野开始模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旧怨新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