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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初入绣房 ...


  •   大昭侯府庶女苏挽棠垂着头,跟着十二名采女鱼贯进了掖庭绣房。

      青石板地面泛着冷光,三十张绣架排成三列,桐油味混着线香直往鼻尖钻——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七日,也是被嫡姐苏若雪设计送入宫当采女的第三
      “都站好了!”穿青灰缠枝纹宫装的张嬷嬷拍了拍桌案,铜指甲磕出脆响。

      她眼尾的细纹跟着吊起,扫过众人时在苏挽棠脸上多停了半刻,“绣房最忌交头接耳,严管出贤才,都给我低头绣。”

      苏挽棠捏着绣绷坐下,指尖触到竹篾的毛刺。

      三日前她还是历史系研二学生,捧着《唐宫记事》啃“绣线藏珠案”,转眼就成了侯府不受宠的庶女——原身生母早亡,嫡母只当她是摆件,偏生嫡姐要嫁的郎君嫌苏家庶女多,竟把她这个“替死鬼”塞去充采女名额。

      “苏采女,往前坐。”张嬷嬷突然开口。

      苏挽棠抬眼,见最前排中间的绣架空着,周围采女要么窃笑要么低头。

      她攥了攥袖口——原身那点女红,怕是被嫡姐刻意宣扬过。

      坐定的刹那,她余光扫过绣架横档:第三列第二个绣架的刻痕比左右深了三分。

      《唐宫记事》里写过,武周时期掖庭曾用刻痕标记“特殊位置”,专放被针对的宫人绣品。

      她后颈泛起凉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绣绷边缘——这具身体的原主,莫不是早被盯上了?

      绣房里只剩绷线抽紧的“簌簌”声。

      苏挽棠盯着自己绣的并蒂莲,针脚渐密时,余光瞥见张嬷嬷绕到最后一排,又折回来时袖角微沉。

      等那道身影经过她身侧,一阵沉水香裹着风拂过,有什么硬物轻轻磕了下她的绣绷。

      “午时三刻,收工。”李嬷嬷捧着朱漆托盘进来时,廊下铜鹤漏的报更声刚歇。

      她挨个检查绣品,到苏挽棠跟前时,指尖突然顿住。

      “好个大胆的!”李嬷嬷捏起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在阳光下照出幽蓝反光,“毒针藏绣布里,是想行刺主子?”

      周围采女倒抽冷气,有两个往后缩了半步,绣绷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苏挽棠心跳如擂鼓,却强迫自己盯着那枚针——针尾有极细的缠丝纹,和方才张嬷嬷袖中垂落的银护甲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押去慎刑司!”李嬷嬷扬高声音,几个宫娥已上来拽她胳膊。

      苏挽棠被扯得踉跄,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绣架:原本放在左上角的针线盒,此刻往右挪了两寸。

      而第三列第二个绣架的刻痕,正对着她方才坐的位置——这哪里是“按绣工分座”,分明是算计好的位置。

      “嬷嬷且慢。”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却稳,“这毒针若是我放的,怎会留在绣布最外层?”

      李嬷嬷的手顿在半空。

      张嬷嬷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青灰裙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半枚银护甲——和针尾的缠丝纹,严丝合缝。

      李嬷嬷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她盯着苏挽棠,又看了看张嬷嬷袖角露出的银护甲,喉结动了动:“你...你说什么?”

      苏挽棠被宫娥拽着的手腕生疼,却反而站直了身子。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回忆《唐宫记事》里那桩“绣线藏珠案”——当年武才人被诬藏珠,正是借“赃物位置不合常理”反将一军。

      此刻她望着李嬷嬷腰间晃动的朱漆托盘,突然开口:“嬷嬷若不信,不妨查查其他绣架下。”

      “查什么?”李嬷嬷皱眉。

      “毒针。”苏挽棠的声音清冽如泉,“若真是我要行刺,断不会只藏一枚。”她余光扫过张嬷嬷,见那老妇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当年掖庭绣房有规矩,针黹有误要留’验错针‘备查。

      若我当真存了恶念,该在绣架下藏三枚,一枚示警,两枚备用。“

      李嬷嬷的瞳孔缩了缩。

      她转头看向张嬷嬷:“张掌事,绣房规矩你最熟,可有这说法?”

      张嬷嬷的青灰宫装被冷汗浸透,后颈洇出深色水痕。

      她干笑两声:“李姐姐莫要听小蹄子胡诌,哪有什么‘验错针’——”

      “查!”李嬷嬷突然扬声,“把所有绣架底下都翻一遍。”

      几个宫娥领命,蹲下身掀开绣架挡板。

      苏挽棠盯着最末排那个绣架——方才张嬷嬷绕到后排时,曾在那架前停留片刻,袖角扫过挡板缝隙。

      “嬷嬷!”最边上的宫娥突然尖叫,“这里有针!”

      众人围过去。

      那宫娥捏着枚幽蓝反光的细针,与苏挽棠绣布里的那枚一般无二。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从不同绣架下被翻出,共计五枚,整整齐齐插在挡板内侧的暗槽里。

      绣房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有采女踉跄后退,撞翻了绣绷,丝线如蛇般窜了满地。

      李嬷嬷的脸涨得通红,她抓起一枚毒针,对着张嬷嬷的银护甲比了比——针尾的缠丝纹,与护甲边缘的镂空花纹严丝合缝。

      “张掌事,这是怎么说?”李嬷嬷的声音发颤,“你管着绣房的针黹,怎的毒针都进了暗槽?”

      张嬷嬷的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额头青筋暴起。

      她突然拔高声音:“定是有人趁我不注意——”

      “张嬷嬷方才检查绣品时,在末排第三架前站了盏茶工夫。”苏挽棠接口,“我坐前排,看得清楚。”她顿了顿,又补一句:“《明后传》里写过,□□者最爱借‘巡查’之名布局。”

      张嬷嬷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转身撞向门口的朱漆屏风。“哐当”一声,屏风歪倒,她却被宫娥死死攥住胳膊。

      李嬷嬷冷笑一声,甩袖道:“先押去偏殿,等回了尚宫局再审!”

      两个粗使太监进来架走张嬷嬷时,她狠狠瞪了苏挽棠一眼,喉间发出嘶哑的诅咒:“小蹄子...你等着——”

      “拖下去!”李嬷嬷甩了甩帕子,转身看向苏挽棠时脸色缓和许多,“苏采女倒是机灵。”

      苏挽棠垂眸福身,指尖还在发抖。

      她望着地上散落的绣线,想起穿越前在图书馆啃古籍的夜——那时只当是故事,如今每一页都成了保命的刀。

      “散了吧。”李嬷嬷挥挥手,“今日的事不许外传,传出去的,按宫规处置。”

      采女们三三两两离开,脚步轻得像猫。

      苏挽棠蹲下身收拾自己的绣绷,余光瞥见廊下的日晷——已近未时三刻,夕阳透过窗棂斜照进来,在青砖上拉出细长的影子。

      “苏妹妹。”

      清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挽棠抬头,见个穿月白衫子的采女站在廊下,发间一支木簪缀着半朵素梅,“我帮你收绣线吧?”

      苏挽棠的手指顿了顿。

      她望着对方眼底的笑意,突然想起原身记忆里那个名字——柳青萝,礼部侍郎嫡女,与苏若雪一同长大的手帕交。

      “劳烦姐姐。”她垂眸应了,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绣绷边缘。

      绣房外的风卷着桐油味灌进来,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苏挽棠望着柳青萝俯身为她拾线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这后宫的水,才刚刚漫过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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