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生溺爱》煌卿

9、番外·春信

　　1

　　那是出事后的第二个春天。

　　海棠刚开好，空气里全是潮湿的甜味。

　　周景琛坐在改装低背轮椅里——不是原来那张高耸的护理床，而是真正可以推到阳台晒太阳的轮椅。

　　林羡在后面推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第一次不用呼吸机，只靠一根随身携带的便携鼻导管，就能在室外撑住二十分钟。

　　风从他锁骨上方掠过，吹起他额前新长出的碎发。

　　他侧头，看见林羡的笑，像一瓣花落在掌心。

　　2

　　复健室在三楼，窗外是一整排银杏。

　　治疗师把电动起立床调到30度，让他“站”起来。

　　小腿依旧零肌力，但腹外斜肌已经能微微收缩。

　　治疗师拍手：“好，保持十秒。”

　　他咬着呼吸训练器，额头沁汗，却真的撑住了。

　　十秒结束，林羡在旁边小小地“耶”了一声。

　　他抬眼，第一次用左手——那只曾经只能瘫在扶手上、连指节都张不开的左手——

　　冲她比了一个极不标准的“OK”。

　　手指在空气里颤，却带着光。

　　3

　　夏天来时，他们搬出了医院。

　　林羡租了一间带电梯的老公寓，客厅铺了加厚地垫，浴室装了防滑扶手。

　　周景琛的轮椅换成了轻量碳纤款，他自己就能用右肩带动摇杆，在屋里原地掉头。

　　夜里，她把滑轮吊架挂在天花板轨道上，帮他把上半身吊起三十厘米，做“悬空俯卧撑”。

　　第一次，他只能用肩带把脑袋抬高三厘米。

　　一个月后，他能坚持十五秒。

　　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地垫，林羡拿毛巾给他擦，故意逗他：“周先生，你现在一拳能打哭三岁小孩。”

　　他笑，声音仍哑，却比以前连贯：“那就……打哭……你。”

　　说完，左手真的抬起，食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

　　像按下一个迟到的约定。

　　4

　　秋天，他们去了一趟郊区康复农场。

　　木质栈道很窄，轮椅勉强能过。

　　林羡走在前头，把挡路的枯枝踢开；周景琛双手扶住轮圈，自己摇。

　　半小时后，他两臂酸胀到发抖，却死活不让她帮忙。

　　最后十米是一段缓坡，他用肩背发力，轮椅像破冰船一样一点点往上拱。

　　坡顶风大，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得他眼眶发红。

　　林羡蹲下来，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那双手，曾经只剩皮包骨，如今手背有了浅浅青筋，指关节能完全包住她的指尖。

　　他喘得急，却一字一句：

　　“林羡……以后……换我……推你。”

　　她没有哭，只是把额头抵在他虎口，像把余生悄悄放进他的掌纹。

　　5

　　冬天第一场雪，他们在客厅看投影。

　　电影放到片尾，字幕滚动。

　　周景琛忽然用右臂环住林羡的肩——动作生涩，却足够稳。

　　林羡一愣，顺势靠过去。

　　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而清晰：

　　“我……抱得……不够紧。”

　　“那就多练几次。”

　　“好……练一辈子。”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暖气呼呼作响。

　　轮椅扶手上的心率环闪着绿点：

　　78，82，79——

　　那是他拥抱世界的最新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