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是精分吗》与明昼

8、“寄生”

　　徐友建第一反应是他这个关门弟子学生物学疯了。

　　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一遍宋回舟，直到宋回舟有些不自然才收回目光。

　　“啊，没事儿，都学生物了。”徐友建说：“精神状态偶尔恍惚是很正常的。”

　　宋回舟没想到徐友建是这个反应，半天又憋出来一句：“我是认真的。”

　　徐友建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宋回舟一天到晚不苟言笑，都没见过他开玩笑，徐友建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谁是老师谁是学生了。

　　只是找个由头让他放松一下，不要那么紧张罢了。

　　宋回舟以为徐友建不相信，毫不犹豫地说：“程望渊，你出来一下。”

　　在徐友建眼里，宋回舟身形晃了一下，再看向他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外貌还是原来的外貌，但是眉眼间的气质完全变了。

　　宋回舟原本是那种淡淡的感觉，喜欢习惯性垂眼思考，情绪不会轻易外露。

　　现在，徐友建感觉他眼神中多了一点清澈的愚蠢。

　　程望渊可以说非常的社牛，占据了宋回舟的身体还能面不改色地和宋回舟的老师打招呼：“下午好？”

　　第一次见宋回舟有年轻人的朝气的徐友建有点不太适应：“呃……程同学你好……”

　　程望渊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奈何宋回舟不信，于是他先发制人：“老师老师，我不是他的第二人格！”

　　徐友建的第一反应是第二人格妄图占据主人格的位置。

　　看着徐友建的表情突然变了，程望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引起歧义，连忙解释了一番。

　　“我是公元2047年生的，死在了公元2069年。”程望渊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睁眼就到了宋回舟身上。”

　　徐友建的眼神立马变得慈爱了起来。

　　宋回舟精神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比他还像精神病。

　　对于宋回舟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徐友建还是略有耳闻的。

　　干脆借着精神分裂的理由，给宋回舟做一次完整的体检。

　　所谓的体检包括精神上的评估和身体上的检验，徐友建仗着自己在生物学界的地位带着宋回舟在实验楼畅通无阻。

　　在灾难发生后，科技几乎全部崩盘，但是生物学和医学因为时代需要突飞猛进发展，现在的体检已经进化到了全无人服务当场出结果的地步了。

　　因为基因复刻的原因，宋回舟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一直在接受各种实验和治疗，所以他一直很抗拒体检。

　　还好体检项目并不算复杂，用了半个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徐友建拿着结果欲言又止。

　　宋回舟：“我是得绝症了吗让你这么难总结？”

　　徐友建把报告推到宋回舟面前：“算了你自己看吧。”

　　报告是薄薄的两页纸，宋回舟拿起来第一张，上面显示他的精神状态虽然不太健康，但是处于可控范围内。

　　意料之外的。

　　程望渊沉冤得雪，声音中带着他故意演出来的沉痛：“请苍天，辨忠奸！”

　　宋回舟没理他，接着拿起来了第二张报告。

　　报告除了一些基本的身体信息外，还附带了基因检测。

　　一般来说体检是不需要做基因检测的，但是宋回舟本身就因为基因复制存在基因缺陷，徐友建特意在他的体检中加了这个项目。

　　“基因检测内容：根据检测者提供样本有效信息点位分析，样本可能存在基因嵌合现象。”宋回舟皱眉：“可以排除样本被污染现象。”

　　宋回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他的基因被另一个人类“入侵”了。

　　嵌合体通常出现在双胞胎中，一般是生来便患有的疾病，也就是说，在胚胎时期，两个胚胎通过吸收融合发育为了一个个体，这个个体会携带两种不同的基因。

　　但是宋回舟从小到大做过那么多次基因检测，从来没有检测报告检测出他是“嵌合体”。

　　徐友建也深知这一点：“你上次做基因检测是什么时候？”

　　在宋回舟成年后，基地便减少了对宋回舟的控制。

　　宋回舟回忆了一下，在西西伯利亚的记忆已经很淡了，人会不自觉忘记不那么愉快的片段。

　　“大概是年初。”宋回舟说。

　　西西伯利亚基地要求他每年至少做一次固定检查。

　　“那个时候的结果没有任何异常。”

　　宋回舟开始回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离开西西伯利亚基地前，他一直处于实验室中，不能排除实验辐射引起的基因突变。

　　但是基因突变常出现在细胞单体中，对生物个体的影响简直微乎其微。

　　被忽视了半天的程望渊出声提醒：“那个，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基因？”

　　程望渊的话徐友建听不到，但是让宋回舟茅塞顿开。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搬运的尸体。

　　公元纪年的人类，死在了六七内战的战场，正规军的着装，隔离服的破洞。

　　一切都对上了。

　　顾不上徐友建还在面前了，宋回舟立马询问程望渊：“你死的时候穿着军装，在明秋附近？”

　　徐友建以为是和他说的，一头雾水道：“啊？我没死啊？”

　　程望渊习惯性想点头：“对，在明秋郊区。”

　　明秋现在确实很乱，化学意义上的乱，核废墟、工厂废墟、城市废墟遍布全城。

　　这么说的话，程望渊的基因发生变异，借着宋回舟的伤口和破洞的隔离服入侵了他的基因，也不是不能理解。

　　理解个屁。

　　宋回舟脸色很差。

　　这种事情在生物学上从未有过先例，宋回舟宁愿自己是个精神分裂患者，毕竟精分还有治愈的可能。

　　他没做好要和程望渊共用一辈子身体的准备，他没有隐私一直被人窥探的爱好。

　　更何况主动权还不在他的手里，只要程望渊愿意，随时都能把这具躯体“完全”抢夺过去。

　　徐友建看着宋回舟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以为他是基因洁癖有点想不开，连忙安慰。

　　“也不是没有分离的可能，你看，目前对你的生活也没用多大的影响。”徐友建随手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宋回舟，试图进行“热水理疗法”。

　　宋回舟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杯看上去滚烫，还冒着热气的水。

　　“基因是程望渊的，我刚刚问他了。”宋回舟简要解释了一下：“在来奥斯陆基地的路上，我的隔离服遭到损伤，身上有外放伤口，搬运了他的尸体。”

　　本来正在小心翼翼喝那杯宋回舟拒绝了的热水的徐友建一时惊讶，没握住被子，猛地被开水烫了一下。

　　徐友建直吸冷气。

　　“基因并存但不融合？”徐友建草率地给自己的口腔降温，迫不及待地问：“我能研究你吗？”

　　宋回舟：？

　　徐友建连忙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讨厌被实验，这样，我们两个算是合作，你来提供样本，算是……一对一治疗？”

　　宋回舟对于被研究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他被捆绑在实验室，手术台的灯长时间照射，晃得他头晕眼花，耳边除了皮肉分割的声音就是仪器的“嘀嗒”声。

　　直到徐友建作为他的老师把他带出了那间实验室。

　　虽然他对徐友建抱有绝对的信任，但是童年的心理阴影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揭开的。

　　徐友建知道宋回舟的犹豫，当年他把宋回舟接到自己身边后，宋回舟连着失眠了三天。

　　小时候的宋回舟完全不会和人交流，最后是实在熬不住了，揪住徐从隽的衣角，面无表情地问，他的下一次实验是什么时候。

　　基本没有离开过室内的小孩皮肤惨白，一双大空洞又无神，眼下的淤青和手术的疤痕几乎覆盖了整张脸。

　　儿子差不多和宋回舟一样大的徐友建立马心疼的不得了，把宋回舟抱在怀里，告诉他以后都不用回那个鬼地方了。

　　宋回舟不怎么相信他，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直到他成年，都没有再回到过手术台上。

　　徐友建想，既然宋回舟不愿意，那就算了，他的初衷本来就是让宋回舟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如果所谓的“治疗”让宋回舟不安，甚至回到过去的阴影里，那就得不偿失、本末倒置了。

　　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引开话题时，宋回舟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徐友建：“？！”

　　“都可以，明天上午怎么样？”

　　“明天上午？”谭姝雪有些惊讶地问：“可是，招募的时候不是说下周出发吗？”

　　队长是个五大三粗的青年男性闻言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谭姝雪。

　　谭姝雪个子不高，如果不和她打交道，都可能会觉得她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队长的眼里满是轻蔑，他觉得就这么一个女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不愿意去，那你就赔违约金。”

　　在西西伯利亚基地里，谭姝雪属于第一梯队的队员，哪里受过这种气，刚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突然想到了自己初来乍到，确实不适合引起纠纷。

　　和西西伯利亚的指派出任务的方式不同，奥斯陆基地更偏向于招募。

　　也就是大家可以在专门的机构查看哪些活需要人，通过临时“应聘”的方式组建临时队伍。

　　这个制度对谭姝雪调查西西伯利亚基地的投毒很方便，她找了好久，把目标放在了这个任务上。

　　搜寻某城市电镀厂的物资。

　　氰.化物被广泛应用于电镀，说不定就是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