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是精分吗》与明昼

16、触须

　　宋回舟点开了谭姝雪发送的位置信息。

　　他离得其实很远，而且一般来说这种信息是给家人提供收尸地点的。

　　外出做任务的人遇险，哪怕是最近的志愿队赶到也需要很久，外界的环境恶劣，一般救援感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虽然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短信，但是宋回舟多少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

　　在出发来奥斯陆基地之前，他的紧急联系人设置的就是徐友建。

　　就在他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汽车突然急刹车。

　　宋回舟还没反应过来，汽车砰地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一旁的司机伸手拦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动，宋回舟借着车灯的光向前看去，发现汽车撞到了一个人。

　　司机的驾驶水平他是绝对相信的，就在宋回舟纳闷的时候，被车撞的人“乱七八糟”地站了起来。

　　用乱七八糟这个词形容真的一点也不冤。

　　那个人浑身是血，被撞出去两三米远，爬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骨头错位了不少，他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迅速地再次扑了上来。

　　司机跟在徐友建身边很多年了，当机立断立马猛踩油门加速。

　　这条街很窄，两侧的商铺已经关了门，那个人挡在路的最中间，司机方向盘抡地飞快，勉强没有二次撞到人，反光镜擦着墙边掠了过去。

　　但是被撞的人伸手敏捷地不像一个受伤的人，也不像个人，他死死扒住侧门车窗。

　　车里开着灯，宋回舟这才看到，那个人淌满血的脸上有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司机再次转动方向盘，试图把人往旁边的墙上撞，他没有转头看宋回舟，但是好像已经猜出来了他的疑虑。

　　车上挂着的人死死抓住车门，还试图从车窗的缝隙里往里爬司机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把车窗升了上来。

　　车窗夹住了那个人的手，大半根手指被挤压到变形，失去血色然后发紫。

　　司机解释道：“这次传染的人，感染原因还没有公之于众，不过徐老师推测应该是寄生虫感染。”

　　司机对徐友建一直恭恭敬敬地，他口中的徐老师就是指徐友建。

　　什么样的寄生虫能把人感染成这样，宋回舟觉得奥斯陆基地简直就是个刷怪笼。

　　窗外的人背部在高速摩擦中血肉模糊，宋回舟还能依稀看到他身后墙体上沾染的血迹和糊在墙上的烂肉。

　　被车窗夹住的手指突然开始蠕动变形，宋回舟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条极细的章鱼触须。

　　它的吸盘扒住窗户，然后开始伸长，死死往下拽着玻璃。

　　宋回舟心里一惊，顾不上司机还在开车，迅速把司机往前一拽。

　　“砰——”

　　车窗被暴力拉了下去，一条人的手臂迅速变成触须，擦着司机的脸伸了进来。

　　大力的拖拽导致司机没有控制好方向盘，汽车迅速砸向左侧的墙体。

　　汽车大半个车头嵌入旁边的店面，把被感染的人死死怼在了墙里。

　　安全系统被触发，巨大的气囊把两个人按在座椅上，宋回舟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从胸腔处传来猛烈的疼痛。

　　变异的章鱼触须一动不动，软趴趴地压在安全气囊的一侧，司机缓了一下，按动汽车按钮收回了气囊。

　　一股黑烟送汽车前盖钻出，汽车十有八九报废了。

　　司机看宋回舟捂住胸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非常熟练地从前面拿出来了一板止痛药，扣下来一片塞到宋回舟的嘴里。

　　“我现在联系徐老师，你不要动。”司机说。

　　止疼药有点苦，宋回舟在疼痛和洁癖之间挣扎了一下，面部表情地吞下了药片。

　　徐友建的电话打不通，一直显示对方已关机。

　　按理说徐友建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不会出现失联的情况。

　　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这样，司机皱着眉，只能编辑短信发给他。

　　宋回舟感觉整个上半身都在疼，他不敢呼吸，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把疼痛放大。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失去安全气囊按压的触手动了动。

　　车内的灯光闪了两下，然后突然灭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车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司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勉强照亮了车里。

　　他拿起手机，打算拨号求援，手机晃动间，照到了窗户上。

　　被碾压后血肉模糊的人脸侧面的耳朵和眼眶中突然钻出来了触手，刚好被看着手电筒光线的宋回舟看到。

　　“左边，他的脸上……”

　　宋回舟强忍着剧痛出声提醒，司机刚拨通号码，还没来的及和对方通话，就被飞速蠕动的触手缠住了脑袋。

　　触手缠的很紧，司机眼珠都快爆了出来。

　　宋回舟拿起一旁的矿泉水，试图从边缘把触须撬开，但是这是类似章鱼的触须，不是蛇，吸盘造成的真空环境让它死死扒住司机的脸。

　　肋骨随着他的动作抗议着，疼得宋回舟冷汗直流，一只触须还想要顺着瓶子爬上宋回舟的手。

　　司机近乎窒息，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和伸手把宋回舟往旁边推。

　　尽管因为缺氧窒息导致司机没有什么力气，宋回舟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让章鱼的注意力还在他身上的时候，劝宋回舟赶紧跑，不要在他身上做无用功。

　　宋回舟只觉得手脚冰凉，什么力气都使不上。

　　盘在司机脸上的触手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开始探入司机的口腔，因为缺氧，司机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只能任由触须的入侵。

　　宋回舟一只手按在了门把手上，他知道，司机已经没救了。

　　司机两眼向上翻白，已经不怎么挣扎了，章鱼的触手好像已经扎进了他的喉腔。

　　一只长着五只眼睛的章鱼从窗外爬了进来，它的伸缩力很强，迅速爬到司机的脸上，就开始往司机的嘴里钻。

　　宋回舟当即拉开车门，双脚沾地的时候他感到腿软地差点跪倒在地。

　　章鱼已经把自己完全塞入了司机的身体，司机的双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黑色的瞳孔和虹膜。

　　宋回舟把车门关上的时候，“司机”突然扑了上来。

　　车门巨大的冲击力把宋回舟掀倒在地，宋回舟吐出一口血，感觉胸腔处再次传来了剧烈地疼痛，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诡异的是，司机在扑上来后突然没了下一步动作。

　　宋回舟眼前一黑又是一黑，等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眩晕的状态里拉了出来，就看到司机死死抓住车门，眼珠不停地颤动。

　　一行血从司机的嘴唇里流了出来，司机的话几乎是从嘴里挤了出来：“快……走……”

　　然后他就被从嘴里伸出来的触手挡住了剩下的话。

　　宋回舟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从额头淌了下来。

　　他伸手一抹，才意识到在刚才的撞击里，他撞破了额头。

　　但是他的胸腔太疼了，疼到他已经意识不到额头的痛感了。

　　司机凭借着最后一丝神志，拉回了车门，把自己和侵入自己身体的章鱼关在了一起。

　　汽车身上的黑烟越来越浓烈，宋回舟只看到一抹巨大的火光从车头窜起，迅速蔓延，点燃了整辆车。

　　随后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热浪卷席了上来。

　　额头上的血好像进了眼睛里，宋回舟感觉止疼药好像开始生效了，他的痛觉随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混着眼前的火光和黑烟，吞噬着他。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一个久违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宋回舟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他听到程望渊说：“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