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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陆昀 ...

  •   “世子,这是按照您的吩咐搜集的江南资料,近年江南农作、纺织、工匠诸事,皆有详细记载。”

      “这一本,则是近三年庄子上的农作实验与收成情况。”

      许景澄翻阅着厚厚的册子。

      昨日他才把京城局势理清,今日便转而关注江南。

      虽然极可能弟弟许怀湛与他同一时间进入世界,但这终究只是推测。

      为了确保整个大曜王朝的经济、科技、文化脉络都在掌控之中,他必须逐一核实。

      直到翻阅完毕,他才心下安定:许怀湛的确应该才穿越不久,暂时还没有聚敛出什么家底。

      若真让他折腾出亩产数倍的红薯、土豆、玉米,或者依靠玻璃、纺织、陶瓷等工艺赚取巨额财富,那就必须重新考虑,让许怀湛与顾昱接触是否仍在可控范围。

      毕竟,一旦有了充足的粮草与军饷,顾昱便不再受任何约束。

      真正让他人心生顾忌的,并不仅仅是顾昱眼下握在手中的京营兵权,更在于他早年镇守北疆时暗自积攒下的旧部与威望——那些浴血沙场的悍勇之士,私下可是自称“顾家军”,而非国家赐予的铁河军。

      一旦粮草军饷齐备,这股力量便能在顷刻间重聚,比起朝堂明面上的权柄,更叫人心惊。

      还好眼下看来,这个世界仍循着基本的逻辑运转,而不是短剧世界。

      至少从许景澄自己安排的农作实验来看,产量的提升尚属合理。

      别小看从亩产二石到三石的提升,在这个时代,粮食的分量甚至要重于金银。

      许景澄唤来玄五,淡声吩咐:“传下去,继续收购土地。粮食先依市价售出一部分,余下的务必全部藏好,不得外泄。”

      若可以,许景澄是一粒粮都不愿出手。

      可他清楚,朝堂之上已有数方势力暗暗盯着土地与粮食的流向。

      若昭安侯府名下大面积田地只种不售,反倒会引来猜疑与麻烦。

      “主人,我来了。”

      玄一今日换了装束,素色直裰衬得身形修长,腰束玉带,举止温润儒雅,眉目清朗俊秀,唇角却因长年训练而带着几分冷峻,少了往日暗卫的锋芒,多了书生气度。

      许景澄不自觉地将他与顾昱对比。

      平心而论,顾昱的确更具压迫之势,这并非因五官,而是他手握兵权、功勋卓著,自带凌厉锋芒。

      顾昱一旦出现,必然如风雷压境,让人无法忽视。

      相比之下,长年潜伏于阴影中的玄一,显得是有些普通乃至微不足道。

      不过许景澄并不在意,抬手将玄一唤到身边,随意捏了捏他的脸,淡笑道:“不错,长得的确出色。以后你缺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玄一从未被如此对待,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不明白主人口中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他仍顺从俯首,低声道:“谢主人恩赐。”

      只要是来自主人的赏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许景澄满意地点头:“不过,以后你若以这个身份来见我,就称呼我世子吧。——陆昀。”

      夜风拂过窗棂,烛火摇曳,室内光影晃动。

      玄一喉结微动,吞咽了一下,低声应道,神情复杂:“好的,世子。”

      “来,坐下。”许景澄神态散漫,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说起来,我还挺想你的,陆昀。当年若你真以这个身份走下去,如今恐怕已是状元,成家立业,仕途青云。”

      当初在挑选亲信时,许景澄便察觉玄一有极好的读书天赋。

      武勋世家想要出一个读书的苗子并不容易,他特意想办法为玄一改入良籍。

      取名之时,玄一只说自己单名一个“昀”字,并无姓氏,祈求许景澄赐予家姓。

      许景澄却赐予“许”,而是选择了“陆”姓,取名陆昀,留在身边,作为书童伴读。

      只可惜,后来玄一主动选择了暗卫之途,而“陆昀”这个身份也因此晦暗不明,不过在入魂的指引下,还是参加了今年的秋闱。

      玄一低下头,声音冷静却压抑:“无论是玄一,还是陆昀,永远都是您的……”

      许景澄摇头失笑,抬手制止:“好了,别说这种玩笑话。我可舍不得你当狗。来吧,我先考考你,看看你如今的学问到底如何……”

      许景澄提笔,墨迹沉稳,字迹清瘦遒劲,像是松枝横斜,风吹不倒。他一边写,一边淡声道:

      “春闱之考,不过四端——四书义理、策论时政、律赋条析、杂文宏论。”

      纸上不过寥寥数行,许景澄已经各出一题。

      许景澄将纸推过去:“陆昀,你照此写答吧,两个时辰之内,莫要叫我失望。”

      玄一低声领命,展纸提笔。

      他平日练武,手指骨节分明,握笔却稳健异常。

      肩背挺直,坐姿端正,眉目清俊而专注。这份沉稳温润,与往常暗卫冷厉之态大异,让许景澄不禁又生出几分欣赏。

      玄一笔走龙蛇,先答《论语》:“和而不同者,存异以全和,小人同而不和,饰貌以取悦……”

      策论中,玄一直陈时弊:“今太子未立,诸子争权。臣子当以‘正名’为先。《论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律赋则引《礼记·曲礼》,杂文宏论又旁征《管子》《孙子》,显然不是死读书的陈词,而是能将经义与现实相合。

      时辰将尽,玄一放下笔,额角隐有汗意,因为紧张不知自己的回答能否入许景澄的眼。

      许景澄接过试卷,目光自上而下浏览,神色逐渐柔和。他点评道:“四书义理尚算明白,能从经义推演至政体,思路可嘉。策论一问,你敢直言‘立储’,可谓胆识,但言辞稍显直露,春闱考官多文臣,需多几分含蓄……”

      他手指轻点案几,暗暗想着:若玄一真能在春闱上写出这般章句,纵不至于一举成名,也足以列身士林,脱去暗影。

      “看得出来,你下过功夫。明明是暗卫,却把这么多心思都花在读书上,很辛苦吧。”

      话语像是关心,玄一却清楚,那分明是在试探与……挑逗。

      他低声道:“属下知道您安排了好几个读书的门客,我不想比他们差……所以才不敢懈怠。”

      无论什么方面,玄一都要让自己是许景澄最好的选择。

      许景澄:“不过以你现在的水平,恐怕文正公还看不上你。”

      玄一:“还请世子亲自教我。”

      “呵,又来这一句?”许景澄半挑眉眼,语气带了几分戏谑,“不会还想让我亲手教你怎么握笔写字吧?”

      知道许景澄最厌谎言,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就只能选择坦诚。

      玄一心口一紧,手心已有薄汗,喉结微动,终是吞了口唾沫,低声却坚定道:“想。”

      许景澄看着他紧绷的肩背,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坐直了。”

      许景澄缓缓起身,绕到玄一身后,伸手覆上他执笔的手。

      玄一的手掌宽厚有力,掌心因常年习武磨出了薄茧,可此刻却被他轻轻压制,竟无半分挣脱余地。

      “手腕别僵,松些。”许景澄声音不高,指尖微微用力,将玄一的手腕往下压,逼迫着他调整到自己想要的角度。

      玄一肩背僵硬,身形比主人更高大,却只得俯首听令,任由那双清瘦却执拗的手掌牢牢控制。

      许景澄的声音就在耳边,“台阁体重在端方,不许乱。竖要直,横要平,转折要方正。来,我带着你写。”

      笔锋在纸上缓缓行走,许景澄的手带着玄一的力道,勾画出工整端丽的“君”字。

      墨迹未干,却已见筋骨。

      许景澄唇角勾笑,话语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调侃:“学会了吗?不练好字,到时拿出去,被考官笑话的可不是你,而是我。”

      玄一低声应是,耳尖却泛起隐约的红意。

      笔锋再次落下,许景澄牵着他的手一笔一划,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牢牢圈在掌心。

      这不只是写字,而是一种无声的掌控——如同大人训诫小儿,教他如何立字做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许景澄执笔的手缓缓牵着玄一,在纸上先写下了“许景澄”三字,又一笔一划逼他写出“陆昀”。

      方正峻整,筋骨森然。

      随即,许景澄又带着玄一写下几句缠绵的诗句——本应是宫体艳词,却用台阁体写出,每一笔都正经到不容挑剔,却因内容暧昧反而生出极强的反差。

      纸上墨迹逐渐成形,冷肃的台阁体下,字里行间却透出隐秘的迤逦。

      许景澄收笔,唇角一抹满意的笑:“很好,这是我喜欢的字。”

      ——台阁体,本就是规训的象征。

      笔画必须端正,结构必须合度,没有容你任性的余地。

      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必须写什么。

      玄一额角的冷汗顺着面颊滑落,后背更是湿透,低首恭声:“属下谨记。”

      “好了,今天就道这儿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玄一待许景澄走远,才缓缓伸手,将那纸张捧起,指尖微颤。先将四角一一抚平,再轻轻对折,又折成小小方寸。

      他将纸页郑重收入怀中,掌心仍覆在衣襟之上,久久未曾移开。

      秋阳渐斜,风过庭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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