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天下》wu所谓

5、李天下

　　“好。”阿桃不论面对哪个，她都满口答应。

　　由于多管了一次闲事，阿桃被阿笙勒令转换地方，理由是——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对方是否会觊觎阿桃的奇怪能力，带人围堵她、利用她、坑杀她。

　　她们劝告阿桃:需得人前藏拙，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否则，说不好哪天阴沟里翻船，却连个保命后招都没有。

　　阿桃认真想想，也是，遂点头。

　　三过城门而不让进后，阿桃继续过上了漫无目的地游荡荒野生活。

　　直到这一天夜晚，晒月光的阿桃突然被远处异象吸引。

　　滢滢月光倾洒而下，好似天空在掉落一捧捧细碎流沙，带着丝绸般的细润光泽，径直铺陈在大地之上某个区域。这个景象大约持续了一盏茶时间。

　　“那是哪里？有宝物？”阿桃霎时激动起来，准备前去瞧个热闹。

　　东南西北分不清楚的阿桃本来打算走直线过去，遇山翻山，逢沟越沟。好在半路碰到一群士兵，她偷听到他们交谈，得知是上头有令，称“天降异象，宝物现世于东方”，命他们即刻前去寻到宝物，进贡新皇。

　　“新皇？”
　　哪个？
　　阿桃:“不知道。”

　　抛到一边不管，目的地一样，她便决定尾随他们。

　　一路上，越走越偏僻，越偏僻反而初见绿意，渐渐愈显，后来盎然。

　　百般滋味，涌上心间。

　　是天地失仁，令苍生蒙尘？
　　还是人间无道，使万物罹厄？
　　又或者冥冥之中，早有此般定数。
　　亦是人心向恶，自酿这等灾祸。

　　该参不透的，终究参不透。

　　不如全心全意过好当下。

　　阿桃眨动眼睛散掉眼底的迷茫，终点就在前方，她独自悄悄越过众人，先对方一步前往“桃源”深处。

　　深处有人烟，以阿桃脚力，不足半日抵达。

　　几日以来，阿桃为了紧紧跟上那一群带路之人，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敢抽空去找。虽说普通食物也能勉强果腹，可眼下这情形，就连普通食物都难寻踪迹啊。

　　眼前的村子出现的正是时候，它依山傍水，恰似一处世外桃源。无需多作思量，此地显然未被天灾人祸侵扰，会是寻觅饱腹之物的绝佳去处。

　　肚子瘪瘪，一直“咕噜”乱叫的阿桃当即决定，直接进村。

　　赤足轻踏于蜿蜒小道，这条通往村子的幽径，恰好可供两人并肩而行。路面整洁干净，不见半分杂草和碎石，想来是有人定期悉心清理过。

　　阿桃缓步走近村子，双脚尚未正式踏入，一只大黄狗骤然从村口斜冲而出，眨眼间便横在了她的正前方。

　　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它奔跑时带起的风，骤停时晃出的力道，总会簌簌抖落出一层细腻的白色粉末，于空气中悠悠飘扬。它的身上，缠绕着多缕不知名的絮状丝雾，仿佛是谁为它精心装点了饰品。这出场方式，着实别具一格。

　　阿桃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黄狗拦路，她不仅不觉丝毫害怕，反倒有些喜爱，眼睛里闪过灵动的光芒，轻声惊叹:好矫健的一只大黄狗，让她有点想要拥有。

　　不管是悠闲时候骑上它玩耍，还是拿它当应急储备粮，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呐。

　　阿桃看着它的眼神，不自觉热切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潜藏的恶意，还是单纯不愿让阿桃踏进村子，亦或者两者皆有？只见大黄狗浑身毛发根根竖起，嘴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威慑，隐而不发，满含警告。它弓着长身，一步一步非常缓慢逼近阿桃，试图逼退她退出它们的地盘。

　　反观阿桃，她……居然不怕死地逗弄起大黄狗来。

　　嘴巴一嘟，“嘬嘬嘬”声音发出。

　　她抬手打招呼，“嘿，大狗狗，快过来呀！咱们来比试比试，看谁跑得更快。”

　　“输的一方，就拿自己作抵押呦。要给对方当坐骑，还有充当玩耍伙伴，当专属宠物，当储备……粮……额，储备粮先算了，都没玩够呢。那，还能让它干点什么呢？”阿桃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索。

　　被无视和彻底小看的大黄狗，无语凝噎:呸！你玩都没玩过呢，有什么脸说“没玩够”，还有就是本狗有答应要跟你一起玩的意思吗？啊？

　　没想出来，阿桃索性放弃，“算了，现在想不起来还能干什么，等以后想起来哪个再随时添加好啦。”

　　这般宣战未果便以胜利者姿态肆意索取、吃拿卡要的无耻行径，让极为通人性的大黄狗惊愕当场。刚迈出的爪子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亦不能。

　　对方当真是个人吗？
　　大黄狗定睛仔细一瞧:呦，严格来说还不算是，只能说是半个人。
　　身量矮矮，连它现在体型前肢直立起来都比她高出几分的浑身脏兮兮、穿着破旧、小乞丐丫头一个。也不知道她在狗叫个……啊呸！也不知道她在痴心妄想个什么！

　　气的大黄狗差点连自己都骂进去。

　　很显然，大黄狗对阿桃的第一印象，没太好。

　　阿桃这边毫无察觉，还在叫嚣:“怎么样啊，狗狗，快来和我比一场吧。”

　　“对了，我叫阿桃，你叫哪个名字呢？”

　　突然她又想到，在她认知里，还从来没听到过狗狗独自说话，于是便自作主张，准备给即将成为自己“所有物”的大黄狗打上标签。

　　她目光灼灼，带着欣喜思索道:“不如我来给你取个名字？那就叫李黄hu……ang”

　　“天下！快回来！”

　　一声稚嫩嗓音，急急打断阿桃的妄想把大黄狗据为己有第一步——给它取名冠她姓。

　　“咦？”天下？是在叫它吗？原来它叫天下呀？真霸气！

　　“好！就叫你李天下好啦！”阿桃一锤定音。

　　刚好一阵风吹过，另外一人加一狗:风中凌乱！

　　他很想为自己的狗（它很想为自己）发言:他本来就叫它（它本来就叫）——李天下！

　　所以说你个小乞儿在指此“天下”为彼“天下”‘好啦’个什么劲儿呐？！

　　阿桃无法共情一人一狗相对无言的心境，犹自兴致勃勃，还顺便拉着突然“闯入”的那个人入局，妄图让对方在她和它的比试里扮演公证人角色。

　　“啊，你来的正好，我阿桃跟李天下的速度比拼，眼下就缺一个公正的见证者呢。太棒啦，你来当吧，这一下人齐乎了，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那位少年，麻烦你帮忙给我们喊个口令，就喊‘开始’就行。”

　　阿桃交代完，脚步麻利，迅速走到与大黄狗李天下齐平位置，目光望向少年，神情专注，仿佛只待他一声令下，她便会如弦上之箭般蓄势迸发。

　　因为她蓦地凑近，大黄狗先是一愣，旋即反应敏捷，四足慌乱地往后退挪，有意与阿桃拉开距离。

　　少年也神情骤然严肃，厉声喝道：“别靠近我们！”

　　只剩下阿桃一脸莫名。

　　大黄狗与少年会合，少年伸手重重扯下它身上黏连且不断蠕动的絮状丝雾，动作艰难却又干脆利落地将其一取下便一股脑全塞进随身带着的黄色葫芦容器中。

　　葫芦随着少年的摆弄晃动，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满了水，又或是别的东西。

　　阿桃静静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耳畔充斥着他与年龄不符的语重心长的话。

　　少年微微皱着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严肃，他手上动作不停，间或侧头对着阿桃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这里，也不过问你之前那些奇怪举动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之请你速速离开此地。如果有可能，周边的水和食物，凡是你能看到、找到的一切东西，都不要随意入口。”

　　稍作停顿，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低沉而凝重：“你最好赶紧离去，别同其他人遇上。我们所处的这方土地，已经沾染上了不详之物。而且正在蔓延。”

　　阿桃认真听他说罢，也不知道听懂没懂，反正态度很到位，连忙认同地点点头，旋即轻声应道:“哦。”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主打一个“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但我有自己的一套节奏章法。至于这节奏嘛，你别管。

　　少年抽空处理完一条扭动的丝绦，抬头看阿桃一眼，她还在。再处理一条，再看阿桃一眼，她仍然在。直到他将所有丝绦彻底处理完成。

　　阿桃有时对他点点头，有时傻傻绽放微笑，眼睛大大，小脸儿灰灰，瘦瘦小小，可怜兮兮。但就是没有一点要掉头离开的意思。

　　李满，哦，也就是少年，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跟她讲清楚？亦或者对方脑袋有疾理解不了？可她总不会眼睛也有问题吧？看不到他现在手上做的事情有多诡异吗？

　　还傻站在那里干嘛呀！

　　不跑是等着……

　　李满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他有些不高兴地上下打量阿桃一番，不太确定道:“你是不是饿得没力气离开了？”

　　十分应景地，阿桃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阿桃低头，李满看不清楚她神色，只能听见她“空洞”的自说自话:“嗯呀。肚子在抗议，为什么要把食物都藏起来，不让它吃掉呢？这是个好问题。那我为什么不吃掉他们呢？”

　　阿桃不禁……陷入沉思？
　　那不可能！
　　她现在可沉思不了一点。

　　她又抿嘴又摇头，自问自答:“我应该是有些挑食了吧，白色的灵魂，味道不好，不喜欢吃。哪怕能填饱肚子，也提不起兴趣去吃。”

　　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李满满心都是疑惑。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懂她肚子里“咕噜咕噜”作响所传达的“腹语”。李满沉思片刻，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冲着大黄狗说道：“天下，你脚程快，去给她叼个咱们的吃食来。等她吃完有力气了，让她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