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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每日一小吵,多日一大吵 ...


  •   1.

      自那场咖啡馆交谈之后,岸边纯感觉自己心头那块沉甸甸、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巨石,被悄然移开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在学校里,她开始尝试着和班上的同学进行简单的交流,虽然依旧算不上活泼开朗,但至少不再是那个完全封闭自我的高冷同学

      而放学后,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找东方仗助。有时是去游戏厅,更多的时候是直接去东方家,和他一起打游戏。自然而然地,她也和总是跟东方仗助形影不离的虹村亿泰熟悉了起来。亿泰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性格直爽憨厚,很容易相处。

      在众多游戏中,岸边纯尤其偏爱《超级马里奥64》。她很喜欢操控着那个穿着背带裤的水管工在缤纷的箱庭世界里跳跃、探索、收集的感觉。

      游戏里明亮欢快的色彩、有趣巧妙的关卡设计,以及成功通关后的成就感,都让她暂时忘却了现实的烦恼。她甚至能和亿泰为了谁先玩而吵吵嚷嚷,然后被仗助笑着拉开。

      更重要的是,岸边露伴住院的这半个月,对岸边纯而言,简直如同天堂。

      那栋偌大的别墅完全成了她一个人的领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光洁的地板上奔跑,甚至尝试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只穿着内衣从二楼卧室一路尖叫着冲刺到一楼的“壮举”。

      音响可以开到最大声放她喜欢的流行乐,冰箱里的布丁可以一次性吃两个,再也没有人会突然冒出来用挑剔的目光审视她,或者用毒舌的言语给她添堵。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跟她拌嘴了!

      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素材观察”,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打探,没有那些能轻易点燃她怒火的冷嘲热讽。整个世界清静得不可思议,自由得令人心旷神怡。

      她几乎要爱上这种无人管束、彻底放飞自我的生活了。甚至开始暗暗希望岸边露伴能在医院里……多住那么一小段时间。

      2.

      可是快乐的日子仿佛被偷走了时针,总是溜得飞快。

      某个日,当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岸边纯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东方家。

      她在那里度过了无比惬意的几个小时——品尝了东方朋子阿姨精心烹制的、充满家庭温暖气息的晚餐,那炖煮得恰到好处的肉块和入味鲜甜的蔬菜让她几乎想把舌头也吞下去,内心甚至疯狂涌现出“好想给朋子阿姨当养女天天吃她做的饭”的冲动。

      之后又和东方仗助窝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对着闪烁的电视屏幕奋战了许久游戏机,直到窗外天色由暖橘转为深邃的绀青,星辰稀疏点缀其间。

      她几乎是磨蹭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片充满欢声笑语和食物香气的温暖领域,慢吞吞地踱回那栋位于街道尽头、此刻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寂静的别墅。

      心里还残留着朋子阿姨爽朗的笑声、炖菜的浓郁香气以及游戏胜利的兴奋感,她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锁孔。

      “咔哒。”

      门开了。

      迎接她的并非一贯的黑暗与寂静。

      玄关处昏黄的感应灯亮着,勾勒出一个斜倚在门廊墙壁上的修长身影。

      岸边纯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钥匙还挂在锁孔里,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岸边露伴回来了。

      他不知何时出的院,又在这里等了多久。他换下了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上了一套极具个人风格的设计——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短款上衣,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紧实苍白的腰腹;下身是一条面料垂顺的阔腿长裤,衬得他身形越发颀长。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久别归家的闲适,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锐利的眼睛,正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定着她,嘴唇紧抿,面色沉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善。

      他抱着胳膊,以一种审阅瑕疵品的姿态,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嘿……露、露伴……”岸边纯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类似夜归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迅速蔓延开来,让她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尴尬和磕绊,“好、好久不见……你,你出院了啊……”

      岸边露伴没有回应她干巴巴的问候,也没有理会她话语里那点微弱的、试图表达关心的意味。他只是微微眯起眼,声音像是浸过了冰水,冷飕飕地穿透了玄关短暂的寂静: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带着压力,“到哪儿去了?”

      “没、没什么……”岸边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视线飘向一旁鞋柜上的纹路,语气含糊试图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就是……和同学一起玩了一会儿……”她飞快地说完,赶紧试图转移焦点,甚至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你回来了啊?伤……都好了吗?要不……再去躺一会儿休息一下?”

      岸边露伴冷哼一声,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拙劣的掩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含糊其辞:

      “我看你不是和‘同学’玩了一会儿,”他刻意加重了“同学”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讥诮,“你是和那个东方仗助玩得太开心,彻底忘记时间了吧?”

      他抱着手臂,向前逼近了一步,虽然身高未必绝对压制,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冰冷的审视目光却让岸边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告诉你,你离那个小子远一点!”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眉头紧紧锁起,“他一看就对你不安好心!那种头脑简单、只会挥拳头的家伙,谁知道他接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等岸边纯反驳,他的话锋猛地一转,积压了一周的不满如同找到了突破口,连珠炮似的砸向她:

      “还有,你这整整好几日,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他的音调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控诉,“一条信息都没有!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

      他上下扫视着她,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别告诉我是你‘太忙’了!你跑去别人家吃饭、打游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一声累?怎么没见你没时间?!”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岸边纯的心虚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岸边露伴这通基于事实的猛烈炮火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有些狼狈地站在那里,承受着这迟来的、“监护人”的怒火。

      等等……

      岸边纯有些诧异

      随后她的诧异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愤怒。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起怒火,难以置信地瞪着岸边露伴:“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调查我?!”

      岸边露伴面对她的怒火,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语气回答道:

      “这还用特意‘调查’?”他嗤笑一声,“康一在此期间来医院探望我的次数都比你多得多。我只是‘顺便’对他使用了天堂之门,翻阅了一下他近期的记忆而已。”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翻阅他人最私密的记忆如同随手翻看一本放在公共区域的杂志。

      “然后,”他继续道,目光锐利地盯着岸边纯,“就在他那堆琐碎的记忆里,‘顺便’发现了身为他同班同学的你,最近频繁地、并且极其主动地去找东方仗助的片段,这很难吗?”

      “你……!”岸边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偷看别人的记忆!这次你甚至……你甚至通过康一来监视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私有物品吗?需要随时掌握动向?!”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被侵犯的屈辱感和强烈的不信任。之前因为他受伤而产生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此刻彻底被这股怒火烧得灰飞烟灭。

      岸边露伴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眉头皱得更紧,似乎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激动:“我只是在获取必要的信息。这能最高效地了解情况,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判。这有什么问题?”

      他那副完全无法共情、甚至觉得自己理所应当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但愤怒和委屈让她的话语更加激烈:“我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我不是你摆放在工作室里的一件收藏品!”

      “是!我承认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收留我,感谢你给了我那张卡,甚至……感谢你那次救了我!”她的声音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关心’我!这不是关心,这是占有!是控制!你不能这么做!”

      岸边露伴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控诉弄得愣了一下。他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和那双泫然欲泣却强撑着瞪大的眼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脸上那惯有的傲慢和审视稍稍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诧异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被戳中某种心思的不自在。

      他沉默了几秒,并没有立刻发作,反而用一种近乎探究的、重新打量她的目光看着她,最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悻悻然。

      “哼……你是这么想的吗?”他移开视线,声音降低了一些,听起来不像反驳,更像是一种嘟囔,“真是……青春期叛逆的小鬼。”

      这句话里少了几分平时的刻薄,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法理解又懒得深究的敷衍。似乎她的激烈反抗和真情控诉,最终只被他归类为“小孩子闹脾气”的范畴。

      她怒目圆睁,瞳孔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连名带姓地低吼出声:

      “喂!岸边露伴!你……”

      岸边露伴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反而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仿佛被误解了的、理直气壮的抱怨。

      “岸边纯,”他微微蹙着眉,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似乎真的在认真提出质疑,“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觉得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也很尊重你了。”

      他顿了顿,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甚至举出了例子:“除了最开始为了救你不得不那么做之外,在那之后,你见过我再用‘天堂之门’去强行翻阅你的经历和记忆吗?”

      他说着,甚至还摊了摊那只没受伤的手,做出一个“你看我很克制了”的姿态。

      然而,没等岸边纯反驳他这种避重就轻、偷换概念的言论(通过看康一的记忆来监视她,难道就比直接看她更高尚吗?),他话锋猛地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夸张而委屈,指着自己身上的伤:

      “我才刚从医院出来,好不容易好了一点,你就说这些来气我?”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理喻的事情,“是又想把我气进医院里去吗?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兼监护人?”

      这番话被他用那种独特的、混合了傲慢和戏剧性的语气说出来,效果极其惊人。仿佛他所有的越界行为都情有可原,而岸边纯此刻的愤怒和控诉,反而成了不懂事、不感恩、甚至意图谋害病人的恶劣行径。

      她看着岸边露伴那张写满了“我才是受害者”表情的脸,胸口那股怒火像是被硬生生堵住了出口,不上不下,憋得她差点内伤。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你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觉得你对我够好?很尊重我?”她重复着这两个词,感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好’和‘尊重’就是未经允许肆意窥探我的生活、通过我同学的记忆监视我、还在这里装无辜倒打一耙吗?!”

      “…我看的是别人,又不是你,我还是不懂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岸边露伴说。

      “………………………………………………”

      岸边纯放弃挣扎,她感觉自己再跟他争论下去,可能先进医院的会是自己——被活活气出心脏病。

      “好了好了……”岸边露伴的声音放缓了些,“你别再生气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岸边纯因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困惑的坦诚,仿佛在陈述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实:

      “我怎么感觉……我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你似的。”他微微偏过头,像是有点不适应这种近乎示弱的表达,声音低了几分,“换作是别人敢这样和我说话……早就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番话与他平日里的形象格格不入,甚至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和生硬,却奇异地让空气中紧绷的火药味淡去了些许。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岸边露伴的视线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又很快收了回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试图转移话题、但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明天周末,”他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时谈论工作时的些许专注,“我打算在杜王町转转,找我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他顿了顿,补充了真正的目的,“取取材。”

      接着,他像是随口一提般,将目光重新投向岸边纯,那双总是锐利审视的眼睛里,此刻似乎藏着一点极难察觉的、试探性的期待:

      “你要一起去吗?”

      “我才不去呢!”

      岸边纯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岸边露伴瞬间僵住的脸色,转身就噔噔噔地冲上了楼,脚步声又急又重,充分表达着她的不满。

      “砰——!”

      一声巨响,她卧室的门被狠狠地摔上,震得走廊墙上的画框都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房间内,岸边纯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铺里,弹跳了两下才陷进去。她抓过旁边的枕头,把它想象成岸边露伴那张总是挂着欠揍表情的脸,抡起拳头就使劲捶了上去!

      “混蛋!自恋狂!控制狂!神经病!”她一边捶一边低声骂着,把所有的憋屈和怒火都发泄在了无辜的枕头上,“凭什么老是那样!凭什么总觉得别人都该听他的!凭什么偷看别人记忆还那么理直气壮!可恶!可恶!”

      枕头被她揍得凹下去又弹起来,仿佛在无声地抗议。

      “这个岸边露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傍晚的争吵、还有那股无处发泄的郁闷……都化作了沉重的困意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捶打枕头的动作慢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悠长。

      怀里还抱着那个被当成替罪羊的枕头,岸边纯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带着对岸边露伴的一肚子的抱怨,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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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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