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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病 ...

  •   普陀村大多数家里都是土墙房,青瓦房,烧的是柴火灶,田里有小麦,水稻,玉米,大豆,红薯,家家户户牵着自家的牛在田里忙碌,家里的孩子们在掰玉米。

      看到村长身边站了个高高俊俊的年轻人,悄悄地跟伙伴们分享,孩子们躲在玉米秆后偷看着冯衡,还在小声说着什么。

      冯衡笑着招手跟他们打招呼,孩子们也微微摆起手当做回应。

      村长给冯衡解释,以往有老师的时候也会在秋收的季节给孩子们放假,孩子们记得老师的好。

      没办法,庄稼人一年到头就忙活这,家里哪怕是条狗也得出力气。

      逛完田地,村长带着冯衡往村委会走,村委会里有着整个村子唯一的娱乐物品——一台黑白电视,外面的竹竿上还绑着室外天线。村委会地方还没学校大,要开个什么会也就是在露天坝里开。

      村委会边上有个小卖部还兼着邮政代办点,卖些盐,酱油,作业本什么的,附近的村里人到镇上去只能靠走路,但路程太远,一般很少去。

      村长和冯衡说,这普陀村之所以叫普陀村,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普陀庙。

      普陀是梵文Potalaka(补陀洛迦)的汉语音译节略,原意为“小白花”(或作“光明山”“海岛上开白花的圣地”),在印度佛教经典里本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因此普陀庙里的主供是观世音菩萨(梵名Avalokite?vara)。

      普陀庙里的供桌中央摆放的是白衣观音,一米左右的木雕,一袭白衣,头戴披风式白帽,手持莲花。有清净,除病,护佑妇女儿童之意。两侧胁侍,左为善财童子,右为龙女,象征观音度化众生的慈悲精神。观音像背后挂普陀山海景壁画,前设有香炉,长明灯。

      庙里只有一位六十岁的老和尚,平时除过看庙以外还种着几分菜地。

      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会请他过去念念经,给点“辛苦钱”。正月里会到这来“烧头香”,八月十五“拜月”,求子,求雨。

      逛到这也差不多了,再往后就是山沟里,娃娃们夏天爱去那里抓螃蟹。

      村长说要送冯衡回学校,冯衡拒绝了,这路他记得到。

      冯衡回学校的路上经过好几家人户,有些孩子看见他了没好意思跟他打招呼,孩子们忙了一个夏天,小脸晒得黑黢黢的,笑起来憨憨的。

      冯衡回到学校,清清早就起来了,脸也洗了,饭也吃了,吃完就待在屋里,也不乱跑,也不去瞎逛。

      冯衡大概能猜到清清是对这里不熟悉,没事,住上几天自然就熟悉了。

      冯衡回来给清清洗头,清清的头发洗之前还没发拿梳子梳,冯衡就用手帮她理头发,清清头发很多,可能是营养不良,黑色的头发发尾处已经开始泛黄了。

      冯衡给她解头发上的结,清清低着头问:“冯衡,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吗?”

      “嗯,可能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冯衡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的是“我们”。

      “那你当老师是干什么的呀?”好多东西清清还是头一次听,比如老师。

      “当老师呢就是教给孩子们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教他们读书,写字,算数。教他们做人,让他们走出这座大山,让他们和家人拥有更好的生活。”

      清清到现在才知道上学是这样的,可以学到这么多的东西,还可以有冯衡这样的老师:“冯衡,我也想让你给我当老师,可以吗?”

      冯衡愣了一下,立马答应:“可以呀,以后我抽时间也教你读书。”

      清清希望冯衡答应,可是冯衡答应了,她却犹豫了:“可是。可是上学是小孩子的事吧,我都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这有什么,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只要你愿意,不管什么岁,都可以学。有我在你身边,什么时候学都不迟。”

      “好耶好耶。冯衡,你真好。”

      清清听完冯衡的话低头嘻嘻地笑,冯衡接着一手的头发在轻轻地揉搓,洗完擦完。

      冯衡在清清的肩膀上垫了一个毛巾,刚好太阳也出来了,坐在院子里晒头发,清清的头发厚,边晒还得边梳理。

      正好,冯衡还有事要问清清:“我明天去镇上买点东西,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买东西?”清清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缺啥呀。”

      怎么会不缺东西呢,光冯衡看见的,知道的,清清就缺了好些东西呢,缺一身衣服,缺一双鞋,缺小镜子,头绳。

      或许不是不缺,而是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或许是从来不曾拥有所以不缺。

      冯衡难以想象清清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不是比当年的他还要艰苦。他是个男孩,生活在福利院里,缺点啥少点啥都无所谓。

      可清清呢,她是个女孩子,以前也大概是和父母一起生活,可也不能因为她的脑袋有问题,就这样对她吧。

      冯衡和清清相处了这一天,他觉得清清不傻,只是思想简单单纯,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东西,除此之外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清清很好,她不傻。

      清清很疑惑,不是在给她梳头吗,怎么变成摸头了,头发还是湿的呀,不舒服!

      清清独自生气中。

      这时,校门外出现了一个端着碗的小男孩,他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外:“冯老师,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饭。”

      “快进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呀?”冯衡接过孩子手里的碗。

      “我叫王磊,小名叫磊磊。”王磊好奇地看着这个蹲在他面前的老师,好年轻,一点也不像老师,像学生。

      “我是你们以后的老师,我叫冯衡,你可以叫我冯老师,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老师想问问你,你和你的同学平时上课缺什么东西吗?老师明天要到镇上一趟,缺什么东西老师给你们带回来。”冯衡说话很温柔,对王磊来说,冯衡就像一个大哥哥。

      王磊说话的声音很小,应该是不太好意思,但冯衡听见了。“缺字典,我们村的都没字典,山口村的郭强有一本字典是他哥哥留下来的。”其实王磊还有话没说完,他们还缺作业本和铅笔,橡皮,他们的作业本都是以前的哥哥姐姐们留下来的,已经写满了,不能再写了。但王磊没说,出门的时候爸妈都交代了,不能给新来的老师添麻烦。

      冯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磊磊,你认识明天给我送饭的人吗?”

      王磊在脑袋里想了想,给老师送饭的顺序村长早就定好了,一家家挨着来,明天是隔壁的虎子,回答道:“认识。”

      “那磊磊帮我一个忙好吗?让明天送饭的小朋友把饭给这个姐姐好吗?”冯衡指了指他身后晒头发的清清。

      “她叫清清,你们喊她清清姐姐就行。”

      “好!”王磊答应了,斩钉截铁的模样跟小战士一样,让冯衡忍俊不禁。

      王磊走后,冯衡端起放在灶台上的碗,里面是两人份的杂粮饭,绝大多数是糙米,里面掺了些玉米,配的是腊肉焖萝卜。

      冯衡拿上两双筷子和一个碗,把碗里的饭分了一半给清清。

      清清会用筷子,但清清不喜欢碗里的腊肉,在冯衡的劝说下,清清勉强咬下一小口,不爱吃。

      但清清喜欢吃焖肉里的萝卜,很入味。

      清清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冯衡,冯衡看到后忍不住说道:“清清,你太瘦了,得多吃些肉。是腊肉太咸了吗?”

      “不咸啊,我就是以前没吃过,不习惯吃。”清清说的轻松,冯衡却听的难受。

      “那你以前吃的都是什么?”

      “有啥吃啥呀,有菜叶就吃菜叶,没有就不吃。”

      “你爸妈就这么对你吗?”冯衡的语调瞬间提升一个度,严厉的语气变得不像温柔的那个他。

      “清清没有家人啊。”清清再次跟冯衡提起这件事。

      但冯衡却不认为这是真话,冯衡在上大学时心理课上老师曾经讲过一个名词叫记忆否定化。在记忆层面的表现是:拒绝承认事件的存在,事后在回忆叙事里也把整段经历“抹掉”,当别人提及时,会认真说“没有这回事”“我完全不记得”。长期维持这种否认,可能形成虚假缺失记忆——记忆里缺了一块,而个体相信“本来就没有”。

      冯衡知道这是一种神经损伤,冯衡也知道这是需要治疗的,但冯衡怕,他怕清清想起曾经的事情会变得情绪异常,稍有不慎可能还会出现自伤行为,重度抑郁,双相或精神病性症状。

      这只是大脑在极端压力下的自我保护,冯衡觉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忘记也没有什么不好,清清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再单纯不过的人,对她而言,承受太多不是好事。

      冯衡很想告诉清清,清清有家人,他愿意成为清清的家人。

      但冯衡忽然想起一件事,村长去县公安局找清清的家人这件事还不知道结果如何。这个时候的冯衡不太想让清清被她的家人找到,既然不能好好对自己的孩子,那就放手吧,他愿意来照顾清清。

      冯衡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看到清清想起了当年在福利院无依无靠的自己,或许是想借照顾清清来弥补自己童年的创伤,又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

      冯衡不会把清清交给不负责的父母的。

      冯衡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萝卜都给了清清:“既然喜欢吃,就多吃点。我以后也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清清满嘴都是萝卜,听到冯衡的话高兴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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