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华表》寒山不见君

11、萧家

　　清理门户的肃杀之气尚未在谢家完全散去，谢云舒的身体在萧临渊的精心照料下日益稳固，天犀境巅峰的修为也逐渐沉淀下来，只是正如萧临渊所虑，这般暴涨的力量，终究需要时间和水磨工夫来彻底夯实根基。
　　这日，萧临渊与谢云舒一同前往练雀堂见谢冥。
　　谢冥经过前番变故，眉宇间虽添了几分疲惫，但看向并肩而来的两人时，目光中更多是欣慰与托付。
　　“临渊，舒儿，你们来了。”谢冥示意两人坐下“舒儿近日感觉如何？”
　　“劳父亲挂心，孩儿感觉很好，灵力运转已无滞涩之感。”谢云舒恭敬回答，气息沉稳，眸光内敛，确实比刚醒来时状态又好了许多。
　　萧临渊接口道“伯父，小舒恢复得确实不错。但天犀境巅峰修为毕竟来得突然，虽无隐患，却仍需稳固根基，方能应对日后更高境界的突破。”
　　谢冥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点头道“你所言极是，修为一道，根基最为重要。不知临渊你有何建议？”
　　萧临渊看向谢冥，态度诚恳而郑重“伯父，晚辈确有一事相商。家父家母得知我与小舒结为道侣，心中十分欢喜，一直盼望着能见一面。”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萧家有一处世代守护的‘炎阳洞天’，乃是一处极致的纯阳灵地。洞天内不仅灵气充沛远超外界，更因蕴含一丝沧雩血脉本源之力，对于稳定至阳至刚的灵力、淬炼经脉、夯实根基有着奇效。舒儿身负天机血脉，又与我的沧雩之力相融，若能进入炎阳洞天修炼一段时日，必能事半功倍，将现有境界彻底稳固，甚至能为冲击天玄境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他看向谢云舒，眼中带着征询“故而，晚辈想带小舒回萧家一趟，一则拜见父母，全了礼数；二则便是借炎阳洞天之力，助小舒修行，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谢冥沉吟片刻，于情，萧临渊和舒儿之事已定，带道侣回家拜见父母是天经地义，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于理，萧家炎阳洞天的名号他早有耳闻，确实是世间难寻的修炼圣地，对眼下急需稳固境界的儿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缘。
　　他抬头看向谢云舒“舒儿，你的意思呢？”
　　谢云舒其实早已从萧临渊那里知道了这个打算，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去萧家，既是巩固修为的必要，也是深入了解这个家族的机会。他点头道“全凭父亲和临渊安排。”
　　“好！”谢冥做出决定“既然如此，你们便择日动身前往萧家。舒儿，去了萧家要谨言慎行，不可失了礼数。修炼之事，要多听临渊的安排。”
　　“孩儿明白。”谢云舒应道。
　　“伯父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小舒。”萧临渊郑重承诺。
　　事情就此定下，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两人才告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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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玄都城外，一艘通体由千年沉铁木打造、线条流畅、刻有萧家云纹族徽的飞舟已然悬停等候。舟身闪烁着淡淡的灵力光华，气势不凡，引得过往修士纷纷侧目。
　　谢冥与叶洛亲自将两人送至飞舟前，细细叮嘱。
　　谢云舒看着父母，心中亦是不舍，但他如今已非昔日需要父母时刻庇护的病弱之子。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让二老安心的笑容“父亲，母亲，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也要多保重。”
　　辞别父母，萧临渊自然地揽住谢云舒的腰，足下轻点，两人便轻盈地落于飞舟甲板之上。舟身微微一震，旋即升起一道透明的灵力护罩，将高空罡风隔绝在外，飞舟平稳地朝着北方天际疾驰而去。
　　这是谢云舒两世以来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器外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飞舟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布置典雅舒适。
　　“需要几日路程？”谢云舒扶着栏杆，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问道。
　　“全速之下，明日下午前便可抵达萧家本家所在的云渺峰。”萧临渊站在他身侧，为他解释道“若是觉得疲累，舱内有静室可以休息。”
　　谢云舒摇摇头，他此刻精神很好，天犀境巅峰的修为让他对这样的长途飞行并无不适。反而这浩瀚天地，开阔的视野，让他因近日接连变故而有些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萧临渊见他兴致不错，便陪他在甲板上站着，偶尔为他指点经过的名山大川，讲述一些修真界的趣闻轶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见解独到，谢云舒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最初的那点拘谨和紧张也消散了许多。
　　飞行了大半日，夕阳将云层染成绚烂的金红色。
　　“累了吗？”萧临渊注意到谢云舒轻轻揉了揉手腕，开口问道。修为虽提升，但毕竟初愈，身体容易疲乏。
　　“有一点。”谢云舒老实点头，长时间站立，确实有些倦意。
　　“回舱内休息吧，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萧临渊极为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引着他走向船舱。
　　谢云舒指尖微颤，却没有挣脱。
　　舱内静室雅致温馨，很快便有侍从送来精心烹制的灵食，皆是温和滋补、利于修为的品类。
　　用过膳后，谢云舒盘膝坐在软榻上，尝试运转周天，进一步熟悉天犀境的力量。萧临渊则坐在一旁的书案后，处理着几枚不断亮起的传讯玉简，神色沉静专注。
　　一时间，室内只有灵力缓缓流动的细微声响和玉简偶尔的微光。
　　谢云舒结束一个小周天运转，睁开眼，恰好看到萧临渊放下最后一枚玉简，眉宇间似有一丝极淡的疲惫一闪而过。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可是……家中有什么事？”问完才觉唐突，那是萧家事务，他如今身份虽变，但似乎也不该贸然打听。
　　萧临渊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因他的关心而眸光微暖，道“无甚大事，只是些寻常事务。以及……母亲又传讯来问，我们到何处了，她已迫不及待想见你。”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意。
　　谢云舒想象着那位据说性子跳脱的萧夫人频频传讯催促的模样，也不由莞尔，心中的紧张感又褪去几分。
　　“看来，令堂很是……热情。”
　　“她只是太高兴了。”萧临渊走到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腕间，探入一丝灵力查看他刚才修炼的情况“灵力运转很顺畅，比昨日又凝实了几分，很好。”
　　他的动作熟练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遍，谢云舒也渐渐习惯了他这种不带情欲色彩的、纯粹是关怀和探查的触碰。
　　“嗯，感觉对力量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谢云舒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萧……云渺峰，是什么样的？”他及时改口，省去了“家”字，总觉得直接说“萧家”还是有些别扭。
　　萧临渊敏锐地察觉到他这点小心思，并不点破，只是耐心描述“云渺峰地处北境灵脉汇聚之处，山势巍峨，终年云雾缭绕，故而得名。气候偏寒，但峰内因有地火灵脉和诸多阵法守护，四季如春。你如今寒毒已清，又有修为在身，应当能适应。”
　　他又细细说了些萧家的布局、重要场所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族中长辈的性情喜好，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显然是真心希望谢云舒能尽快融入。
　　谢云舒认真听着，默默记下，心中对那个陌生的环境渐渐有了轮廓，也不再像最初那般茫然。
　　是夜，谢云舒在静室安睡，萧临渊则在隔壁打坐守夜。飞舟穿梭于云海星河流之间，平稳而安宁。
　　第二日下午，飞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谢云舒若有所感，走到甲板上。只见前方云雾豁然开朗，数座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的巨峰映入眼帘。主峰尤为雄奇，山体笼罩在氤氲的灵雾之中，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宛如仙境。磅礴精纯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那就是云渺峰。”萧临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飞舟穿过一层无形的结界，缓缓降落在主峰山腰一处宽阔的平台上，早已有数十人在此等候。
　　为首的一对中年男女格外引人注目。男子身着墨色镶银边袍服，面容与萧临渊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加威严沉稳，目光如电，周身气息深不可测，正是萧家家主萧擎。而他身旁的女子，一袭烈焰般的红色长裙，云鬓高耸，明艳照人，一双凤眼灵动璀璨，此刻正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好奇，想必便是萧临渊的母亲，炎曦夫人。
　　飞舟停稳，灵力护罩散去。
　　萧临渊率先走下飞舟，对着父母行礼“父亲，母亲。”
　　“回来了。”萧擎微微颔首，目光沉稳，随即越过他，落向跟在萧临渊身后的谢云舒身上。
　　谢云舒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步下飞舟，走到萧临渊身侧，对着萧擎和炎曦夫人，依足礼数，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谢氏云舒，见过萧伯父，萧伯母。”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好孩子，快起来！让伯母好好看看！”没等萧擎开口，炎曦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亲手扶起谢云舒，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艳和喜爱“哎呀，这就是舒儿吧？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不，比传闻中还好看！这通身的气度，这眉眼……临渊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她语速快，动作也热情，一番夸赞让谢云舒有些招架不住，脸颊微红，只能谦逊道“伯母过奖了。”
　　萧擎看着自家夫人这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看向谢云舒的目光却也颇为温和，开口道“不必多礼，一路劳顿，辛苦了。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无需拘束。”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自带威仪，但却并无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和。
　　“多谢伯父。”谢云舒心下稍安。
　　这时，萧临渊上前半步，更靠近谢云舒一些，对父母道“父亲，母亲，小舒身体初愈，一路奔波，不如先让他休息片刻？”
　　“对对对！瞧我，光顾着高兴了！”炎曦夫人一拍手，连忙道“院子早就给你们收拾好了，临渊你原来的‘栖梧阁’旁边新辟出来的‘听雪轩’，最是清净雅致，灵气也足，快带舒儿过去歇歇，晚些时候家宴再好好说话！”
　　“是，母亲。”萧临渊应下，随即对谢云舒柔声道“我们走吧。”
　　在萧家一众族人或好奇、或打量、或友善的目光中，萧临渊极为自然地拉合谢云舒的手，引着他穿过平台，向着峰顶那片连绵的殿宇群走去。
　　行走在云渺峰上，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觉身心舒畅。亭台楼阁皆古朴大气，与谢家的精致典雅风格迥异，却自有一番磅礴底蕴。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前，院门上悬着“听雪轩”三字的匾额，笔力遒劲，隐隐有剑意流转。
　　推门而入，院内小桥流水，布置得十分雅致，与云渺峰的整体风格既融合又别具一格，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这里喜欢吗？”萧临渊问“母亲亲自盯着布置的，说你应该会喜欢清静些。”
　　“很喜欢，多谢……伯母费心。”谢云舒真心道，这里的环境确实让他觉得很舒适。
　　进入屋内，陈设一应俱全，且多是温养灵力、安神静气的灵木灵玉所制，细节处可见用心。
　　“你先休息，我就在隔壁栖梧阁，有任何事，随时叫我。”萧临渊将他送至内室门口，并未进去，分寸掌握得极好。
　　谢云舒点点头“好。”
　　萧临渊看着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鬓角，语气温柔“别紧张，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晚间的家宴也只是寻常聚宴，几位亲近的长辈而已。”
　　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谢云舒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躲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