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后日,我派人送你。”

      菱秀听这话,双眼瞳孔仿佛恢复了明亮。谢过岳昌达后,菱秀快步迈向玉倩院子,心想定要将此事告知玉倩。

      定要让玉倩知晓,郎主终归还是体谅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她总归能离开此地,也要和宁娴阿姊般与她劝说一二,早日脱离此等苦海。

      可前脚刚踏入院落,后脚便有些许低语传入耳中。那些话硬生生将她心中雀跃压在心底,也令她迈不出一步向前。

      “我很担心。阿姊那样子,琵琶一事。我当真做错了?”

      后边应答玉倩的人,是教习姑姑雪苓。

      “十娘子如此做也不过某个好前程。她年华早就已过,已是弃子,既然她曾教授过你,称得上是你师父,就该为你将来铺路才是。”

      简短的几秒缄默。“......日后我定会报答阿姊铺路之恩。”

      菱秀愣怔须臾,晃了神,低眸望了眼那几根受了伤的手指。

      毒是那琵琶上的,你送药油不过是内疚啊。

      心中五味杂陈,仿若大口喝了几壶苦药,满口难涩,胃部翻涌。

      她苦笑着,扭头离去。全然忘却周遭向她有投来不少可怜与怜悯,甚至还有些睥睨的目光。

      路过的窃语,无形如把把狠戾无情的利刃,痛击她发冷的心口。

      “从前郎主对她那般好全因她美貌动人兼弹得一手好曲,现下手废了。倒是唏嘘。听闻连雪苓姑姑都搬去十娘子院中伺候了。”

      “你可怜她作甚?往日里她总自恃清高,多少娘子都不与她相近。也就十娘子为人亲和,愿与她亲近。”

      “你瞧她那副形如枯槁的模样,早已不是两届花首岳菱秀,不过是朵失败废花。”

      菱秀攥着手指,指节泛白都毫无所觉。她不愿再听这些,慌乱而逃回了院子里。

      而后四处翻找,将所有所需物件一一收拾,觉得只要离开此地,其他一切皆不过浮云。

      收拾妆奁时,看见一根金镶玉发簪,那是玉倩上次生辰送予她的。

      簪体上边还精心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大一小飞鸟,它们仿佛极为相近,好如亲人。

      望了许久,拿起,她低声轻嘲一笑,随后搁置于柜子之上,转身放好妆奁。

      当夜,玉倩在院外呼喊她的名字。菱秀侧躺于榻,在黑暗处,睁着双眼,并未回应。

      半晌,院外才歇了声音,只听见人走远的脚步声。

      她觉得眼睛酸涩,滚烫,还有些粘稠得紧。

      抱着被褥,似乎沾湿了许多,难受和伤心会有,但她相信着,明日过后,一切便会好起来。

      直到菱秀坐上了去往东边的船舶,都没再见过玉倩。

      立于舶首,望着船渐渐离开了岸边,岸上并无熟悉人影,只因她的离开无人可告,大概也无人会想知。

      视线缓缓落于清幽河面,宛若镜面的河水倒映着天地。

      她也望见湖中的她,那张娇媚如彩莲般的面容,上边尽是向往自由的欢颜。

      转身回到船舱内,正往房间走去,却在拐角处,听见低低交谈。

      “你们说还得是郎主厉害。算对了前刺史离世后,定会是那位接任。”

      “可不是,现如今攀上了现刺史之子,这回用朵废花换个好前程,简直太划算了!”

      “不过话说,前刺史那嫡孙听说失踪了啊。”

      “嘘,小声点。”

      菱秀愣怔在原地,只觉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又贴近几分。

      对方桀桀一笑:“有何可怕?你怕什么?怕那废花听见?即便她听见又如何?船已离岸,早就无回头之路了。”

      完全听清后,菱秀咬唇,喉间难涩,急忙跑回房间。慌忙中,从包裹里翻出那张良籍。

      颤着手,打开细看,竟看出些许纰漏,早些时候过于高兴,她竟没认真查阅,让那奸商偷了滑,给了张假良籍。

      假良籍从手中掉落,她缓缓滑下,瘫坐地上,抬头死死盯着船梁,强忍眼中苦酸。

      岳昌达算计了她,说派人先送她去东边城州,一切不过是他缓兵之计罢了!

      他早就铁了心要将她送与官贵做妾室来换取前程,是她竟会信此等奸商会有良心!

      终归是自己天真,菱秀双手紧抓双膝,含泽眼底流转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坚决。

      在这简陋不过的船房里翻找出笔墨与一张稍微旧黄宣纸来。她端坐于圆凳上,执笔在上方点勾画写,寥寥几笔,写出了此刻心中畅快,还有暗戳不甘。

      最后将这张宣纸,用一个茶盏压于底下。

      菱秀转身从包裹中拿出几样能圈入手腕上的镯子,而后走到船窗边,朝外凝望。

      朱唇微启,眸光清澜潋滟深处唯对摸不着的自由弦歌生出向往。

      她忽而浅声低笑,之后,不再犹豫,搬来圆凳,纵身跌入那无尽蓝渊。

      “扑通”跳水的声音顿时引来船上的人,他们纷纷惊慌惶恐,个个如焦灼在热锅上的蚂蚱。

      十息后,有通水性的人连忙入河寻人。

      日光逐渐被沉寂可怖的黑夜吞噬,只剩那无情冷月高悬于天。落花终有凋败时,苦海却是埋葬处。

      当岳昌达得到菱秀跳海身故的消息后,一手扫空桌案,“哗啦”一声,尽数东西皆成碎片。“混账!区区贱婢竟坏我大事!”

      高管家颤着身,弓腰,双手奉着一张黄纸:“郎主。此是六,那贱婢遗信。”

      岳昌达愤怒夺过,一看,那双下垂眼瞪如铜铃,猛然将黄纸甩到高管家脸上:“玉倩那贱婢竟敢!给我将人找出!”

      高管家一哆嗦,急忙将腰弯更低,连连应是,而后赶忙退下。

      得知岳昌达这边动静,玉倩又惊又怕,眼中噙着狠,摔烂了个瓷碗:“岳菱秀!你竟敢将我有情郎之事告知郎主!死也不能死得安静点吗!”

      岳家已然因菱秀的一张黄纸乱遭了些。

      而菱秀虽自小偷偷习了点水性,可奈何河床深,流水急。

      每当她稍微窥见离岸边近了些,却又被一股急流给冲开。体力渐渐流逝不再,腹中不知吞入多少难以入喉的河水,鼓胀难受。

      她在这条宽大河流里浸泡流转了似乎数不清的日月轮转。河水寒冷蚀骨,她游得双腿都冻得像那僵硬而无知觉的木头。

      能令她强撑一口气的,唯有心心念念的一事,那便是决不能就此死去。

      得好好活着,连同宁娴阿姊那一份。

      朦胧视野,昏暗中似看见一道人影和一道火光在岸边堆叠。

      她用尽身体仅剩力气,努力挣扎,拼命从湍急河流中露出头来,往那道人影呼救。救救她,拜托了,她不能死,求求了......

      再是清醒时,菱秀缓而睁眼,周遭已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头顶上方的刺目日光,它投下的温暖,在慢慢笼罩住身体,赶走不少寒意。

      突然,身旁传来一道略有粗狂,却还能听出是女子的声音。

      她语气淡而嫌弃:“都选跳河那就死了得,何必还让人救?不过竟能顺流来到这儿,看来在河里泡了几日?命挺硬。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

      迷离间,见人就要离去。菱秀咬牙,撑着粗粝的地面半起,虚弱无力对那道出挑的高瘦身影发问:“女侠,我叫萧菱秀,可否告知我名?”

      那人背对她,抬手挥动,潇洒肆意:“许丝。”

      萧菱秀小声反复咀嚼几次,往心里记住。

      随后抬头,望见天际清朗,轻云游走,周遭淌着舒服畅快的微风。

      那一瞬,她眼眶无所适从般湿了,连带着才干不久的襦裙也被沾湿不少。

      抬手捂住双眼,压抑的嗓音终于能痛快舒出:“终于。自由了......”

      她抬手擦拭眼角泪痕,心中已有决定。站起身来往平洲方向而望。外祖母家是连岳昌达都不知道的地方。

      等回到外祖母家,在浮住坊混迹个新户籍,她就能开个小酒肆,做个小掌柜,有了挣钱的本事,她便能真正获得自由了。这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啊。

      有想去之处后,萧菱秀找到最近有人烟的渔村,用一个手镯换来盘缠,问了路,便买来价格适中的牛车,往平洲方向而去。

      三个月后。当萧菱秀历经千辛终于来到平洲,趁着傍晚城门守卫松懈,躲过稽查,进了城内。

      寻到间裁衣铺子,换了新襦裙,以面纱遮脸,萧菱秀马不停蹄直往城北而去。

      待来到城北一处较为偏僻的宅院门前,萧菱秀抬眸,凝视着那陈旧不朽,布满记忆沧桑痕迹的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刚劲有力的字——“张宅”。

      她情绪不禁从心尖上涌,双眼不自觉湿了些。将心绪稍整,走近门口,望见朱门之上似乎覆有新漆髹。

      萧菱秀不免心有纳罕,按理说,外祖母出事后,张家人皆被流放,此宅子早已荒废无人,怎会有人再为门覆新髹?

      秀眉轻蹙,思量不明,她便抬手推门,却发现推挪不动,愣怔,附耳过去,边往上拍边向里发问:“可否有人?”

      半晌后,突然朱门从里被人打开。萧菱秀微微后退,抬眼看去,见来者,惊愕不已。

      门前伫立着一位翩翩郎君,单看他长相俊逸,身形欣长。

      一身牙白锦袍恰如其分衬得他矜贵不凡。一头黑亮长若绸缎的乌丝轻披于背后,配上他那近乎白玉般的瓷肤倒有几分浓墨入雪之美。

      是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