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锦秀》锦漪垣歌

17、第 17 章

　　手指似乎开始发凉，脑子有一瞬间空白。萧菱秀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可能是因为有同行派人过来欺压，又或是有人想要讨一杯羹而闹事。

　　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菜会出问题，还是被人吃下去之后出事。这个认知就像是一种可怖又令人发寒的感觉吞噬身体的所有温度。

　　不知是被这种害怕，还是担忧，还是心慌的感觉侵扰多久。直到她找回了能思考的意识，她赶忙朝男人发问：“那孩子如何了？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男人本来想要来找回公道，甚至若是遇到不讲理的店家，他都抱着要拼命拆店的可能也要给自家孩子报仇。没想到锦月楼的店家竟是位貌美柔弱的小娘子。

　　但也不妨碍他讨回公道，可现下这位小娘子似乎没有要逃避责任，反倒自请要去看看宝儿。他一双黑粗飞扬的眉轻轻一动，深沉的眼睛盯了萧菱秀许久，想要从她那张美艳得过分的小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

　　不过很可惜，没有伪装，只有真诚的担心。他那粗黑的眉微微舒展，收回了试探的眼神，猛地转身，地板都有点微颤。“跟我来。别以为去看宝儿，我就不会找你算账，我宝儿出了任何问题，我都要你和你的锦月楼陪葬！”

　　这话带着狠厉的警告意味，并不是开玩笑的。萧菱秀藏在袖下的手指紧紧一捏，面上带着沉重的严肃：“自然。若真是我菜肴有问题，我定会负全责！”

　　男人冷哼一声，然后大步往前走。萧菱秀对张谋点头示意，用眼神交流表示让他继续干活。

　　张谋在那男人已经走出大门后，喉咙深处无声吐出一口浊气，接收到萧菱秀的眼神后，他赶紧点头，抬起手，用手背擦拭了下额头那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

　　大堂稍微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喧闹声音在她跟着男人出了锦月楼之后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喧闹声，仿佛都在为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进行深沉次的剖析。

　　跟着男人一路穿过三条街巷，到了城东这边比较偏市井气息的街道。一路上惹来不少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不少人都吃惊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男人身后竟跟着一个娇艳貌美的小娘子，开始纷纷议论着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这样的目光，没有丝毫让萧菱秀在意，她只在意那个因为吃食了她菜肴而出了事的孩子。一种罪恶感和自责在心口回荡，若真是如此，她该如何是好？

　　萧菱秀先让自己心头的慌乱慢慢平复下来，抬眼望着面前那像黑熊般巨大身影的男人：“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男人没有丝毫停顿，声音粗厚响起：“曹天。”

　　萧菱秀记下了，不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坐落于城东比较偏僻安静的小院落。曹天抬起有两根节瓜般大小的手臂，用一只差不多要占满半扇乌木门的大手轻轻推开了门，甚至没有发出一丁声响，似乎是怕惊扰到里面睡熟的人儿。

　　他弯下半个头，走进了那能用身体填满空隙的乌木门，随后侧身站在里面，用那双黑黝黝的铜铃大眼冷冷盯着她，然后用示意她进来的动作，动了动头。

　　萧菱秀压下心头的恐惧，袖下的双手紧紧交织，指尖因捏紧而泛白。她垂着头，快速眨动了几次眼睛，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随后松开双手，提裙迈入门槛，走了进去。

　　小院子不大不小，左手边有一小片用黄土堆成菜田，挨着菜田的有一口水井。右手边有一竹子围成的栏圈，里面有几只咯咯叫的老母鸡，它们似乎因为有陌生人的到来，那叫声更大了些。

　　“吱呀”一声很轻的响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是曹天特意压得很低的粗声：“进来。”

　　萧菱秀连忙收回观察的目光，放轻脚步同时快步走过去。曹天那黑眸看了眼她后，半弯腰进了屋子。她看见，紧随其后。进去后，昏暗的油火像个受了惊扰的孩童跳跃了好几下。

　　直到曹天小心翼翼地过去，用他那双铜色粗大的手挡着，摇曳的火光才平稳着继续为这间狭小的屋子提供光亮。屋内明明只有一个空间，却被一座用竹子编制的屏风分隔成两个单独的区域。

　　一边是粗糙又略微寒酸，用草席简单铺在一块木板上，做成的床榻，上面也不过是有一张简简单单的麻布做成的被褥，连木枕也没有。另一边，虽然也朴素，但相对来说会温馨一些，在床榻旁的一个方桌上摆着一个小陶罐，小陶罐装着两朵小菊花。

　　小菊花开绽得很尽情，养得也不好，说明栽培它的主人是个爱惜它的人。此刻这位主人正躺在榻上皱着小眉头，紧闭着眼睛，痛苦不已，而让她痛苦根源便是她满身生起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粒子。

　　“宝儿。阿耶在，别怕。别怕。”刚才还气势汹汹又恶狠的曹天，现在却是个忧心忡忡的父亲，蹲守在女儿旁边，耐心且温柔地抚慰着。

　　榻上那看起来不过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似乎是听到了属于父亲可靠信赖的声音，痛苦的面容好似淡了一点，有点微白的嘴巴轻轻呓语：“阿耶。”

　　曹天安抚完女儿，转过脸来看萧菱秀，那神情立马就从温柔化为冷锐的利刃，狠狠瞪着她，不过也刻意压低嗓子质问：“宝儿如此，就是因为吃了你的一口一念，今日你不给个说法，休想从这个地方出去！”

　　即便因曹天这番恐吓之言而害怕，但萧菱秀并不会因此就随意承认罪责，没有查清楚她是不会就认了是菜的问题。她强行镇定下来，用冷静的目光看向曹天：“让我问问宝儿小娘子，若真是我菜的问题，我定负责。”

　　曹天那黑目深深看了一眼她，随后那沉重的身体就像一座大山似的缓缓移开，甚至可以感觉到地面有那么一丝晃动。她袖下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下，随后走到了塌边，望着呼吸看似平稳但却能感觉到有几分困难的小女孩，她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蹲了下来，她小声询问：“小娘子，别怕，我是锦月楼的掌柜萧菱秀。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也许是小女孩对这道如玉石轻撞的柔润声有点好奇，那双像金鱼般大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些，气息依旧有点薄弱。她眼睛水蒙看了过来：“美阿姊？要问什么？”

　　见她是清醒的，萧菱秀稍微才安心点，接着便轻声发问：“小娘子，你可是在锦月楼吃的一口一念馄饨啊？”

　　曹宝儿那朦胧茫然的眼睛好似在微微聚焦，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发声回：“是隔壁周二婶给我吃的。其实很好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吃半口后就全身刺痛，然后就像被很多虫子咬一样。”

　　听了这话，曹天吃惊迈步过来，声音保持着低柔询问曹宝儿：“宝儿，可真是周二婶给你吃的？”曹宝儿不懂什么意思，却只是点了下那小脑袋。

　　曹天顿时满脸愤懑，双手攥拳，咬牙压重嗓音：“好你个毒妇！竟害我儿！”说着就要往外走，看上去是要去干架的模样。

　　见此，萧菱秀赶忙出声制止：“曹郎君，且慢。如今最重要是帮小娘子找到能缓解她痛苦的东西。你可有为她找大夫？”

　　曹天气得那像岩石一样大的胸脯起伏不断，可一听萧菱秀的话是为宝儿好，竭力压住了要往外冲的冲动，睁大黑目道：“有，但大夫说要找到过敏源头才能好对症下药。”

　　她想了想，又问：“小娘子方才说只吃了半口，那就是还有半块馄饨，现在那半块可还在？”

　　曹天一听，猛地吐出愤气，摇头道：“没有，若是有，我也不会去到锦月楼找说法！”

　　听此话，萧菱秀不自觉微微蹙起眉头，凝思片刻，她便对曹天道：“一口一念馄饨，所用材料很多，若是不知小娘子究竟吃了哪种，这很难找出过敏源头。既然小娘子说是周二婶给的，那可否带我去找一下周二婶？”

　　曹天咬牙狠声道：“我正打算找那婆娘呢！”说着就大步往外走，萧菱秀望了一眼面容痛苦的曹宝儿，无声浅叹，心里堆满了担忧。

　　跟着曹天出了小院子，隔着一个院子的斜对面就有一个大一点的院子。他二话不说就走过去，举起那只铜色的大掌猛拍乌木门，声音大得像打雷：“周家婆娘！你给我出来！快出来！”

　　只见拍打了几下，那乌木门都快要被拍掉的阵势。里面的人像是也怕被拆屋，慌乱又急切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有人打开了门，甚至用含糊的声音发问：“谁啊？大晚上找茬是吗？”

　　曹天根本没和开门的男子废话，铜色大掌猛地抓起男子衣襟，凶悍发问：“把你家婆娘给我喊出来！敢做不敢当是吗？”

　　这阵势显然吓蒙了男子，在对上曹天那凶戾的黑目，立马浑身发抖。声音也变得不太利索：“我，我。娘子！娘子！快，快出来！”

　　这喊话音落下，里面就有个穿着麻布粗裙，面容有点尖酸刻薄相的娘子瑟瑟缩缩地从一道木门探出头来，然后颤颤巍巍发问：“曹，曹郎君你悠着点。找我何事啊？”

　　萧菱秀有注意到这位娘子眼神闪躲，甚至有点心虚，她半眯了下眼睛，后对她冷声道：“快将宝儿小娘子吃剩的半块馄饨拿来，若是闹出人命，你们就等着见官吧！”

　　瞬间周二郎和周二婶脸色一变，甚至那周二婶面色都快白了一分，眼神充斥着慌张。

　　曹天气得双眼冒火，吼了一声：“还不快！若是宝儿出事，我要你们陪葬！”

作者有话说

　　[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