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76、熟悉的默契

　　灵羽的雨季缠绵依旧，白青泠坐在书桌前，仔细封装最后一批触觉样本。这是跨国艺术教育项目的第二十八次材料交换，也标志着她在灵韵视觉艺术大学两年多的学业终结。

　　视频通话提示音响起，屏幕那端是江市特教学校的艺术教室。许晚棠正在指导新一批志愿者使用触觉教具，动作娴熟从容。

　　“小敏今天问了个有趣的问题。”许晚棠将镜头转向一个正在触摸材质的少女，“她问灵羽的雨和江市的雨摸起来有什么不同。”

　　白青泠微笑：“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要等白老师回来亲自告诉你。”许晚棠的眼睛弯成月牙，“毕竟只有你同时触摸过两个城市的雨。”

　　这样的对话在这两年多里早已成为日常。七个时区的距离，让她们的交流总是踩着晨曦与夜幕的交界，却从未间断过项目的推进。

　　“终期展览的方案确定了。”白青泠切换屏幕分享功能，“安娜教授建议增加线上体验环节，让灵羽的孩子也能实时参与。”

　　许晚棠认真查看方案：“正好，知灵最近在棠市艺术馆实习，可以帮我们做展陈设计。她说艺术管理专业终于派上用场了。”
　　“薏柔也快从金融系毕业了，说以后要帮我们做项目融资。”

　　提到朋友们，许晚棠又补充道：“对了，姝杞和月梨在大学里适应得挺好的。上次和家里视频，两个人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青泠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趣地问：“是吗？她们俩都读了一年了吧，感觉怎么样？”

　　“嗯，姝杞还说多亏了我们这个项目，让她找到了方向，以后想专攻特殊儿童的感知统合方向呢。”许晚棠说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月梨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为动漫设计而生的，听说最近在准备她们的系展，忙得连家都很少回了，但劲头十足。”

　　闲聊间，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一个敏感话题——归期。白青泠的航班其实就定在明天，但她想给许晚棠一个惊喜。

　　白青泠开始整理行李。两年多的学术积累铺满整个房间，最多的就是各种触觉样本和研究资料。

　　“这些都要带回去？”室友看着满地材料惊叹。

　　“嗯。”白青泠小心封装最后一批样本，“这些都是重要资料，还有……给某人的礼物。”

　　她特意定做了一个防震箱，里面装着用灵羽特有材质制作的触觉日记，记录着九百多个日夜的思念与成长。

　　终期答辩那天，白青泠的展示惊艳全场。当她播放江市特教学校孩子们使用触觉教具的视频时，不少教授都露出动容的神色。

　　“这项研究最珍贵的发现，”她总结道，“是证明了艺术能够搭建跨越任何距离的桥梁——无论是七大时区，还是不同的感知方式。”

　　掌声中，安娜教授给她一个拥抱：“你让我看到了艺术教育的更多可能。现在，去完成最重要的重逢吧。”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白青泠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从项目初期的摸索，到如今的成熟体系；从许晚棠最初的生涩尝试，到如今游刃有余地指导整个项目。

　　飞机降落时，江市正在下太阳雨。白青泠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熟悉的栀子花香混着雨水的清新，让她眼眶发热。

　　她直接打车前往特教学校。展览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但应该还能赶上最重要的部分。

　　艺术教室里人头攒动。许晚棠正在向参观者讲解孩子们的触觉艺术作品，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门悄悄进来一个人。

　　白青泠站在艺术教室角落，她看见许晚棠正在做项目总结汇报，看着许晚棠专注的侧脸。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成熟的印记，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汇报结束后，许晚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恍惚间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第二天是莱青美术学院的毕业典礼。许晚棠穿着学士服，和同学们在校园里拍照。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是白青泠，还穿着便装，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许晚棠惊讶地说不出话。

　　“刚参加完澄棠的毕业典礼，就赶过来了。”白青泠微微喘着气，“还好赶上了。”

　　许晚棠看着她，忽然注意到什么：“我都没看到你穿学士服的样子。”

　　白青泠愣了一下，随即微笑：“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许晚棠却摇摇头，抬手摘下自己的学士帽，轻轻戴在白青泠头上：“现在看到了。”

　　学士帽稍稍歪斜地戴在白青泠头上，衬得她有些难得的稚气。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欢迎回来。”许晚棠轻声说。

　　“嗯，我回来了。”白青泠扶正头上的学士帽，眼中闪着温暖的光。

　　这时，许晚棠的手机响起视频通话提示。接通后，屏幕里出现四个熟悉的面孔——知灵、薏柔、月梨和姝杞，背景是棠市大学的毕业典礼现场。

　　“毕业快乐！”知灵对着镜头大喊，“我们都毕业啦！”

　　薏柔温柔地笑着：“金融系的课程终于修完了，以后也可以帮你们做项目预算。”

　　月梨兴奋地举手：“动漫设计系报到！以后项目的视觉设计交给我！”

　　姝杞小声补充：“还有我，我。感觉统合专业正好可以和你们的触觉研究结合。”

　　看着屏幕里朋友们穿着学士服的样子，许晚棠和白青泠相视而笑。这时摄影师过来为棠市的四人拍照，她们特意举着手机，将远在江市的两人也“框”进画面。

　　“咔嚓”一声，一张特殊的毕业照诞生了——棠市的四位朋友，和屏幕里江市的两人。

　　傍晚，两人回到工作室。一切仿佛时光胶囊，白青泠的工作台一尘不染，窗台上的栀子花盛开如初。

　　“我每天都会打扫。”许晚棠轻声说，“总觉得你随时会回来继续工作。”

　　白青泠的心被温暖填满。她打开行李箱，开始取出带给许晚棠的礼物。

　　当时她拿起最后一件礼物——一个小巧的传感器时，手指不经意擦过许晚棠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怔，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丝微妙的尴尬。

　　两年多的分别，让最初的重逢带上了一种奇妙的生疏感。

　　许晚棠忽然轻笑出声：“怎么了？白大学者还会不好意思？”

　　白青泠耳根微红：“谁不好意思了。只是……太久没见，需要重新适应。”

　　“需要重新适应吗？”许晚棠向前一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要不要从握手开始？你好，我是许晚棠。”

　　白青泠被她的调侃逗笑，那点尴尬瞬间消散：“你好，我是白青泠。专门研究如何让某个工作狂记得吃饭。”

　　“这个研究课题很有必要。”许晚棠认真点头，“特别是研究对象经常为了赶项目熬夜。”

　　两人相视而笑，那种熟悉的默契终于回来了。

　　夜深了，她们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来自两个城市的研究成果。白青泠详细讲述着在灵羽的研究发现，许晚棠分享着特教学校的变化。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工作台镀上温暖的金边。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两个分别已久的研究伙伴终于重逢，开始了新的课题。

　　许晚棠轻轻握住白青泠的手：“这次不会再放你一个人去了。”

　　白青泠回握住她：“嗯。下次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