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74、思念的形状

　　灵羽的雨季缠绵不去，白青泠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刚刚完成的触觉教具设计图，但她此刻的心思却飘向了江市。

　　她点开与许晚棠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深夜： 「新一批触觉样本已寄出，注意查收。小雨最近如何？」

　　总是这样。许晚棠的消息永远简洁克制，关心工作，关心孩子，却从不曾说一句想念。

　　白青泠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如今隔着千山万水，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听那个人亲口说一句想念。

　　“白同学？”图书馆管理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的借阅时间快到了。” 白青泠回过神来，匆忙收拾东西。走出图书馆时，灵羽的雨刚好停了，天空露出一抹罕见的湛蓝。

　　她举起手机拍下这片蓝天，发给许晚棠： 「灵羽终于放晴了。你那里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几乎是立刻，回复来了：「江市在下雨。正好在试验你设计的新教具，孩子们说雨声是天空在唱歌。」

　　白青泠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这就是许晚棠，总是能把最平凡的事物说得充满诗意。

　　她拨通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许晚棠正在特教学校的艺术教室里。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好奇地触摸着新到的触觉教具。

　　“看，是白老师！”小雨第一个发现视频里的白青泠，兴奋地挥手。其他孩子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和白青泠打招呼。

　　许晚棠笑着把手机架在桌上，让孩子们能更好地看到屏幕：“白老师从很远的地方给你们寄来了这些新玩具。”

　　“不是玩具，”小敏认真地说，“是教具。白老师说过，是帮助我们感受世界的教具。”

　　白青泠的心微微一颤。她没想到孩子们还记得她随口说过的话。

　　课程结束后，孩子们被其他志愿者带去休息。许晚棠拿起手机，走到窗边：“看到了吗？你设计的温度感知板很受欢迎。”

　　“嗯。”白青泠轻声应着，目光却落在许晚棠的脸上，“你好像瘦了。”

　　许晚棠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有吗？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忙到连想我的时间都没有？”白青泠半开玩笑地问，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

　　视频那头的许晚棠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转移话题：“你寄来的新样本很有意思，特别是那个表现昼夜温差的系列……”

　　“许晚棠。”白青泠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许晚棠的目光飘向窗外，声音很轻：“雨停了。”

　　“别转移话题。”白青泠难得地坚持，“我想听你说想我。”

　　许晚棠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白青泠故意追问，“想听喜欢的人说想自己，不是很正常吗？”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视频里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和彼此的呼吸。

　　最后还是许晚棠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的。”

　　“什么？”白青泠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说……”许晚棠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很想你。每天都在想的。”

　　这回轮到白青泠脸红了。她拨弄了一下额前散落的碎发，掩饰自己的慌乱：“哦……那就好。”

　　视频两头同时陷入沉默，却又弥漫着一种甜蜜的尴尬。

　　“原来白青泠你是这样的啊。”许晚棠忽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会撒娇要听想你呢。”

　　“谁、谁撒娇了！”白青泠的脸更红了，“我只是……只是进行必要的情感确认。”
　　“必要的情感确认？”许晚棠笑得更开心了，“好官方的说法呢，白青泠同学。”

　　这个调侃的称呼让两人都笑出声来。气氛终于轻松下来，又回到了她们熟悉的节奏。

　　“说真的，”白青泠轻声说，“有时候半夜醒来，总觉得还能闻到工作室里植物染料的味道。”

　　“我留了很多栀子花的标本，”许晚棠说，“等你回来，可以做成新的染料。”

　　“嗯。”白青泠点点头，“还要做很多新的触觉教具，给小雨小敏她们。”

　　她们又聊了很久，从工作到生活，从灵羽的雨季到江市的晴天。挂断视频时，灵羽已经夜幕低垂，而江市正是华灯初上。

　　许晚棠独自坐在教室里整理今天的观察笔记。手机亮起，收到白青泠发来的一张照片——灵羽的夜空下，一盏路灯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刚看到的，像不像你工作室那盏灯的光？」附言这样写道。

　　许晚棠微笑着保存照片，回复道： 「像。每次忙到深夜，都是那盏灯陪着我回家。」

　　「现在有我在陪你。」白青泠很快回复，「虽然隔着很远，但我在看着同样的夜空。」

　　这一刻，许晚棠忽然觉得思念有了具体的形状。它像是灵羽的雨，江市的晴，工作室的灯光，和七个时区外那个人的心跳。

　　她打开素描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下一盏路灯。灯光下有两个并肩的身影，虽然模糊，却能看出是谁。

　　拍下这幅画发给白青泠，附言：「今天小雨问，想念是什么感觉。我说，就像路灯下的影子，虽然触摸不到，但一直都在。」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告诉小雨，想念是世界上最柔软的触觉。看不见，但能感觉到。」

　　许晚棠看着这句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发了一条消息：「对了，你今天撒娇的样子，我已经截图保存了。」

　　「删掉。谢谢。」白青泠立刻回复，后面跟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

　　「不要。」许晚棠笑着回复，「这是必要的纪念。」

　　视频请求立刻响起，接通后是白青泠通红的脸：“许晚棠！你快删掉！”

　　“不要。”许晚棠笑得眼睛弯弯，“我要留着，等以后给孩子们看，白老师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你！”白青泠气得说不出话，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算了……随你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许晚棠不得不去参加下一个会议。

　　挂断视频后，白青泠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灵羽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点点。

　　而江市的许晚棠，正在会议间隙看着手机里那张“撒娇”截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思念的形状，就是明明相隔万里，却感觉你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