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71、雨水是蓝色的

　　白青泠离开后的第一个清晨，许晚棠在六点准时醒来。窗外，江市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划出细长的光带。

　　她习惯性地看向下铺，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睡过。只有枕边放着的一本《艺术教育的触觉维度》，提醒着白青泠曾经的存在。

　　许晚棠起身洗漱，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让她彻底清醒。回到工作室，她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新消息：

　　「抵达灵羽。这里正在下雨，空气里有种陌生的植物的气息。——泠」

　　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许晚棠算了下时差，灵羽比江市晚七个小时。她回复道：

　　「江市今天是晴天。工作室的栀子花开了，记得你最喜欢这个味道。」

　　放下手机，她开始整理工作台。白青泠留下的书籍整齐地摆在架子上，按照艺术教育、出版设计、触觉研究等主题分类摆放。许晚棠抽出一本《多元感知：艺术教育的新方向》，扉页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

　　「给棠：愿我们都能找到让艺术触达更多人的方式。——泠」

　　她轻轻抚摸那行字，然后开始阅读。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艺术教育概论。许晚棠坐在教室后排，认真记着笔记。教授讲到艺术如何帮助特殊群体表达情感时，她忽然想起白青泠留下的那些触觉艺术书设计草图。

　　下课铃响后，她追上教授：“老师，如果我想做一个针对视障儿童的艺术教育项目，应该从哪里开始？”

　　教授推推眼镜，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很有意思的方向。你可以先去市特殊教育学校做志愿者，了解他们的需求。需要我帮你写推荐信吗？”

　　许晚棠的眼睛亮起来：“太好了，谢谢老师！”

　　下午没课，许晚棠去了市特殊教育学校。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轻老师，听说她是莱青美术学院的学生，立刻热情地带她参观。

　　“我们一直想开展艺术课程，但缺乏专业指导。”老师说，“特别是触觉艺术方面，对视障学生很重要。”

　　许晚棠跟着老师走进教室。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触摸各种材质的样本，通过手指感受世界的形状。她看见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块丝绸，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是小雨，”老师轻声介绍，“她最喜欢光滑的材质。”

　　许晚棠蹲下身，从包里拿出几块植物染的布料：“要试试这些吗？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味道哦。”

　　小雨好奇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布料：“蓝色的……有雨水的味道。”

　　许晚棠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蓝色？”

　　“因为雨水是蓝色的呀。”小雨理所当然地说。

　　那一刻，许晚棠忽然理解了白青泠为什么对艺术教育如此着迷。

　　晚上回到工作室，她迫不及待地给白青泠发消息：

　　「今天去了特教学校。有个叫小雨的女孩，能通过气味感知颜色。她说蓝色是雨水的味道。」

　　几分钟后，视频请求的提示音响起。许晚棠接通，看到白青泠的背景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书桌上堆满了资料。

　　“给我讲讲小雨的事。”白青泠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睛很亮。

　　许晚棠详细描述了今天的见闻，说到小雨通过触觉和嗅觉感知世界时，白青泠突然打断她：

　　“等等，我要记下来。”她抓起笔记本，“这印证了我的一个理论：当视觉受限时，其他感官会产生联觉效应。”

　　两人隔着屏幕讨论起来，白青泠分享着在灵韵大学学到的理论知识，许晚棠则提供实践中的观察。等她们意识到时间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那边很晚了吧？”许晚棠突然注意到白青泠那边的黑暗。

　　“凌晨三点了。”白青泠揉揉眼睛，“但刚才的讨论太有价值了，我要整理进研究报告里。”

　　许晚棠忍不住笑了：“你还是老样子，一谈到专业就忘记时间。”

　　“你也是，”白青泠微微挑眉，“一谈到学生眼睛就发亮。”

　　通话结束后，许晚棠久久不能平静。她打开素描本，开始画今天见到的小雨，尝试用不同的笔触表现她感知世界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周，许晚棠的生活逐渐形成新的节奏。

　　一个周日下午，许晚棠正在工作室整理课程资料，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是月梨和姝杞。

　　“晚棠姐！”月梨兴奋地对着镜头挥手，“小姨让我们问你最近怎么样？”

　　姝杞小声补充：“我们还找了最新一期的《艺术教育》杂志，已经寄到江市了。”

　　许晚棠心里一暖：“谢谢你们。我最近在特教学校做志愿者，很有意思。”

　　月梨的眼睛亮起来：“听起来好棒！可惜我们在棠市读高中，不能去帮忙。”

　　姝杞点点头：“不过我们可以帮忙收集资料。学校图书馆有很多艺术教育方面的书。”

　　这时，许晚棠的另一部手机响起——是白青泠发来的消息： 「灵韵图书馆有很多艺术教育的珍本藏书，我已经拿到借阅许可，需要什么资料告诉我。」

　　许晚棠忍不住笑起来，把手机屏幕对着月梨和姝杞：“看，青泠也说了一样的话。” 月梨惊呼：“这就是心灵感应吧！” 姝杞轻声说：“青泠姐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许晚棠回复白青泠：「正好需要视触觉联觉的研究资料。另外，月梨和姝杞也说要做我们的资料收集员。」

　　「告诉她们，资料员要先通过我的理论知识考试。」白青泠回复道，后面跟了一个笑脸表情。

　　众人都笑起来。许晚棠把对话截图发给知灵和薏柔，很快收到了回复。

　　知灵发来一段语音：“青泠你就放心吧，我会替你监督她们的！不过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四点吧？怎么还不睡！”

　　薏柔则温柔地补充：“我和知灵已经在研究如何将棠市的传统工艺融入触觉艺术课程了。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实践。”

　　白青泠回复了一条文字消息： 「在赶一份触觉艺术书的设计稿，灵感来了挡不住。」

　　许晚棠摇摇头，打字回复：「快去睡，明天再画。记得你答应过要按时休息。」

　　「知道了。晚安。」

　　放下手机，许晚棠继续整理课程资料。她打开月梨和姝杞寄来的杂志，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晚棠姐：小姨和艺言姐说很想你，让你有空多回棠市。但我们知道你现在很忙，要注意休息哦。——月梨」

　　许晚棠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拍下正在整理的课程设计图，发给白青泠：

　　「新课程设计，基于你寄来的理论。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实践。」

　　很快，回复来了： 「正在吃三明治。灵羽今天的天空是紫色的，很像你染的那种栀子和苏木的混合色。下次寄样本给你。」

　　许晚棠微笑着放下手机，继续工作。她知道，距离从来不是问题，只要心向着同一个方向。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在工作室整理白青泠寄来的资料。每一份文件都仔细标注了来源和重点，旁边还有白青泠手写的笔记和建议。

　　在最新寄来的一本艺术教育专著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

　　「给棠：虽然不能并肩同行，但我们仍在同一片星空下，为同样的梦想努力。——泠」

　　许晚棠轻轻抚摸那行字，然后打开窗。夜风拂入，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她望向远方，知道在七个时区之外，有人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

　　她回到工作台前，开始绘制新的课程设计图。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同夜间的絮语，诉说着一个个关于触觉、色彩与情感的故事。

　　晨光初现时，许晚棠终于完成设计稿。她拍下照片发给白青泠：

　　「新课程设计，基于你寄来的理论。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实践。」

　　放下手机，她望向窗外。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特教学校，尝试新的课程设计。

　　在晨光中，她仿佛看到不远的未来：白青泠带着灵羽的学习成果归来，她们一起创办艺术教育工作室，让更多像小雨一样的孩子，能够通过艺术触摸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个未来，值得等待。而这个等待的过程，本身就是在向着那个未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