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48、墨香咖啡馆的午后

　　海棠果染料在玻璃罐中静置，呈现出深宝石红色，表面偶尔冒出一两个小气泡，如同沉睡中的呼吸。许晚棠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工作台前，像期待奇迹的孩子般观察染料的变化。

　　“颜色好像更加饱和了，”第三天早上，她招呼白青泠过来看，“你看这个红，比昨天更加深邃了。”

　　白青泠凑近玻璃罐，专业地评价：“氧化程度恰到好处，色素沉淀得很均匀。”

　　许晚棠笑着摇头：“你这个艺术出版人的专业术语一下子打破了我的浪漫想象。我本来觉得是染料在做梦，慢慢梦见自己最美的样子。”

　　白青泠微微一愣：“抱歉，我……”

　　“不用道歉啦，”许晚棠碰碰她的手臂，“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敏锐又专业。”

　　这话让白青泠耳根微微发热，她转身假装整理工作台上的画笔，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陆清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两位小艺术家，早餐好了！今天有你们最喜欢的蓝莓煎饼！”

　　下楼时，许晚棠小声对白青泠说：“小姨最近好像心情特别好，总是哼歌。”

　　白青泠轻轻点头：“可能是月梨在朋友家玩得开心，她放心些。”

　　早餐桌上，陆清妍果然哼着歌摆放餐具，看到两人时眼睛弯成月牙：“快坐下，煎饼要趁热吃。”她特意把煎饼摆成艺术的样子，“月梨昨天来电话，在朋友家玩得都不舍得回来了。”

　　许晚棠假装吃醋：“月梨妹妹都不想我们吗？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揉揉她的脸！”

　　白青泠轻轻笑了：“她上次说也想要学染色试试，下次可以教她一些简单的。”

　　饭后，许晚棠提议整理外婆的工作间，白青泠欣然同意。两人在阁楼另一端的工作室里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各种植物材料和笔记。

　　“外婆的配色笔记简直可以出版成书了，”白青泠专业地说，“色彩理论和实践结合得很好，版面设计也很现代。”

　　许晚棠凑过来看：“真的吗？我没从出版角度考虑过。”

　　“尤其是这个色谱系统，”白青泠指着笔记边缘的色块标注，“非常专业，几乎可以直接作为Pantone色卡参考。”

　　中午时分，小姨敲开门：“休息一下吧？我需要去邮局寄稿子，然后带你们去个地方。”她语气轻快，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许晚棠好奇地问：“去哪里啊小姨？”

　　“去了就知道，”陆清妍神秘地笑笑，“是个你们会喜欢的地方。”

　　小镇邮局里，陆清妍正在寄稿件时，许晚棠突然碰碰白青泠：“看，是陈老师。”

　　陈言拿着几本书从邮局出来，看到她们后微笑着走过来：“下午好。来寄东西？”

　　“陪小姨寄稿子，”许晚棠说，注意到他手中的艺术书籍，“陈老师买了不少书啊。”

　　陈言有些不好意思：“下学期想开个艺术工作坊。”他看向白青泠，“白同学是出版专业的对吧？有没有适合中小学生阅读的艺术杂志推荐？”

　　白青泠思考片刻：“《视觉青年》和《艺术笔记》都不错，图文比例适中，内容也不过于浅显。”

　　“太好了！”陈言拿出手机，“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有问题能不能请教你？”

　　白青泠犹豫了一下：“抱歉，我很少用手机。邮件可以吗？”

　　许晚棠在一旁看着，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从邮局出来，小姨带着她们走向小镇唯一的咖啡馆“墨香”。快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我看起来还好吗？"

　　许晚棠疑惑地看着她：“很好啊，小姨。不就是去个咖啡馆吗？”

　　陆清妍轻咳一声：“也是，我们进去吧。”

　　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清脆作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从柜台后抬头，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她梳着利落的中短发，穿着深蓝色围裙，气质温婉中带着干练。

　　“清妍，”她微笑着招呼，目光在陆清妍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后面的两个女孩，“还带了小朋友来啊？”

　　陆清妍脸颊微红：“什么小朋友，都大学生了。”她转向女孩们，“这是艺言，墨香的老板。艺言，这是我外甥女青泠，这是晚棠。”

　　许晚棠眼睛一亮：“艺言姐姐好年轻啊！看起来和小姨差不多大！”

　　陆清妍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没大没小，要叫艺言阿姨，她还比我大三岁。”

　　艺言被逗笑了：“没关系，叫姐姐我更开心。”她对两个女孩温和地笑笑，“常听你们小姨提起你们，青泠是出版专业的，晚棠应该是实验艺术媒介类的，对吧？”

　　白青泠有些惊讶：“小姨连这个都说了？”

　　“何止，”艺言眨眨眼，“还说青泠喜欢银杏，晚棠手上总是沾着颜料。”她自然地补充道，“听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叫白月梨？”

　　陆清妍点头：“去朋友家玩了，下次再带她来见你。”

　　艺言调侃道：“好啊，再加上你，我这儿快能开个托儿所了。”

　　陆清妍瞪她一眼，耳根却红了：“说什么呢……”

　　艺言笑着为她们准备咖啡。当咖啡端上来时，每杯拉花都别具匠心——许晚棠的是个调色盘，陆清妍的是支钢笔，白青泠的则是片精致的银杏叶。

　　“哇，好厉害！”许晚棠惊叹道，“艺言姐姐好厉害！”

　　陆清妍无奈：“都说了要叫阿姨……”

　　艺言摆摆手：“就让孩子们叫姐姐吧，显得我年轻。”

　　许晚棠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明白了什么，偷偷在桌下碰了碰白青泠的手。白青泠也会意地微微点头。

　　艺言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块染布：“听说你们在做植物染料项目？我很喜欢这个，收藏了一些作品。”

　　白青泠专业地观察着：“保存得很好，色彩几乎没有衰减。”她指着一块深蓝色的布，“这个靛蓝渐变很特别，像是用低温多次浸染的技法。”

　　艺言欣赏地看着她：“你很懂行。这是本地一位艺术家的独创技法，可惜后来很少见到了。”

　　许晚棠突然想起什么：“咦，这个风格好像外婆的……”

　　陆清妍轻咳一声，打断道：“艺言，再来份抹茶蛋糕吧，孩子们喜欢。”

　　话题转向艺术和出版，四人聊得投入。艺言对许晚棠和白青泠的专业都很了解，提出的问题都很在点子上。

　　“说起来，”艺言突然想起什么，“下学期你们就大二了吧？时间真快。”

　　陆清妍轻叹一声：“是啊，这半年一次的相聚，每次都觉得太短。”她伸手轻轻揉揉白青泠的头发，“特别是这个，一钻进书里就忘记时间。”

　　白青泠微微脸红：“小姨……”

　　艺言笑着看了看陆清妍，眼神温柔：“放心吧，现在交通方便，孩子们如果周末想回来也可以回来。”她转向许晚棠和白青泠，“对了，店里下周有个小型艺术展，要不要来做布展志愿者？可以算社会实践学分。”

　　许晚棠立刻点头：“当然要！”她看向白青泠，"我们可以把染料项目也做成一个小展示？”

　　白青泠思考片刻：“需要设计展陈方案和说明文字……”她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版面了。

　　回程路上，陆清妍明显心情愉悦，哼着歌走在前面。许晚棠凑近白青泠小声说：“艺言姐姐人真好，而且好像和小姨……”

　　白青泠轻轻点头：“嗯，小姨今天特别在意形象。”

　　许晚棠偷笑：“而且艺言姐姐说开托儿所的时候，小姨耳朵都红了！”

　　到家后，许晚棠第一时间检查染料：“好像可以试染了！”她兴奋地拉过白青泠，“pH值适中，色素稳定。”

　　晚餐时，陆清妍做了丰盛的一餐：“艺言说很喜欢你们，邀请我们下周再去。”她给两人各夹了一大块鱼，“她说青泠很有专业眼光，晚棠的创意很好。”

　　许晚棠好奇地问：“小姨，你和艺言姐姐怎么认识的啊？”

　　陆清妍脸上泛起红晕：“就是…常去喝咖啡认识的”她顿了顿，“她人很好，对艺术也很有见解，你们喜欢那里就好。”

　　看着小姨反常的羞涩，两个女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晚餐后，两人在阁楼讨论布展方案，不知不觉又依偎在一起。许晚棠的头轻轻靠在白青泠肩上，打着哈欠说：“开学后，我们还可以经常这样一起做项目吧？”

　　白青泠轻声回答：“澄棠和莱青相距不远，你可以一脚跨过来。”

　　许晚棠听到后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拍了拍青泠肩膀:“什么嘛。”

　　又抬头看了下她：“那我们要经常见面。”

　　“如果你不嫌远的话。”白青泠的声音几乎融进夜色里。

　　许晚棠又靠回她肩上：“才不会嫌远呢。我们可以做一个跨校合作项目……”

　　白青泠低头看着许晚棠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长发散落下来，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抬手，摸了摸许晚棠的头发。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课题。”她轻声说。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一切披上银辉。白青泠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的海棠染料上，那深红的颜色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深邃。

　　在这个夏末的夜晚，四个人的心因为艺术与情感而悄然相连，期待着未来的每一次相聚与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