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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阁主的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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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空寂,冷月窥窗。那扇洞开的窗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的伤口,撕破了夜的静谧,也撕碎了郁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栖遥——!”
他嘶哑的呼喊在空荡的殿宇中撞出回音,却只惊起了几缕浮尘,再无回应。空气中那股极淡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气,是唯一证明此处曾发生过什么的痕迹。
人去楼空。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来了,他终于明白了真相,可他却来迟了!浯虞在他重重守卫的皇宫深处,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了!是被阁主的人带走了?还是…被那该死的蛊毒彻底控制,自己离开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他肝胆俱裂!
“陛下!”秦岳带着侍卫匆匆赶到,看到空无一人的偏殿和皇帝那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的模样,也是骇然失色,“这…这怎么可能?!”
“搜!给朕搜!翻遍皇宫每一个角落!立刻关闭所有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郁璟猛地转身,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化为濒临崩溃的狂暴,“找不到他,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是!是!”秦岳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失态,心头巨震,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人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整个皇宫瞬间被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肃杀笼罩。
郁璟独自站在冰冷的偏殿中央,环顾着这间充满了短暂温馨回忆、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绝望的屋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想起浯虞最后那绝望的眼神,想起自己那冰冷失望的斥责,想起那盆底转瞬即逝、用尽力气传递出的水书…
悔恨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勒紧,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错了!他错得如此离谱!他竟然亲手将最珍视的人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就在这无边的悔恨与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之时,一名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以火漆封口的密信。
“陛…陛下!刚…刚刚在紫宸殿外的蟠龙柱上发现的…无人看见是何人所放…”
郁璟瞳孔骤缩,一把夺过那封信。火漆上印着一个极其细微的、扭曲的蜘蛛图案!
是阁主!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颤抖,几乎捏碎那薄薄的信封,猛地撕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用一种优雅却透着无比恶毒和戏谑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陛下何必惊慌?不过取回暂借之物,玩腻了,自然归还。”
“寂寥蒿滋味如何?是否更胜从前?此蛊名曰‘同心’,彼痛亦汝痛,彼狂亦汝狂。陛下既已‘同心’,又何须寻他?”
“游戏方才有趣,望陛下保重龙体,静待下一回合。”
嗡——
郁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同心蛊?!
那不是解药!那是比之前更恶毒、更可怕的蛊毒!它不仅彻底控制了栖遥,竟然还将他们的感官…连接在了一起?!
所以栖遥的痛苦挣扎,他会感同身受?所以栖遥若被操控发狂,他也会…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而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最后那句话——“玩腻了,自然归还”。
阁主根本不在乎栖遥是否在他身边,他就是要看他们彼此牵连,互相折磨,看他在明知道爱人正承受无边痛苦、却无能为力、甚至自身难保的绝望中煎熬!
这才是真正的游戏!一场以人心为棋盘,以痛苦为筹码的、彻头彻尾的猫鼠游戏!
“噗——”急怒攻心之下,郁璟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点点殷红溅落在明黄的龙袍和前襟上,触目惊心!
“陛下!”周围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
郁璟猛地推开他们,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阁主!影阁!
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过什么,也从未如此刻般渴望将一个人碎尸万段!
但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无力与冰寒。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掌握着超越他理解的力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甚至不知道栖遥此刻身在何处,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就在这时,他心口猛地一悸!一阵毫无来由的、尖锐的刺痛感倏然传来,并不持久,却清晰无比,仿佛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
是遥遥!是“同心蛊”!
郁璟猛地捂住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能感觉到!他真的能感觉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暗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单膝跪地,声音急促:“陛下!城西暗哨发现疑似无面的踪迹!他似乎受了伤,行色匆匆,往…往城南贫民巷方向去了!”
无面!阁主的走狗!
郁璟眼中寒光暴涨!找不到阁主,就先斩其爪牙!或许能从无面口中,逼问出栖遥的下落,甚至…解蛊之法!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备马!调集影卫!朕要亲自去!”郁璟厉声下令,此刻他已被逼到绝境,任何一丝线索都不能放过!
“陛下!万万不可!千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高公公和秦岳同时惊呼劝阻。
“闭嘴!”郁璟眼神狠厉,“朕意已决!谁敢再劝,以抗旨论处!”
他此刻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困兽,任何阻拦都可能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片刻之后,数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宫门,直奔城南。
郁璟一马当先,夜风刮过他冰冷的脸颊,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混杂着暴怒、悔恨、担忧和绝望的火焰。
城南贫民区如同城市的疮疤,巷道狭窄污秽,弥漫着贫穷与腐败的气息。根据暗卫指引,郁璟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一处摇摇欲坠的废弃院落。
院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死寂,仿佛无人居住。
郁璟打了个手势,影卫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涌入,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入口。
他按着腰间佩剑,一步步走进院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正屋的门开着,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破窗,照亮屋中央地上的一滩深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以及,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匕首、双目圆睁、脸上残留着极度惊愕与不甘表情的——
无面!
他死了?!
被人灭口了?!
郁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
就在他心神震动的刹那,脑后恶风突起!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房梁之上猛地扑下!
直取他的后心!
还有埋伏!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陛下小心!”秦岳的惊呼声和影卫拔刀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那一击来得太快,太毒辣!角度刁钻无比,仿佛早已计算好他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郁璟猛地向前扑倒,试图避开要害,同时腰间佩剑瞬间出鞘,向后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偷袭者武功极高!
他踉跄转身,终于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
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空洞、冰冷、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
那双眼睛…他死也不会认错!
是他的遥遥!
也是彻底被蛊毒控制、变成了杀人兵器的浯虞!
阁主竟然让他来杀自己!
“遥…”郁璟的呼喊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他!
而“浯虞”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的杀戮意志。他一击不中,身形如同鬼魅般再次扑上,手中短刃化作点点寒星,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拦住他!不准伤他!要活口!”郁璟一边狼狈地格挡闪避,一边嘶声对影卫下令,声音破碎不堪。
影卫们蜂拥而上,试图制服“浯虞”。
但他此刻的身手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如同完全释放了所有潜力的杀戮机器,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转腾挪,短刃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花!竟逼得数名精锐影卫无法近身!
混乱中,“浯虞”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郁璟,那双空洞的眸子里,似乎只有他一个目标。
又是一记凌厉的突刺!郁璟侧身闪避,剑锋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看到,在“浯虞”毫无波澜的眼眸最深处,极快地、极其艰难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痛苦挣扎!
就像…废殿那夜一样!
他还有意识!他还在挣扎!
这个发现如同闪电般劈中郁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