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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烟花三月下扬州3 ...

  •   11.
      金玉山庄不愧为天下首富万九爷的庄子,占地极广,院落层层叠叠地铺盖出去,一眼竟望不到边。庄羽一行五人跟在大总管后面,前往金玉宴的客居院落,走了有小一刻钟,才走到为千听百晓楼主人准备的“碧落阁”。
      金玉山庄前院的飞檐皆以纯金打造,雕了貔貅、麒麟,或昂首迈步,或作仰天长啸状,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地砖都是上好的白玉所制,画柱和栏杆上贴了金箔,太阳一照之下显得金碧辉煌,犹如神仙宫殿一般,当真没有亏了金玉山庄的“金玉”二字。
      李懂一路瞧过来只觉得眼睛都有些痛,见碧落阁陈设典雅秀致,没装点那么亮的金玉,顿时一阵放松,轻吁了口气。
      大总管只将他们引到碧落阁门口就离开了,庄羽也没要金玉山庄的小厮伺候,进了碧落阁便让红莲冰魄关了院门,自己踏着个奇异的步伐开始探查起这个院子来。
      李懂跟在庄羽后面,跟着他左敲右推地把这个院子摸了个遍,才开口说道:“小师兄怎地这般小心?”
      庄羽道:“这里不比临沂山,再说我还带着个千听百晓楼主人的名头,自然是大意不得。”庄羽抬头辨了辨方位,接着在院里不起眼的假山石下放了个小小的木盒子,顺手将盒子底下的细长草叶拔地直了些,恰好能遮住大半个盒子,这才满意。
      李懂站在他后面半天没说话,庄羽收拾完盒子一回头,刚好看到小师弟那张有些心不在焉的脸,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第一次下山历练,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但是你下山之前,大师兄二师兄一定是告诫过你不要乱跟陌生人说话的,你怎么就轻信了这个顾顺,还跟他一起来金陵了?”
      李懂听出来庄羽这话里对顾顺甚有不满,小声辩解道:“顾兄是个好人,一路上很照顾我的。”
      庄羽嗤道:“照顾你?你要是不跟他一起走,也碰不上断头老鬼,也不至于受伤到现在还没好。”
      李懂道:“可要不是顾兄,我若是遇到了断头老鬼,也活不成啦。”
      庄羽“呸”了一声,说道:“你身上带着萝禾花血,别说断头老鬼,就是大罗金仙也碰你不得。”
      李懂乍听这萝禾花的名字,心中起疑,连忙问道:“萝禾花血?我身体里遇毒变毒的血叫萝禾花血么?”
      庄羽道:“也不只是遇毒变毒了,遇迷香他就是迷香,遇补品他就是补品。简而言之,这萝禾花血就是能把一切碰到的东西同化。”见李懂一脸震惊的样子,庄羽奇道:“陆琛没跟你说么?这个药的味道可奇怪了,我也是着了他的道才咽了一碗下去。”
      李懂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陆琛师兄天天都送一些奇怪的东西过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师兄不会害我,便听他话全吃掉了。”
      庄羽拍拍李懂的肩膀道:“味道是恶心了一点,但这萝禾花用处还是挺大的,至少我现在百毒不侵,谁都不怕。”
      李懂脑子里努力消化这一团消息,好久才喃喃道:“怪不得我在船上中了三息醉也没事,原来是这萝禾花血的缘故。”
      倒是庄羽一听这三息醉的名字,声音便扬了起来:“你还中过三息醉?你怎么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楚距楼也扯上关系了?”
      李懂顺口答道:“跟我没甚关系,楚距楼好像是冲着顾兄来的……”庄羽想也没想就打断他,咬牙切齿道:“又是顾顺,这个六扇门捕头真是灾星。小师弟,等过完这几日,你跟我走吧。”他拍着李懂肩膀,情绪激动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气,秀气的眉头皱的死紧:“哪儿有人像你似的,刚下山就碰上楚距楼,还被断头老鬼打了一掌。要不是有萝禾花血,我只怕这时候都见不着你了。”
      李懂忙安慰他:“我不碍事的,小师兄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庄羽又呸了一声:“这顾顺平时就看我千听百晓楼不顺眼,有事没事就过来查这个查那个,害我坏了好多桩生意。现在又害我小师弟得罪了楚距楼,连累他遭了这么多罪。”他自己喋喋不休地说起顾顺坏话,末了还嘟囔了一句:“外头的人哪儿有师兄们那般疼爱你,害你白遭这罪,早知道就不放你下山了。”
      李懂知道他这个小师兄平时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因此并没有将这话多放在心上,转而说起了别的事:“说到楚距楼,我从顾兄那里听过这个名字。”接着他便将当初刚下山时碰到的那些人仔仔细细说给了庄羽听。
      庄羽问清死尸的面容形状,沉吟了一会道:“照你这么形容,那具男尸应当是盛邺山庄庄主苏高没错了,若当真是他的话,前两日求到我门前的那个盛邺山庄庄主又是谁呢?”
      正当师兄二人说着话的时候,红莲走过来道:“公子,顾捕头刚刚说是去要检查那个波斯人,已经出去啦。”
      李懂霎时转过身,刚想说句,“我也去瞧瞧,”,便被庄羽一把扯住手腕,凶巴巴道:“你不许去。师兄有好一阵没考校你武功了,刚好看看你长进了没,要是没有,我立刻写信给大师兄二师兄去。”
      李懂没法子,只得跟庄羽进内院,与他拆解起武功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头的顾顺出了金玉山庄,恰好看到绑了波斯人扔远的几个小厮回来,问清楚是在哪儿之后,当即运起身法赶去。
      金玉山庄处于金陵郊外,靠着钟山,进出的道路只有一条。小厮顺着这条路将那个波斯人抛在了路边野草堆里,按照他们描述应当离金玉山庄不远。但顾顺顺着路一路查探,只看到了一片被压的矮爬爬的野草,波斯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顾顺心中起疑,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右侧的野草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趴倒,显然是有人走过,心下了然,便沿着野草趴倒的方向小心地摸了过去。
      他出身六扇门,平时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多了,自有一番沿迹寻人的功夫。
      只是顾顺与李懂乃是傍晚时分到达金陵,况且初春时分天色暗的早,郊外不像城里处处点灯,钟山里早就漆黑一片,只有天边挂着的一轮明月撒了点光下来,使他勉强能看得清面前的路。
      顾顺走路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入夜的山林里也很是寂静,除了风吹得树叶簌簌响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但也只是几乎罢了。
      顾顺很轻易就分辨出了远处刮来的风里夹杂的其他动静,比如马喘气声、和尖锐铁器碰撞的声音。
      他大致断了一下方向,矮着身子,整个人如一道影子,融进夜色里,悄悄靠近了目标。
      离目标越近,越能听到更多的声音。顾顺伏在树枝上,拨开叶子往下看。
      距离他三四株树的地方,围着火堆坐了九个人,均是高鼻深目的波斯人,穿着长袍。腰里插着匕首,完全是波斯武士的打扮,刚刚被庄羽两个侍女点到伤穴的红脸波斯人也在其中。
      这九个波斯人正激烈的说着什么,顾顺并不精通波斯语,只勉强听得出几个词语。
      红脸波斯人说了句什么之后,很是激动地站起来,接着冒出了一句字正腔圆的“庄羽”和“千听百晓楼”。
      坐在他右边的波斯人也接着站起来,跟着说了汉话,说的乃是“楚距楼”三个字。
      顾顺皱眉思索:“波斯人探听千听百晓楼和楚距楼的事做什么,难不成这两个之间有什么连六扇门都不知道的关系么?”
      只是没等他继续深思下去,剩下的七个波斯人陆续起身,都各自说了几句汉语。但他们的汉语显然不如前面两个人纯熟,发音很是奇怪,顾顺只勉强听懂了“盛邺山庄”,“天魔教”和“蛇帮”几个词。
      顾顺记下这些词语,接着听那些波斯人说什么。
      波斯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情报,便不再说话,各自吃东西。只是红脸壮汉突然笑起来说道:“不怕,大人在里面。”
      谁在了里面?
      这些波斯人又想干什么?
      顾顺伏在树上一动不动,他武功高出这些人许多,呼吸也刻意压缓压长,这九个波斯人竟是丝毫没发现他。
      这些波斯人行的是袄教礼,这一点毫无疑问。最近一段时间来中原的波斯人就只有波斯王派过来的使者,那三个使者之前曾在金玉山庄门口见过,还见他们拿出了请帖。
      这么多波斯人都来了金玉山庄,武功还这么高,难道是金玉宴上有什么东西是波斯人想要拿到手的?
      顾顺暗中思考着,一边观察下面九个波斯人的行动。
      只是这九个波斯人吃完了东西,便面对着火堆,大声念起袄教的经文来。
      顾顺见探听不到什么,轻轻在树上做了个记号,接着如鬼魅一般潜了出去。
      初春的金陵早晚甚是寒冷,白日里却是有些热。夜间草叶上露水结的又重又快,顾顺不过在树上趴伏了一会儿工夫,背上便已被露水打的湿透。被山里风一吹,顿时觉得冰冷如刺。
      顾顺加快了步伐边往金玉山庄赶,边在怀里摸出个小盒子,取出一小张和一根竹签似的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些东西之后,小心卷好放进一个小木筒里,埋在路边,也同树上一般做了个小小的记号。
      接着顾顺收好东西,宛若无事发生一般,径直回了碧落阁。

      12
      当顾顺带着一身潮湿的露水回了碧落阁时,庄羽李懂师兄弟已经练完功,很是愉快地用完了晚膳。
      庄羽在武学上的造诣虽然不如李懂,但是眼睛最是毒辣,而且他遍识天下武学,有的是法子“出题”给李懂解。
      李懂下山这一个月来果然没荒废功夫,蛟龙剑法使的更是得心应手,变化灵活,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历练,已到了真正融会贯通的地步。
      庄羽很满意,当即便写信给大师兄二师兄,将李懂狠狠夸赞了一番,倒是让李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懂见庄羽带的信鸽识得回临沂山的路,不由好奇问:“小师兄的鸽子能带着我的阿巴斯认识路吗?这样下次我也可以自己跟师兄们传信了。”
      庄羽正吹着墨水,听到小师弟嘴里冒出个胡人名字来,跟着问了一句:“阿巴斯又是谁?”
      李懂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还未曾向小师兄介绍呢。”他摸出鹰哨吹了一下,不一会便听到一声嘹亮的鹰鸣,白鹰阿巴斯扑着一双钢羽般的翅膀,一头扎穿了窗上糊的纱,冲进房里,稳稳停在李懂背后的椅背上。
      李懂摸了摸阿巴斯的羽毛,说道:“这是布兰山庄的女主人送给我的白鹰,名叫阿巴斯,说是我在西域也能用它和师兄们传信。”
      白鹰眼睛亮的吓人,爪子抓在椅背上,甚至都能看见椅背被爪子抓开,延伸出的细细裂缝。庄羽顿时离的远了两步,带了点羡慕的眼神说道:“怎么不见求千听百晓楼的那些人带这样的好东西来呢,小师弟真是好运气。”
      白鹰好像听出来庄羽在夸它,昂着头响亮地又叫了一声。
      李懂靠近它,摸了摸它光滑的羽翼,很诚恳地跟它商量说:“我想请你帮我送一趟信给我的师兄们,但是怕你不认识路,想让你跟鸽子一起飞回去,你别吃它好不好?”
      阿巴斯锐利的鹰眼看了他好一会,才叫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李懂看它真是喜欢的不行,顺着它的背部给它摸了好多次羽毛。倒是阿巴斯不太喜欢别人碰它,往旁边挪了几步,接着如一股风一般飞了出去。
      庄羽看着阿巴斯满是羡慕,兀自低头沉吟了一会,蓦地拍了下手道:“我也要找一只阿巴斯这样的鹰来。”
      李懂笑道:“那我也帮小师兄注意着,实在不行,若是阿巴斯生了小鹰,我跟它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送一只给你。”
      庄羽道:“那我等着,五年、十年,我都等得了。”
      红莲端了茶点上来,听了这话也笑道:“公子的兴致一会一变的,就怕小鹰生出来了,公子又想玩什么小狗小猫小兔子了。”
      庄羽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红莲的嘴这么碎,怕是等二十年也嫁不出去。”
      红莲仍是笑吟吟地:“红莲想伺候公子一辈子,本也没想嫁人去。”
      李懂闻言耳朵动了动,在给师兄们的信上又添了几句,这才吹干墨迹,将信仔细卷好,托红莲一齐系在鸽子腿上送回去。
      庄羽慢吞吞地吃了个茶花糕,这才跟红莲说道:“等我事情办完也就回临沂山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
      红莲嘴角的弧度变都没变,只眼睛微微红了一圈,背对着庄羽接过李懂的信,退到门口道:“红莲晓得。”
      李懂被这诡异的氛围唬的不敢说话,缩在自己位置上默默吃茶花糕。
      这茶花糕蒸的极是松软,表面刷了糖浆,用火烘的焦脆,端上来时表面是凉的,但内里还微微发烫,吃起来满嘴香气,非常可口。
      李懂很喜欢吃这个糕,一小碟里放了三块,他几乎是瞬间就吃完了两块,留着孤零零的一块在碟子里便不动了。
      庄羽见他吃的喜欢,但又留了一块下来,不由问道:“怎么留了一块?”
      李懂回道:“顾兄想必还没吃晚饭,这块留给他吃。”
      庄羽嗤笑一声:“我会短了他这一顿饭吗,冰魄她们肯定留了顾顺的份,没端上来罢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顺迈着长腿进来道:“留什么好吃的给我了?”
      李懂把碟子推过去说:“冰魄姐姐做的茶花糕,里面还热着,现在吃刚好。”
      顾顺自到达金陵起就未进米水,此刻乍一闻茶花糕的香气,顿觉腹中饥饿,朝李懂笑了一下,便走过去,什么都没说,抓起茶花糕一口就吞了下去。
      庄羽嫌弃地撇撇嘴:“牛嚼牡丹。”
      顾顺顺势在李懂旁边坐下,饶有兴致地问他:“我听李懂说你们临沂派每天早上就吃两个白馒头,庄楼主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不像是临沂派能养出的公子哥儿。”
      李懂道:“小师兄跟陆琛师兄是一样带艺入门的,他一年里只有半年时间在临沂派。”
      顾顺长长的应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公子哥儿混到江湖里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庄羽冷笑:“六扇门里头明明记着我的事,你顾捕头这又是唱哪出啊?”
      顾顺不甚在意道:“六扇门里那么多档案,我那能全都看过。平时忙着办案子就够忙了,没时间理这些杂事的。若是我刚才犯了庄楼主忌讳,先赔个不是。”
      庄羽冷着脸没说话,李懂赶紧插进来问顾顺:“顾兄发现什么了吗?”
      顾顺喝了口水,这才接着说:“他有同伙,一共九个波斯人,都是袄教的。我听不懂波斯话,只听到几个汉话词语,有他,”顾顺指了指庄羽,又道:“和他的千听百晓楼,还有楚距楼、天魔教、盛邺山庄和蛇帮。”
      庄羽听了这话不由疑惑道:“你确定是这几个词么?”
      李懂见二人都面色严肃,也皱起了眉问道:“是怎么了么?”
      庄羽拧了眉道:“提到的这几个组织里面,都是要参加金玉宴的。”他伸出手一个个数,“千听百晓楼是我,楚距楼是金陵分坛坛主杜晓旭,天魔教派来的是右使范子堂,盛邺山庄的庄主苏高,蛇帮帮主潘勉,贲柳堂堂主叶明晓,天山派的素玄心,五仙教长老苗蓝蓝和八风阁的主事施寿康。”
      顾顺跟着说:“九个人,那帮波斯人也是九个,那个红脸的见过你,想必其他八个人各自说的是各自见过的人。”
      李懂听得有些茫然,问道:“那个波斯人在金玉山庄门口跟红莲冰魄姐姐打斗的时候还使了裂山拳,他是想假装颛象派来对小师兄做些什么吗?”
      庄羽沉吟道:“未必。他那个功夫更像是探听虚实。”
      李懂道:“探小师兄的虚实做什么?”
      顾顺道:“这倒还不知道,若是那个红脸波斯人是来探庄楼主虚实的,想来其他八个人也对参加金玉宴的客人们动过手了。”
      庄羽一只手抵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扶在椅子上,一下一下不轻不慢地敲着,他沉吟了好一会才道:“动手倒未必,我向来不杀人,这江湖上谁都知晓。若是这个波斯人瞅准了这一点,才来探我武功如何,想必其他人也有其他的试探法子。”
      李懂听得咋舌,与顾顺对望一眼道:“这些波斯人所谋之事必然是大事,不然不会这么准备万全。”
      顾顺托着下巴,却是想到了其他事情。
      这次来赴金玉宴的九个人中,千听百晓楼控制江南,天魔教身处西域,盛邺山庄在漠北一带颇有声望,蛇帮控着长江中下游的船运,贲柳堂盘踞四川,天山派一向藏在天山不过问世事,五仙教躲在云贵,八风阁更是中原有名的珍宝把玩场所,楚距楼倒是居无定所,缥缈无根。
      这样细究下来,这次金玉宴的客人竟是囊括了东南西北的有名势力,与武林有一丝关系,却又不那么紧密。除了天山派和楚距楼,其余都更擅长做生意。
      那金玉宴里到底还有什么能吸引他们前来,并且让波斯人也觊觎的东西存在呢?
      顾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浓雾,但直觉觉得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就等他找到关键一环,便能解开全部谜团了。
      这九个波斯人虽然确定了是袄教中人,但关于他们的其他事情却是一概不知,若是这金玉宴上有什么万一,与他们对上一定会处于下风。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法子,只得心烦意乱地捏了捏眉心道:“他们还说过大人在里面,我猜就是在这金玉山庄里。而今天我跟李懂确实见过三个波斯人进了金玉山庄。”
      庄羽道:“顾捕头意思是这九个人和山庄里的三个人是一伙的?”
      李懂初入江湖,对顾顺说的一些事情记的清楚,心里一盘算不由高声道:“那他们就是十二个人,会是白云会的么?”
      庄羽道:“应该不会,没听说过白云会在波斯也有分坛。”
      顾顺却是不同意庄羽的意见:“也不是没有可能,暂且先记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波斯人对金玉宴上的东西有所图谋,庄楼主,你可知道是什么么?”
      庄羽摇头道:“金玉宴的请柬内容各不相同,我的请柬上并没有明确写出来,只说我到了便知,而且一定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八风阁和贲柳堂的财力虽比不上金玉山庄,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能吸引他们的人来,必然是举世罕有的宝物。”
      顾顺点头道:“天山派一直避世于天山上,与中原武林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能把素玄心引过来的,想来应当不是什么金银财帛。”
      庄羽和顾顺一个是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千听百晓楼的楼主,一个是朝廷所设管辖天下英豪的六扇门总捕头,两人都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多,互相商谈间已然开始梳理起了事情经过。
      李懂听到这也大致知晓了江湖上的情况,有些讶然道:“都没明确说是什么,小师兄怎么就来了?”
      庄羽摆摆手:“还不是这段时间太闲,二师兄叫我提前来金陵接你,还预算了日期。我本想这段时间反正没事,就来凑凑热闹,谁知道你来的这么快。”
      李懂笑道:“正巧在金玉山庄的路上就碰见小师兄了,也是运气好。”
      李懂对这些江湖势力很感兴趣,问庄羽:“金玉山庄的庄主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庄羽道:“没人见过这位万九爷,有人说他是男人,也有人说他是女人,说他是小孩子老人家的也都有,但就是没人见过他真正的面貌。”
      李懂奇道:“那他平时怎么办事呢?”
      庄羽道:“都是大总管出面处理。”
      李懂想到了那个满身金线,手上戴了是个宝石戒指的大总管,顿时觉得自己察觉了什么:“会不会那位大总管就是万九爷?”
      庄羽摇头:“不可能,万九爷有自己的信物,而且这位大总管这几年来已经换过两三个了。”
      李懂大感奇异,问道:“这金玉山庄的主人可以随时换,大总管也可以随时换的么?这可真奇怪。”他想了半天没想到个合适的说法,于是便接着说:“若是我们的掌门天天换,临沂派早就撑不下去了吧。”
      庄羽面色有些怅然,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这金玉山庄什么都可以换,换不了的大概就只有这座山庄了吧。”
      李懂有些茫然,大约是这种事情实在是超过他十九年的所知所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羽想了一会没觉察出什么头绪,决定还是从那九个波斯人身上下手。他站起来,快步往角落的假山石走,遥遥跟李懂道:“我找人查查消息去,现在知道的东西实在是不够。”

      13
      李懂练完一套蛟龙剑法之后,天际才透了一点儿亮出来。
      庄羽昨夜蹲在假山石下面捣鼓他那个木盒子一直到后半夜才去睡觉,而顾顺则是猫在自己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但听冰魄说,他屋里的灯火一直亮着未曾熄灭过。
      李懂右脚划出个弧,右手持剑往前直直送出,没等招式使老,便整个身体转了个弯回来,剑尖垂在地上,又从一个奇异的角度挑起直刺。
      临沂心法顺着经脉运转了一周天,早春清凉的空气呼入肺部,让人整个人精神一振。李懂缓缓将这口气吐尽,这才摆了个抱拳守式,把剑收回剑鞘中。
      待等他准备回房之时,却见院子角落里的假山石前,庄羽披着件白袍站在那里。
      李懂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手上捏了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的符号。
      这符号他以前在庄羽房里见过,是庄羽自己想出来的暗语。
      二师兄徐宏胆子大,五师兄陆琛爱凑热闹,经常盘算着去搞事。为了避免消息走漏被掌门逮着,庄羽特地给他们想了这套暗语出来,给他们蛟龙一门耍着玩儿。
      李懂以前也是学过的,只是好长时间没用,有些暗语略有些记不得。
      庄羽注意到李懂靠过来,便指了纸上一处示意他看。李懂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来写的是昨日那九个波斯人的事情。
      那九个波斯人同属于波斯王的侍卫团,在袄教中还担任着祭司的职务,他们的内功心法皆是袄教秘法烈日诀。此法每日需以烈火为引,练火入体,久而久之便使得掌风炽烈,寻常人难以接近。
      除了烈日诀之外,他们还善使波斯弯刀,角度刁钻诡异,着实难对付。
      李懂看完这段话跟庄羽说道:“他们这个功夫也是奇异,引烈火入体的滋味可不好受。”
      庄羽点头道:“他们这烈日诀对火焰温度要求也高,寻常火堆是练不起来的。相传袄教圣地里有一个巨树般的火焰,想来就是他们练功的地方。”
      李懂道:“郊外风大,燃不起这样的火焰,他们既然须得日日练功,应该会在金陵城里找一个地方。”
      庄羽与他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铁匠铺子。”
      李懂赶忙往顾顺房间走,急道:“此事应当告诉顾兄,让他派人查查金陵城里的铁匠铺。”
      庄羽跟在后面道:“不查铁匠铺也无妨,他们一行九人未做伪装,金陵不比长安,异邦人并不多。他们走在路上一定引人注目,我让人多注意些。”
      这师兄弟二人说话并未防着旁人,以顾顺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推门而出,向庄羽抱拳道:“那我先谢谢小师兄。”
      庄羽呸了一声道:“谁是你小师兄,你再叫下去,我就编排一段顾捕头的好事,传到全江湖都知道。”
      顾顺笑了一下,没等他说话,就看李懂上来缓和气氛道:“都这个点儿啦,该吃早饭了,我们待会坐下来细细谈这件事。”
      正当这时红莲从前院过来道:“公子,大总管派人传信过来,客人已经到齐,金玉宴今日就开始了。”
      庄羽怔道:“他们来的好快。”
      接着就看到一个小厮跟在红莲后面进了院子,脸上团起一个笑脸,整个五官都皱在一起,显得有些古怪。但他浑然不觉自己的笑脸有多奇怪,就带着这个笑脸跟庄羽说道:“庄楼主请吧,客人们都已在金风玉露台等着了。”
      庄羽道:“我换件衣服就来。”李懂急忙道:“我跟庄兄一阵去。”他见有外人在,刻意换了对庄羽的称呼。
      小厮也没在意这些,只当他是千听百晓楼主人的朋友,当即笑眯眯上前一步拦住道:“这位公子,这金玉宴只能庄楼主一个人去,旁人是万万去不得的。”
      红莲却是柳眉倒竖,瞪了一双凤目道:“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公子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小厮陪着笑脸道:“金玉宴上自然有小厮奴婢伺候着……”红莲打断他,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旁人的奴婢哪里伺候得周全,我们公子可用不惯你们金玉山庄的人。”
      李懂在旁边帮腔道:“布兰山庄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他有意吓唬一下这小厮,只是他初入江湖并不知道太多,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布兰山庄里的陈设也是奢华至极,又想到布兰山庄的小厮说他东家在江南也有分号,顿时便想着借夏夫人的名头一用。他生怕这小厮不知道布兰山庄,心里瞬息转了七八个弯,想了好些夸赞的话积在心里准备说服小厮。
      哪知这金玉山庄的小厮听了布兰山庄的名字,浑身瑟缩了一下,笑脸也有些僵硬起来,说话越发地没底气,几乎是含在嘴里混着说:“小的得、得先请示一下大总管才行,毕竟金玉宴没有这样的先例……”
      红莲轻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快去,难道要我家公子亲自与他说吗?”
      小厮连忙退出院子,往另一方向走了。
      顾顺站在他们后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却是暗暗起疑:“这布兰山庄又是什么来头,看那小厮的样子仿佛是惧怕一般,可他到底在怕什么?是布兰山庄的名字,还是其中的某个人?”
      这布兰山庄,到底又藏着什么秘密?
      顾顺暗忖,打算联系六扇门里其他人查查布兰山庄。
      李懂望了顾顺一眼,发现他正皱眉凝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咳了一声引起他注意,才道:“若是去不了金玉宴,顾兄有什么打算?”
      顾顺道:“我有些东西想查,打算去一趟金陵城府衙。”
      李懂点点头,心里还是想着那几个形迹可疑的波斯人,盘算着万一去不了金玉宴便去铁匠铺里打探打探。
      顾顺点点头,余光看见庄羽换完衣服出来,一旁的红莲迎上去,把刚才的事讲给他听。
      庄羽张口欲言,就看见外面大总管急匆匆跑过来,身上的肉抖动个不停,向来假笑的脸上挂了汗珠,身后跟着的正是刚才那个小厮。
      大总管跑的急了,声音都有些尖:“对不住对不住,这确实是金玉宴的规矩,只能庄楼主一个人进这金风玉露台。不管是小厮还是侍女,都是带不进去的,最多只能在外面等着。”
      见庄羽拉长了脸,他便陪着笑脸道:“别的客人也没意见,再说金风玉露台四面空旷,您若是不放心,差人等在外面,里面的情况也是能看的一清二楚,不会有事的。”
      红莲哼道:“你说无事便无事吗?”
      大总管掏出条丝帕擦汗,那丝帕染着淡淡的绯色,上面还以金银丝秀了图案,摇晃间炫出令人炫目的光彩。他仔仔细细地擦完了汗,才带笑道:“我们金玉山庄做生意向来以诚信为本,金玉宴来的都是贵客,我们岂敢怠慢。”
      红莲还欲说什么,庄羽扬扬手让她退后,跟大总管说道:“一个人去就是了。”他转头叫冰魄过来,嘱咐红莲冰魄跟着他去金风玉露台,就守在外面。
      李懂道:“我是去不成啦,本来还想见识一下金玉宴是何等神仙宴席,这下只能等庄兄回来跟我说了。”
      庄羽拍拍他说:“你去金陵城逛一逛也是好的,绿柳居的醉鸭算是一绝,你可以尝尝。”说罢还跟他眨了眨眼。
      李懂知道他小师兄这话里有话,便在心里牢牢记下刚刚他所说的每个字。
      待庄羽和红莲冰魄出了这个院子,李懂回房收拾了东西,与顾顺并肩往外面走。
      只是平时戒备森严的金玉山庄此刻竟一个人影也不见,往来的婢女和小厮也都通通消失了踪迹,顾顺与李懂对望了一眼,皆感觉心里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顾顺沉声道:“先去金风玉露台。”李懂心乱如麻,赶紧跟着顾顺施展轻功往屋檐上奔去。站在屋檐上俯视这座金玉山庄,李懂才发现这金玉山庄的屋檐密密麻麻,纯金的屋檐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根本无法观察出金风玉露台在哪里。
      顾顺飞掠过一个又一个屋檐,发现根本无法看到红莲冰魄身处何方。他甚至燃了一个信号火花,也没收到这两个侍女的回音。
      李懂倒是看见了,立即奔过来扬声道:“顾兄,这烟花不行的,这里全是金银玉石打造的屋檐,太阳一射眼前全是金光,根本看不到烟花。”
      顾顺皱眉道:“那就只有死办法,一间间找了。只怕哪里设了机关,找起来太费时间。”
      未等李懂说话,顾顺便敏锐注意到右边数过去第三座院落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哎唷”,他当即拉了李懂过去道:“那边有人。”
      顾顺指了指左边方向,压低声音说:“你从左边包。”李懂点点头,身轻如燕地越过屋檐,落在那院落的左前方。
      顾顺的指令下的丝毫不拖泥带水,他举起手指示意他这里已经准备好,李懂看明白了,便回了个同样的手势。顾顺伸出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接着指了指院落中央,李懂对他点点头,默数了一二三之后,便如一头巨鹰般飞扑而下,右手拔剑直挑中间的木门。
      顾顺身姿轻巧,迅速从另一个方向跳下,手里捏了一枚瓦片,力道十足,击开了木门。李懂持剑小心谨慎地踏入房间,仔细瞧了一圈,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顾顺跟着他进了房间,李懂右手仍捏着寒涛,面色严肃道:“那人逃了。”顾顺低头观察房内痕迹,试图找出点什么。
      这房间并未像外间一样用金玉装饰,而是简单铺着方正青石,房内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正中一张木床,大的着实有些可疑。
      顾顺走近,伸手敲了敲木床、声音沉沉有力,不像是中间有空间的样子。可这件房子只有木门一个出口,若是没有藏在这张木床里,那个人又能跑去哪里?
      李懂在房间里又转了一圈,敲遍了墙上每块砖,也没发现藏着什么机关暗道,只得回来跟顾顺道:“先出去,再找找其他线索吧。”
      顾顺点点头,只是这时脚底青石却开始微微颤抖,只听得“咯咯”几声,接着整个房间的地面都迅速像两边撤开,木床顺着撤开的青石一路上攀移到了房顶,四周墙面翻转,竟是瞬间重新组合成了另一间屋子。
      这变化着实太快,加之根本没有能稳住的着力点,顾顺和李懂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双双掉入了地底下露出的一个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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