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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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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以为徐清佳这案子已经快结束了,没想到早上醒来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就是她打来的。
两人依旧约在了咖啡店,徐清佳一直紧张地搓着手等她来,甚至放下了以往有些傲慢的性子,裴静一走进来她就站了起来迎接。
平城到海城走高速一个来回已然消耗了许多心神,昨晚裴静只睡了几个小时,迟缓的神经在听见徐清佳说她家人知道了这事,一气之下把她的卡限额了,她拿不出这十万时脑子足足停了十秒才理清楚事情的始末。
裴静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徐清佳她家居然用别人的救命钱以此来教训他们的女儿,却从未想过受害者正在经历的煎熬。
就像裴施忠所说的那样,没钱没势的人的权利总是会被轻视,会不被当成一回事。
徐清佳见她眼神似乎染上了几分恼怒,着急地补充道:“裴律师,你再帮我去和他们说说呗。我知道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但实在没办法啊。”
“我当时找你来当我的律师是因为有人说你最会和穷人打交道了,现在也就离那女人想要的差了个几万,你去和她谈谈打打感情牌什么的,肯定能谈妥。”
“徐女士。”裴静捏了捏眉心,“我想你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们口中的“打交道”并不是如你所想的剥削,那人的意思反而相反,是我会不着余力帮他们争取正当的权利。”
她知道从犯下罪行的那一刻开始,燃向受害者的滔天火焰就不会有熄灭掉的那天,或许生的病都会得到有效的治疗,但留给受害者的余韵却会像回声永远荡在每个节点,这个节点或许是受伤的人出院看见斑马线颤抖着不敢踏出去那刻,又或许是面对因为身体原因被老板辞退的时候,甚至可能是某个犯头疼的瞬间,这场事故被经手处理人员堆在文档堆里,可那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的人生。
裴静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但能做的她都做了。
“医疗的每项支出我之前已经发过给你,这不是讹钱,不是什么差个几万就能商量糊弄的事。”裴静推远了面前的咖啡,“如果你这边没什么问题了的话,那我先行一步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你已经准备好钱和态度和对方协商。”
徐清佳似乎还不想让她走,叫她等一下,然后便打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并不避着她。
虽然对徐清佳某些想法极其不赞同,可毕竟是她的当事人,裴静耐着性子等她打完电话,从三言两语中就推断出了徐清佳是在想办法借钱。
电话打了一轮,似乎没什么进展,徐清佳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裴静在听见名字后本来心不在焉地在把玩咖啡杯,忽然整个人就被吸引了过去,竖起耳朵,也不动了。
“姜宁,我的姑奶奶,你借我点钱我很快就能还你,这次真十万火急,这次我要借不到钱咱俩恐怕要在看守所见面了,你舍得我在里面被人揍到毁容被人拿烟头烫屁股吗?”徐清佳一溜烟把话说完,生怕对面的人下一秒就挂了。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总之徐清佳彻底炸了,把手机摔到桌上,滑出一小段距离抵达裴静的手边,裴静拿起来递给她:“别摔坏了,这卖了还能值不少钱呢。”
徐清佳不让她走就是需要解答一个借不到钱而产生的新问题。
“请问付不起律师费也要抓去坐牢吗?”
“…?”裴静今早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再到现在一开始见面吹嘘多有钱连律师费都付不起的惊讶。
裴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姜宁回了她的消息,她猜姜宁应该是因为徐清佳的电话才拿起了手机,她很突然地想到了那被她不得已放弃的几年。
“或许你和我说说姜宁在国外留学的事,我还能给你打个七折。”
比省钱的快乐来得更快的是徐清佳的疑惑:“你俩认识?”
她没必要和一个不熟的人说那么多,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徐清佳倒也没再追问什么,用手摸着下巴开始回想她印象里姜宁的那几年。
“忘了哪一年生日我朋友介绍,我就去找了姜宁拍写真,后面我有次凑巧去了她打工的餐厅吃饭,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她这人生活真挺无聊的,派对从来不去,就是忙,忙完打工忙摄影,看她发的朋友圈偶尔也会出去周边玩一下,但大多数时候就跟个小陀螺似的没停下来过。”徐清佳眯着眼,试图搜刮还有什么可说的事。
“对了,要真说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我还真知道一个。那会我心情不好想到餐厅后巷抽烟,出来就看到她蹲在漆黑角落,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豆丁大的眼泪狂掉,但没声音,谁看了都会心碎一地那种。”
“还有个事,我现在都没明白,年初那会她明明进了一家哪哪都好的杂志社,干嘛非要回来没苦硬吃。”
徐清佳语气满是不解和遗憾,看着裴静好像陷入什么情绪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懂事的选择不再打扰:“我说完咯,这下真没什么事了,拜拜,记得我的七折啊!”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热度在渐渐消退,天色灰暗下来的速度在裴静一动也不动陷入沉思下变得生动,她向来什么都能想得通透,可想了一下午都想不通自己哪点值得姜宁惦记这么多年,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放弃很好的未来为了她来到陌生的城市,想不通…
为什么姜宁从来都不提这些。
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姜宁喝醉了,叫她帮忙看手机消息时令自己心头一震的东西。
当年她一狠心删掉了姜宁的微信,害怕自己心软,就去营业厅注销了手机号。
那时她打开姜宁手机后,位于置顶位置的竟是她以前的微信,她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指尖微微颤抖点开对话框。
往上一滑,清一色的绿色和红色占满了屏幕,裴静点开日期,每一个日期都亮起,这就证明姜宁每天至少都会发一条消息给这个永远收不到信息的号码。
心中的晦涩早已在无形中把她淹得泣不成声,她抽了张纸巾,那个夜晚她没睡,头靠在姜宁的手边上,一遍又一遍翻阅这段长达好几年的想念。
姜宁大多时候都只是在自言自语,说的最多的便是白人饭有多难吃,有一次她吐槽完后在后面加了个“如果”两个字,但没了下文。
裴静下意识补全了她想说的话。
如果她在就好了。
有时姜宁会发瑰丽夺目的风景,泰晤士河边波光粼粼,苏格兰高地辽阔至极,迎着月光的伦敦眼多了几分庄重的优雅,裴静在此刻才发现她可以一一对应上景点,大概是因为曾无数次在社交媒体上搜索英国这个地方。
翻到后面,姜宁的话越来越少,似乎被国外孤身一人的生活剥削了说话的力气,她开始没头没尾地抱怨起裴静抛下她这件事,还会说气话,说明天再也不会给她发信息了。
可比明天先来的是二十三岁下定决心抱住她的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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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姜宁再按耐不住想马上回到裴静身边的心,可她还记得昨晚答应了老人家的话,说今天会去看她,一路飞驰到医院停好车,拍了张停车位的照片发给姜广实,她又一路飞奔上了病房。
这几年被生活磨掉的急躁脾气又因为着急而原形毕露,她一上来语速极快地问候了好几句话,她也不等陈朝霞反应过来就拿起边上的苹果一顿切,切完又去把水倒得满满的,叉着腰环顾一周没什么事可干了就打算告辞。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陈朝霞在她进来时正拿着老花镜看报纸,这会报纸也不看了,光看她演杂技似的一顿忙活。
“奶奶,你多休息啊,那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日子就少动点。苹果记得吃,水也给你倒好了,有什么事按铃找护士啊。”姜宁越说越快,最后口齿都开始不清不楚了,“我回去上班了,有空再回来看你!”
最后那话姜宁是扒着门框说的。
陈朝霞大抵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这么急干嘛去啊!”
这时候的回复陈朝霞只能通过走廊的回音辨别一二了。
她好像是说。
我要去验证你那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