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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执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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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颤巍巍地晃,少女睫毛翕动,疑惑的望着眼前青年,仇泠惨白的唇挤出一个浅浅的笑:“闭眼...”
下一秒,温暖的臂弯将她环绕包裹,阿芙倒入他怀中。
越过她的肩膀,仇泠重新睁开眼睛,紫瞳一闪,角落里女子手中多了一把铁锥,铁链随之而断。
“嗬嗬!”
这声音从喉咙深处碾出,带着黏稠的痰音。蓬头垢面的女人终于摆脱了束缚,她握着短锥冲了过来,如野兽般冲出,直冲尤佑胸口刺去。
短锥刺入胸口,下一秒,尤箐被掌风击中,重重的摔落在地。
“蠢货!...居然还想杀了我?!”
短锥对他没有任何伤害,尤佑拔出胸膛上的铁锥,望着地上的女人,面目狰狞。他一步一步的靠近瑟瑟发抖的尤箐,掌心凝聚起重重真气。
“不要伤害我姐姐!!”
不知从哪儿响起尖锐的哀啼,尤佑脸色大变,面部肌肉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鼻翼疯狂翕张:“疯女人!我杀了你!”
“任何人都不许伤害她!!”
那声音尖锐刺耳,明明是同样的音色,却是截然不同的,仔细分辨那声音是从尤佑腹中传出。
尤佑目眦欲裂,几近癫狂,他愤怒的捶打自己的胸腹,但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声音的来源。
“我杀了你!!!”
“你滚出来!!”
“都去死吧!!”
他如图发疯的野兽,不断的自我攻击,自我屠戮。
阿芙不忍再看。
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从尤佑口中喷溅而出,在地上绽开一丛刺目的红。血滩映着扭曲诡异的面容——左脸还在因暴怒而抽搐时,右脸却是满目疮痍哀恸。
“姐姐,我好疼...”
“杀了她!!”
“不要...”
“你害我。”
“姐姐救我...”
两个人格在尤佑体内反复切换,让他躯壳几乎无法承受,最终整张脸皮都开始不自然地抖动,映出千百张不同的狰狞面孔。
灵骨归体,仇泠重新召唤百祭玺,旋风一般的黑气集结盘绕,如铁笼一般将尤佑网罗其中,无数恶鬼冤魂绕着他盘旋尖叫,骷髅爪牙撕碎他的衣裳皮肉,鲜血淋漓。
尤佑及其愤怒,几乎失去神智,他困在笼中如野兽般癫狂嘶吼——
“你这个骗子!”
仇泠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重新站了起来:“你忘了,我是百鬼之主,能召万魂。”
“十余年的傀子生涯压抑住了你的本魂,却也生出了新的灵魂。新的灵魂从未死去,十年前便在你左右了,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屡次三番想杀尤箐而不得,是因为另一个你不想杀啊。”
所以,尤佑双魂,新魂生,旧魂死,但那个魂魄并未消散,那个护着姐姐的灵魂一直都在,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但仇泠身为鬼主却一清二楚。
他根本无需与尤佑硬碰硬,只需要顺着他,剥离灵骨,再让尤菁自由。只要尤菁击杀尤佑,尤佑的旧魂就会出来夺体,新旧厮杀,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他就能赢。
仇泠看着蜷缩挣扎的尤佑,道:“于是,你只能报复,折磨尤箐,但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能新生,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这个该死的姐姐,在你将死之前,以毕生修为护住了你的心丹,换了你一命啊。”
“炽焰将军,这十年你杀了那么多人,被我驱赶于西南炽城,你若安守本分我可以绕你一命,让你好好做你的将军,但你却要来伤害阿芙...”
仇泠一字一句,浑身燃烧着浓浓戾气。
“你伤害阿芙....你不得不死!!”
弹指之间,剑如电而起,从天而降刺入头颅。
“——不!!”
蓬头垢面的女人冲了过来。
在刺入的那一霎那,仿佛金属碰撞发出耀眼的光,看不清被黑气束缚的人影,只听见不断的哀嚎惨叫。
她终于开口了,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不不!!”
“不要!!!”
“不....”
女人呜呜哭泣。
.....
寝殿之中,青铜灯台烛火摇曳。男子后颈伤口狰狞外翻,药粉洒落的瞬间,男子肩胛肌肉微微绷紧,余修指尖银刀轻转,叹息道:“尊上,若是再差半厘,灵根便无法恢复了。”
仇泠嘴角勾着笑,像是沉入某种美好的幻想里,并未注意他说什么。
“尊上,您根本无需惧怕炽焰将军,何必如此...”
仇泠依旧浅笑不言。
余修欲言又止,继续操刀。
此时,敲门声响。
窗外人道:“阿芙姑娘来了。”
“阿泠,你没事吧?”
阿芙一进门便看见仇泠合衣坐在榻上,衣裳松松垮垮的,露出半边胸膛。
可能现在的仇泠与十年前的截然不同,之前是少年单薄的身材,朝气蓬勃,如今厚实壮硕,散发出荷尔蒙的气息。
阿芙红着脸抿了抿唇,余修很懂事的出去了。
仇泠温和的笑了一下,穿好里衣,半披着外袍,下榻拉着阿芙的手,坐了回来:“我自然无事。如今这天下没人能伤得了我。”
阿芙坐在他旁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小佑真的死了吗?”
小佑虽然做了那么多错事,但他何尝又不是被命运推动的可怜人。
半辈子身不由己,灵魂被束缚,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要这样的人生。
“没死。”
“....没死?”
她惊喜抬头,笑容还没扬起却又凝固在嘴角:“为...为什么。”
“因为你不想他死。”
“你坐过来。”
入夜风凉,仇泠把自己的外衣披在阿芙肩上,让她坐在软榻上,小心翼翼像是呵护珍宝。
“我没杀他,只不过从此以后,他便只能是是小佑了。”
只能是小佑了....
“那个炽焰将军的灵魂从此不存在了?”
仇泠点点头。
阿芙低叹一口气。
可能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沉睡了多少年,便恨了多少年。尤箐对他曾经的伤害与杀意,他虽被尘封但亦然知晓。复生后,他恨而不得解脱,造了许多杀孽,这些年我把他赶去边陲,才稍作安定。”
然后他垂眸侧颜,回忆起那些瞬间,后怕涌上心头,连呼吸都在颤抖:“这次,他掳走了你....我很怕,也很悔...”
都怪自己太过大意,想着阿芙不信自己,强留不得,那便让阿芙自己去发现那石室冰馆,发现满目荷花,发现自己的心意。
可未曾想落入炽焰将军的陷阱里。
听他这么说,阿芙心觉歉疚,尴尬道:“对不起,不是掳走,是我自己跟他走的...”
仇泠却只是把她搂在怀里:“.....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你还在我身边。
他安静了半晌,像是思考着什么,然后认真开口道:“阿芙,以后你不愿什么,愿什么,想说便说,想做便做。不用拘着任何事,不用在乎任何人。回头看,或是向前走,我永远都在。”
这些,他很早就想说了。
他的阿芙,钝感力很强,起初感受不到他想杀她,后来感受不到他很爱她。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明显,但她为何不明白,起初他不懂为何如此,后来,他慢慢拼凑她的过去之后,他明白了。
她自小寄人篱下,从幼时开始便经常被驱逐,被亲人挖苦讽刺,所以只能用阳光又愚钝的外表去保护自己,阳光是不能给别人带去麻烦,愚钝是少些给自己带去伤害。
好像只有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懂,那样就不会受伤,便不会难过,便不会觉得自己如同世间漂浮无根的尘埃。
她把自己护在龟壳里,他愿意打开这龟壳,无论多久。
他有足够的耐心,先了解她,再爱她,共度一生。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他不会像上次那么心急了。
发丝从鬓边滑落,仇泠伸手拂开,温柔而虔诚的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额头一点冰凉划过,少女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凝滞,心跳得很快,脸颊红得发烫。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呢?”
仇泠问。
阿芙想了一会儿,托着下巴,很认真的说:“我想种菜。”
“种.....菜?”
种什么菜。
阿芙掰着手指头数道:“萝卜,土豆,黄瓜,竹笋,茄子,南瓜....那可太多了。”
且不说如今这身体修不了仙,再说她对修仙也没那么大的渴望。与其追逐自己不擅长的,不如发挥自己最擅长的。
自重生一世以来,她研究菜谱,每每研发出新的菜式都有一大群人捧场,被需要,被赞赏,被认可的滋味的确很好。
人生不一定要高于云端,五谷杂粮,一饭一食才这些当下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飘渺宗还有一大片的菜园子,好不容易开垦好的,无人打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宣承宇那家伙有没有帮我照顾些着。
阿芙思索间,仇泠揉了揉她的额发,笑道:“好,种菜。”
阿芙展望未来,越想越兴奋:“研究食谱,开连锁饭店,要创新菜。”
每每想到这些人总吃小米粥窝窝头什么的也太可怜了。
肉也大多数白水煮着吃,顿烤煎炸,可以玩的花样可太多了。
“....连锁?”
“就是都是我的名字,商号酒楼,开到各大仙门各大城镇。”
仇泠十分捧场:“好,开!”
“先在你附近开,附近不是有个...什么叫寻卿镇的吗?那里百姓生活富足,定然有钱消费,先去那儿!”
“等等...寻卿镇?......芙蕖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