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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自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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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阎刹尊统领魔族,与降鹿夫人相知相爱,生下了我姐姐尤箐,可阎刹尊不甘心魔族拘于月麟黑水,想称霸仙门之地,于是,他开始研究一种邪术,希望能培育最为强大的傀子,多年经营,他算出最强大的傀子必须是海国女人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最好要有强大的天资根骨,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去做这件事。”
“于是,他在降鹿夫人的膳食里下毒杀了她,降鹿夫人修鬼术,他怕报复,干脆镇压了她的魂魄。他费尽周折做了这些,摇身一变,变成痛失爱妻的可怜男子,去到海国,以通博天下之能,设计英雄救美,骗了我少不知事天真单纯的母亲。”
“再后来,阎刹尊最得力的手下叛了他,他偷偷告诉了我母亲一切真相,海国人天生敢爱敢恨,绝不拖泥带水,我母亲决定报仇,她选择以命为注和父亲同归于尽,她杀了父亲,还撒尽降鹿夫人的骨灰超度了她。”
这写话信息量太大,阿芙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小心,不知不觉手中的茶水已经冰凉:“这个得力的手下,就是烈铘尊?...”
烈铘尊,仇泠的义父,上一任魔族之主。
“你又说对了,没错,这个人就是已经死了的烈铘尊。”
尤佑视线扫过她的茶盏:“阿芙,你的茶凉了。”
“没事。”
阿芙呼吸急促,举起茶杯,挡住自己半张脸庞。
“海国公主和阎刹尊死了,业障却并未消失,所以我,一辈子被邪术控制,唯姐姐是从,直到死了一遭,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月光洒落窗棂,在尤佑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阴影里埋葬住他被不由自主的前半生。
所有的紧张化为了难以抑制的怜惜,阿芙长长的叹息一口气:“小佑,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尤佑亦然叹道:“是啊,都过去了...”
“那你姐姐呢?尤箐呢,她也还活着对吗?”
“是啊,还活着。”
“那...她在哪?”
尤佑垂眸,看着阿芙背后的虚空,视线漂移,深情多了几分哀伤:“我姐姐病着呢....可惜....她到现在都不肯听我的....你说,她为什么不听我的....”
这眼神让阿芙背后发毛,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说不出哪里古怪,于是只附和道:“她会听你的的....”
骤然之际,尤佑抬起头来,整张脸从阴影中猛的浮起,双目发出隐隐的光:“真的吗?....”
他又低下头去,喃喃低语,犹如暗夜中匍伏即将癫狂的兽:“至纯之血会让姐姐听我的话...”
不对...
这不对!
气氛陡然无比诡异。
阿芙骤然警觉起来,背后寒毛直立,起身准备离开,刚后退两步,却咯噔一声,碰到墙角的金属锁链。
她低头看向锁链,一瞬间如遭电击——那不是妖兽,那是一个人。
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尤佑起身,面目变得狰狞可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犹如看着笼中的猎物:“海国女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身上有至纯之血,新生的灵魂,身上同样也有至纯之血。”
“你的血,正好渡给我姐姐用。”
他抬手铁链飞出将阿芙牢牢捆绑,另一手猛然拉出镣铐,拖拽出一个不成人形的女人——那女人正是尤箐。
“她啊,一点也不听话。”
缭乱的发丝中,依稀可以窥看见精致的面容,但已没了半分生机,窥看不见丝毫从前风情婀娜模样。
已经完完全全的认不出了。
尤箐神智不清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尤佑拨开尤箐的长发,舔了舔她瑟瑟发抖的脸庞。
“姐姐啊,你杀了我那么多次...你害了我一辈子,你为什么还不肯听话呢。小时候,你明明从不撒谎,很听话的。”
然后,他转过头来,目光森然如兽。
“阿芙,你能跟本将过来,真的很高兴。”
“本将等你的血,很久了。”
铁链越缠越密,将阿芙越困越紧,几乎无法呼吸,骤然间,屋中四角伸出血红色的触手,从屋顶蜿蜒向下,缠上阿芙的脖颈,一点点的吸附上她的血管脉搏。
阿芙使劲力气,艰难呼吸,祈求:“小佑...不要...”
脖颈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呼吸越来越艰难,视线渐渐模糊。
她突然想起奚夫人。
遭了,奚夫人和宣大哥还在这里....
十年太久。
桂桂会变,尤佑也会。
如今的尤佑早已不是当年的尤佑。
都怪自己。
怪自己太过大意才让他们也置身险境。
“你要我的血...可以...但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他们对你没作用的...”
脸颊因窒息而通红,双目亦爬满血丝,空气越来越稀薄,连神智也慢慢不再清晰,她没有等到尤佑的回答,恍惚之际,却听天崩地裂之响。
——轰隆隆!
轰鸣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紧接着,整片屋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像干涸的河床般龟裂。
——轰!!!
无论是山岳,房屋,树木.....整片区域的一切皆被拦腰折断,巨大动静如同混着万顷海水的咆哮,将方圆百里的鸟雀齐齐震落。
漫天尘土之中,半空中的青年如鹰一般快速锁定到阿芙,如电般飞掠而下。
他太急了,急到没办法细细思考寻找,简单粗暴的掀翻了整片目标区域,直到在看到那抹藕粉色衣裳的时候,七魂六魄才好像堪堪归位。
触手松开,阿芙剧烈咳嗽起来,还没等视线清晰,只听咻咻一声,铁链被缩回,尤佑把她扣在怀里,面色阴冷的盯着飞尘中渐渐清晰的玄衣男子。
“尊上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仇泠面色阴蛰,袖袍下紧握的拳在微微颤抖,他脸颊紧绷,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放了她。”
尤佑扯了扯嘴角:“放了她可以,等本将取完她的血再说。”
尤佑身高八尺,阿芙被勒住了脖颈困在怀中,视线阻挡了大半,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周身燃烧着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毁整个天地。
“你敢。”
百祭玺在手心浮动,无数黑气开始翻腾,汇聚,天地变色,日月无辉。
“玄息尊,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和本将作对。你觉得,百祭玺再强,能快得过我的夺命锁吗?”
尤佑不伤不灭,夺命锁是他的本命法器,十年前他就已经可以以一当万了,更何况现在。
铁锁一点点收紧,白皙的皮肤再度被勒得泛红发紫,仇泠身体猛地前倾,急切道:“你想要至纯之血,我有别的办法!”
尤佑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玄息尊,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不要以为我还能和十年前一样好骗。”
笑声止息之后,他脸上荡起浅浅的恨意,蔑视道:“你....不是很爱她吗?”
“想救她,自碎灵根如何?”
爱她?!
整个世界突然失重,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夏蝉同时在颅腔内振翅。
他爱?
他爱我?
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衣料,耳畔若惊雷炸响。
他什么时候爱我了?!
此刻,阿芙呆立在地,尤佑的话让她整个大脑一片嗡鸣。
“堂堂魔族之主,为一个女人,自甘堕落,甚至封剑不再杀人,让月麟渡被那些仙门贼子随意践踏,简直可笑至极。”
“你苦苦寻找十年,可是她宁可和我走,都不要你啊。”
“玄息尊,你简直是整个魔族千百年来最大的笑话,感情是这世间最愚蠢之物,你根本不配做这个位置,还不如让我取而代之!”
一语如一惊雷,震得阿芙面目全非。
仇泠...爱的人是我?
桂桂口中的人是我。
传言中的人是我。
冰棺中的人是我。
那满室的荷花也是我。
所以...一切都是我?
睫毛许久不眨,任由一粒尘沙黏在角膜上,风吹过,泪水湿透了眼眶。
“快点,我没什么耐心。”
“不....不要...”铁链缠得生疼,阿芙竭尽全力也挣脱不了半分,只能无力的呼唤,面前的青年却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笑了一下。
风吹过他的乱发,眉眼俊秀,一如十年之前。
“阿芙,别怕....”
唇瓣颤出这两个字,仇泠抬手施法,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灵骨从脊柱而起,一寸一寸的被剥离,他搽掉嘴角的鲜血,视死如归。
“你说到做到!!”
豆大的汗水流淌而下,他面色惨白,很快力竭不支,半跪下去。
“不...阿泠....不要!不要啊!”
光从后背脊柱溢出,耀得睁不开眼睛。
是我太笨...
是我太笨了...
一直都是我!
是我太笨了!
不要啊!
“我是阿芙。”
“我是阿芙,是我....对不起,是我太笨了....呜呜....”
阿芙奔溃大哭。
灵骨几出,仇泠整个人瘫软在地,此时,他灵力大损,与全盛的尤佑相比几乎没了反抗之力。而灵骨一旦完全离体,只消半柱香时间,他便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尤佑不再禁锢阿芙,仿佛想欣赏他们的死亡。
阿芙挣脱锁链飞扑过来,她把虚弱的青年抱在怀中,泪水在脸颊蜿蜒,她一遍一遍的重复:“对不起,阿泠....对不起...”
下巴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滴泪都砸在衣襟上,仇泠抬手,颤抖着想为她抹去脸颊的泪水,却只是将泪水晕开,将悲伤涂抹得更加狼藉。
“阿芙,别哭。”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