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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个变态 ...

  •   那是他的围巾。

      他家中柜子里挂着数十条一模一样的,是战中丢了也从不心疼的数量,颜色、样式,甚至尾部隐约磨损的竹叶青图案都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白展茗跳上椅子,将这围巾抓下来,按在爪下细看,眉心突突地跳。

      “不太乐观。”

      秦臻收回精神丝,结束这次艰难的浅层疏导,眉头向下坠着,把桌上套着密封袋的衣服递给纪梵,“这次运气不错,拿到了他一件衣服,应该能再撑一段时间。”

      桌对面的纪梵从防备和不适的状态中抽离,克制了下打开袋子的欲望,屈指轻敲桌面平复心绪,忽然道,

      “寻常动物有可能看见精神体吗?”

      秦臻刚起了一半身,又坐回去,用手背托住下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是有,十多年前白塔那边得了一只,不过概率据说是十万分之一。”

      一只黑鸦从桌上跳到秦臻肩头,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在二人间看来瞧去。

      “怎么突然问这个?”

      纪梵看着那只小鸟,摊开手朝它勾了勾手,“昨晚捡到只小猫,早上被我的黑豹吓到了。”

      精神体反映主人心思,秦臻略一想就大概猜出这个猫控的精神体都干了什么,白他一眼。黑鸦跳下肩头去啄纪梵的指腹。

      “那你怀疑他是返种?卧底?”

      纪梵没说话。

      “不太可能。返种都是在发育期产生变化,底色是人,不会以完全的兽形出现。”

      说到一半,她忽然抬头,表情古怪地看向纪梵,“你说的小猫不会是……”穿着女仆装喵喵叫的那种?

      纪梵用双手比了个粗略的大小,皮笑肉不笑,“它只有这么大,秦小姐,应该还没到六个月。”

      秦臻讪讪“噢”了声,把黑鸦接到手心,托着那两只伶仃细脚让它们踩回自己肩头。

      “白展茗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跟着白塔找?不如趁机把人抓到星所来,以你目前的状态,再不做系统的疏导,可能真坚持不了几年了。”

      黑豹趴在椅畔打盹,迟暮的霞光在它水滑的墨色皮毛上织出画卷,它的主人沉默两秒,拿起手边的密封袋起身。

      “再说吧。”

      纪梵开门时,白展茗正踩着那条面目全非的围巾 ,尖利的爪尖还勾着宝石蓝的毛线,可以说是人赃并获,无可抵赖。

      他想从这团乱线里挣脱出来,后腿反蹬掉了凳子上的软垫,叫听觉灵敏的哨兵确认了位置。

      “你……”

      白展茗在心里干笑两声,眼珠一转,默默放下挣扎的爪子,整只猫埋进乱糟糟的围巾线里,睁圆了眼看向赶到卧室门口的死对头。

      “喵,喵呜。”

      纪梵上前两步,唇缝微张,隐隐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两秒后沉默着开始用修长的手指打理毛线,解救不让人省心的淘气小猫。

      白展茗摇身一变,从犯罪嫌疑人成了享受服务的猫大爷,等脱困后颇有拔某物无情风范地跳下椅子,十分矜持地用侧腹擦过纪梵的裤腿——对方险些没注意到的那种,给这件事画上自认为的句号,迈开轻快的步伐准备去吃东西。

      销毁这件围巾对几个月的猫来说消耗还是太大,他又扒又扯了太久,已经要饿得前胸贴后背。

      走到门口,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纪梵在后面干什么?

      出于好奇和常年训练作战养出的敏锐感知,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身为向导的直觉,他回过头,然后,一双眼睛缓慢地睁大再睁大。

      他的死对头,敌对组织的首领,神秘莫测的首席通缉犯,正捧着那团面目可憎的围巾残骸,鼻端埋在蓝绒绒的线团里,背部可疑地起伏了一下——那是深深嗅闻的动作。

      白展茗只觉汗毛倒立,从头到脚的不自在,几乎用尽全力才压下到了嘴边的一声猫嚎,方才画下的无形句号碎裂一地,扎痛了他的三观。

      他的头脑都因着过大的震惊而有些飘飘然,麻木地想:“纪梵是变态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就精神域混乱,疯了?”

      始作俑者闻够了,从围巾团里抬起头,眉尖微微皱着,丝毫没意识到他已经被贴上了变态的标签。

      “这上面确实一丝向导素都感受不到了。”

      纪梵想着,在心底叹息,转身把线团丢入垃圾桶,毫无留恋,余光看见他的猫在出门时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唇角微微牵动。

      客厅,白展茗啃着猫粮,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地毯一角,冷静下来后开始回忆:

      他上次丢围巾是在一周之前,纪梵的行踪泄露,他带队去阻截,那是个大风天,他躲避攻击时围巾被吹开刮掉了。风很大,他记得那抹蓝直接贴地打着滚飘远了,和刚才那条底部开线的状态也确实符合。

      所以,纪梵在他们走后又折返回去,在郊外地毯式搜索他不知被吹到哪里去的围巾?

      白展茗抖了下毛,感到一阵恶寒。

      动机呢?

      他可不认为纪梵会像青春恋爱小说中的男主那样,在背地里对他有什么隐秘的其他想法。

      那太可怕了。他更倾向于纪梵有些迷信,为了诅咒他才弄来那条围巾,还摆在卧室最显眼的地方,或许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和星所有关。

      吃差不多了,白展茗踱着步子返回卧室,打算继续监视他的一等功,不是,他的追捕对象。

      不过此时的卧室已经变了个样,窗户紧闭,厚重的遮光帘被拉得严丝合缝,特殊的阻隔板在墙壁四周升起,是简易白噪音隔离室里最常见的那种。

      纪梵正要关门,见白展茗过来,犹豫一瞬便先将他让进来,再关紧内层一扇薄薄的特制气密门。

      白展茗狐疑地看着他。

      纪梵却不说话,并且神色严肃、谨慎,像是即将要去朝圣一般。懒洋洋趴在床头边的黑豹也站起来,三两步窜到主人身边,用头轻轻拱他,澄黄的眼里流露出期待,偶尔还侧过头来看白展茗。

      白展茗视而不见,他对这只在战场上多次扑向过他的豹子没什么好感,倒是这两个家伙有些神叨的状态更让他确信了纪梵迷信的事实。

      这是要做什么古怪的仪式吗?

      据说现在民间还有些人认为向导用精神丝为哨兵做精神疏导会伤害他们的大脑,在人脑里埋下蛊虫一样的东西,使人逐渐变得呆傻,并对向导言听计从。

      这些人拒绝疏导,便自创了各种各样的所谓仪式来缓解哨兵感官过载的痛苦,更有甚者创立教派坑蒙拐骗,是白塔的严厉打击对象之一。

      他看见纪梵坐到床上,拿过先前放在上面的灰色密封袋,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封条,蹲在一边的黑豹立起身子,两只大爪子扒拉在纪梵的大腿上,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美味。

      白展茗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根,又抻了个懒腰,想:“估计这就是‘请神’的媒介。”

      他的第四小队负责“追捕”,目前主要对抗星所,空闲时追捕其它白塔的通缉对象,从来没接触过哨兵教派,只听其他队长偶尔聊过,对这东西还挺好奇的。

      纪梵将封条完全打开,珍而重之地拿出那件黑色的作战夹克,这次没有靠那么近,他在离衣料一个手掌的距离轻轻地嗅,残留的浅淡的向导素缓缓逸散到空气中,基于超90%的匹配度舒缓焦躁哨兵的精神。

      绿色已经可称稀少的草原上,不休的罡风终于渐有和缓,密集层叠的雷云变得薄弱,久违的微光总算得以从缝隙中漏出,将要倾颓的稀树得以喘息。

      精神图景中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在为这短暂的平静欢呼。

      那只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为主人竖立凶名的黑豹早跳到床上,挨着纪梵趴下,舒适地眯起眼侧翻身体露出肚皮,喉腔里发出温驯极了的低沉呼噜声。

      白展茗又等了会。他之前听其它队长说大部分仪式都会燃烧某些东西,配置一些乱七八糟成分不明的液体,再请人跳舞、吟唱,如此种种。

      可几分钟过去,纪梵像是入定老僧般一动不动,连他靠近到两米以内都没反应,要不是还有呼吸,睫毛时不时还颤动几下,他几乎要怀疑此人已经死了。

      黑豹倒是看着他,依旧是那副带着点傲然的懒散样,金黄的瞳只露出一半。它看了会白展茗,把一只要有他脑袋大的黑爪伸出床外,停顿片刻后左右晃了晃。

      白展茗磨了下牙,没上当扑过去玩。

      “喵嗷。”他低低叫声,努力用猫的身体翻出一个人性化的白眼。

      又过了几十秒,纪梵睁开眼,低头的姿势让他第一时间看见了蹲在地上的狸花,暗红与碧绿的两双眼相对。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太像,太像了。如果白展茗的精神体是猫,应该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有着阴冷泛绿竖瞳、华美幽蓝鳞片,还张扬地朝自己吐信的蛇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纪梵无奈一笑,敲了下黑豹的头,抱着手里的衣服站起身。

      “叮当当——”

      一枚金属质地的东西从夹克中掉落,在地板上弹动几下敲出连串的脆响。

      白展茗遵循本能撒腿追上去,一掌把它按在肉垫下,慢慢抬起点爪侧着头去看。

      一枚珍珠耳钉。成色极好的珠体被银色花瓣包在中间,花瓣的纹理道道分明,一看就是能工巧匠所为。

      三天前。

      “哎呀。”

      温婉的女性向导轻叫一声,秀眉颦起,贝齿咬着一点唇肉,很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衣柜前一本正经挑选衣物的白展茗回过头,两三步来到她身后,镜子映出他放在对方肩上的手和歪着探出的脑袋。

      云轻姿看着手心里的小巧首饰盒,那里面本是一对圆润可爱的珍珠耳钉,被特意设计打造成茉莉花的模样,可惜的是如今右边那枚上面托着珍珠的花瓣已经散落,银瓣凄清地散落在米白绒布上,独留一颗孤零零的珍珠。

      “这个,是当初爸爸送你的吧?”

      女人点点头,目露怀念地用指腹碰了碰还完好的另一枚,“对,是还在白塔学校的时候,他攒了半年的积蓄偷偷托外面的老工匠做的,花瓣背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他记得他当时觉得花瓣散落的样子很不吉利,这又是母亲珍藏的心爱之物,于是提议去修一修,可母亲说当初制作它们的老工匠已经去世,她不想再让旁人假手。

      他是怎么说的呢?

      “那我去找人照着做一个新的吧,就当是儿子新送给您的,怎么样?”

      所以……

      白展茗抬头,一步步走向正在检查衣服里是否还有其他东西的纪梵。

      他带走了完好的那枚耳钉,还没来得及去找珠宝店就被紧急派去方城,再然后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这件外套,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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