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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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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为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像根刺扎在成茗眼底。他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手脚都冻得发僵,才转身回到屋里。桌上的羊肉汤早已凉透,油花凝在碗边,像层化不开的霜。
他弯腰捡起江意为落下的食盒,指尖碰到冰凉的木盒,忽然想起刚才少年递汤时眼里的光——那光亮得像揉了碎星,此刻却被他亲手掐灭了。成茗把食盒攥得发紧,指节泛白,喉间堵得发慌,最后却只是将食盒塞进了柜角,像要把这段日子的热闹一并藏起来。
夜里,成茗翻来覆去睡不着。军营里的事、朝堂上的纷争,此刻都抵不过江意为红着眼眶的模样。他想起少年第一次缠上来时,穿着月白锦袍,下巴抬得老高,说“我想跟你学骑马”;想起少年为了聊边关的事,硬撑着听他讲枯燥的阵法,眼皮打架却还强装精神;想起少年送他那把嵌了宝石的匕首,别扭地说“不是特意给你的,家里多的是”……
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着,搅得他心口发疼。他起身点亮油灯,从枕下摸出一本旧册子——那是江意为上次落在这里的,里面记满了关于边关的笔记,还有几处画得歪歪扭扭的小骑兵,旁边还写着“成茗说这样布阵最厉害”。
成茗的指尖拂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忽然狠狠合上册子,扔回枕下。他不能想,也不敢想。身为武将,他肩上扛着的是家国责任,若是因为儿女情长毁了名声,不仅自己前途尽毁,还会连累家族,更会让江家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
他只能这么做。成茗一遍遍告诉自己,却在摸到冰凉的床沿时,第一次觉得这将军府大得吓人,空得发慌。
而江意为回了家,径直冲进自己的院子,把自己关在屋里。小厮不敢多问,只能把温好的姜汤放在门口。江意为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忽然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成几片,茶水溅在他的锦袍上,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他想起成茗说“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想起那句“你别自作多情”,心脏像被反复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他从怀里摸出块帕子——那是上次跟成茗骑马时,成茗替他擦汗用过的,他偷偷藏了起来,如今却成了笑话。江意为把帕子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看着火苗舔舐着布料,直到帕子烧成灰烬,才红着眼眶瘫坐在椅子上。
接下来的几天,江意为没再出门。江家父母看出他不对劲,问了几次,他都只说“没事”,然后继续关在屋里。直到正月十五,江母硬拉着他去参加一个权贵家的宴,说“总闷在屋里要闷出病来”。
江意为拗不过母亲,只能换上锦袍出门。宴会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他却像个局外人,坐在角落默默喝酒。忽然,他听见有人提起“成将军”,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几个官员围在一起,说“成将军近来在军营里越发勤勉,陛下都夸了好几次”。
江意为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他想起成茗冷淡的眉眼,心里又酸又涩,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口的闷。
“江公子?”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意为回头,看见云墨站在身后,身边还跟着阿添。云墨手里端着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江意为接过酒杯,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觉得闷。”
云墨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却没点破,只是说:“别喝太多,伤身体。”
阿添站在旁边,看着江意为落寞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他想起上次江意为找自己讨主意时的兴奋,再看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说:“江公子,有些事……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意为愣了愣,看向阿添。阿添想了想,还是说:“成将军或许有自己的难处,他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江意为的眼眶忽然红了,却别过脸,声音带着点沙哑:“他难不难,跟我没关系了。”
云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宴会上的音乐还在响,舞姬的裙摆旋出好看的弧度,可江意为却觉得这热闹离自己很远。他喝光杯里的酒,起身对云墨和阿添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走出宴会厅,外面还飘着小雪。江意为裹紧了外氅,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路过一处回廊时,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成茗。
他下意识地躲到柱子后,看见成茗正跟一个官员说话,语气平淡,眉眼间没了往日的冷硬,却也没了对着自己时的那点松动。官员笑着说“成将军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以后可得多提携”,成茗只是淡淡应了句“不敢”。
等官员走后,成茗站在回廊下,看着飘落的雪花,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那是枚小小的玉佩,边缘有些磨损,正是江意为上次扔在雪地里的那枚。
成茗的指尖摩挲着玉佩,眼神里满是江意为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痛苦。他把玉佩贴在胸口,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转身离开。
躲在柱子后的江意为,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他终于知道,成茗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身份,是世俗,是不敢言说的苦衷。
江意为抹掉眼泪,转身往家走。雪落在他的肩上,轻轻的,却像压了千斤重。他不知道这段感情会走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鼓起勇气靠近成茗。他只知道,这个雪夜过后,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