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界拆孽缘》南洋季风

11、第 11 章

　　她问：“你怎么不用洁尘术祛除血迹？”
　　“这是雪珈的心头血，术法无用。待办完事，将这件衣裳抛却就是。”
　　“你刺中了雪珈的心口？”
　　“雪狐九命，不刺心口难以擒获。”
　　“她不会死吧……”
　　“为何为她担心？”
　　“说到底，她是元洵手中的工具，要杀的是元浣，不是我。”
　　羲沐冷声道：“她伤了你，自该付出同等代价。”
　　襦月生微怔。
　　羲沐看向她：“师尊护徒，理所应当，不要多想。”
　　“我才没有多想！我是在想，她上辈子会不会是贫苦人家，没办法择一个好胎，这辈子才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她像敖园一样，一出生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并非出身富贵者品性皆能往正道上走。人心百态，难以简单推论。你对任务对象投入过多感情，是大忌。”
　　“你就没有对他们投入过感情吗？”
　　羲沐静了片刻，开口道：“初任黑月神时的确有过。恨其不争，怨其不幸，想挽救所有不幸者，阻挡所有孽缘带来的噩运，未必都能实现，反倒遭受口诛笔伐。久而久之，也就看淡了。”
　　襦月生摸了摸鼻子：“你是在说我吗？”
　　羲沐浅笑：“你虽嘴上不饶人，行动上还是属于配合的那个。”
　　襦月生道：“那我们赶紧行动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哐哐哐”敲开隔壁的房门。
　　李礼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我找栾梦。”
　　“你找她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襦月生长驱直入，拉走了栾梦。
　　羲沐也是一愣。
　　襦月生道：“还讲什么策略？他们没法力，我们有法力，速战速决！”
　　羲沐忍俊不禁。
　　李礼嚷道：“你们要干什么！”
　　栾梦惊慌失措：“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放心，不会害你。”
　　李礼被羲沐拦在了屋内。
　　“我是当朝太子，你们休得无礼！我要砍了你们的头！”
　　羲沐嫌他吵，手指一挥，禁言术封了他的口。
　　鬼界没有黎明，钟漏滴滴答答，昭示着夜晚过去，白天来临。
　　襦月生欢欢喜喜捧着姻缘盘回来，献宝似的交到羲沐面前。
　　“牵成啦！”
　　栾梦的黑线牢牢的绑在了李礼的姻缘柱上。
　　“人呢？”
　　襦月生瞥了李礼一眼，“她说她不想再见到李礼了，已经入了轮回道了。”
　　李礼被施了定身术和禁言术，口不能言，脸却是气得红透了。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口型骂的都是污言秽语。
　　羲沐道：“走吧。”
　　“不管他了吗？”
　　“定身术三个时辰后自行解除，届时他是要回人界，还是继续做鬼，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襦月生把姻缘盘缩小，揣进荷包里。
　　“你不问问我怎么说服的栾梦吗？”
　　“嗯，你怎么说服的？”
　　“我把她带去司金阁，给她查她那一笔陪葬品的去向，再去往生殿核对，她知道了李礼挪用她的钱谋自己的转世之路，对李礼失望透顶。我趁机劝说她，还是做人好，说不定又是投生富贵人家，要是被李礼骗光钱财留在鬼界，那才是生不如死，唉！”
　　“叹什么气？”
　　“再好的感情，都经不住穷。”
　　羲沐看着她：“你变了。”
　　“嗯？哪变了？”
　　“从前你是感情至上，不像现在这么财迷。”
　　襦月生悠悠道：“感情至上有什么用？又留不住人。赤焱不是跟你走了么？”
　　羲沐下颌紧绷，默然无语。
　　襦月生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生气了。
　　“你也变了。”
　　羲沐问：“哪里？”
　　“你以前好像没那么容易生气。是拆的姻缘多了，被怨气反噬了吗？”
　　羲沐抚了抚额头：“是被你气的。”
　　襦月生失笑：“你得多宝贝这个弟弟呀？我一提他，你就觉得我玷污了他。”
　　羲沐深深看她一眼。
　　“怎么？被我说中了？”
　　“去下一站！”
　　“下一站去哪里？”
　　“妖界。”
　　“妖界！那我可以顺便回家吗？我想去看看我爹娘，不会耽误多久。”
　　“可以。”
　　“真的？太好了！谢谢！”
　　襦月生小跑在前边，巴不得赶紧就到家，她有点想她爹娘了，从小到大，除了修仙，从未离家这么远过。
　　离开了鬼界，外头天光大好。
　　襦月生眯着眼，被暖洋洋的春光照着，喟叹道：“还是活着好啊！”
　　“怎么听着像是你经历了生死？”
　　“虽未经历过，去一趟鬼界，也被鬼气侵扰了，暗无天日的地方真不是人待的。还是人间好，花团锦簇，春光明媚。”
　　她说着说着，嘴角撇了撇。
　　“怎么了？”
　　“栾梦入轮回道时，她用了剩下的陪葬品打点往生殿的鬼吏。我看着旁边的普通魂灵，还在慢慢地等待排号，排到了他们，也未必是什么好的来生。李礼这样子品行的人，回到人界，成了九五之尊，百姓不知还会怎样受苦……”
　　羲沐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春，与三月阳光交织。
　　“世间便是如此，黑白共存。你心中存着公平正义，就足矣。”
　　襦月生深吸一口气：“可惜我做不了普度众生的菩萨。”
　　羲沐笑道：“傻子。”
　　“你骂我？”
　　“不是骂你，是羡慕你。”
　　“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自己慢慢悟吧。”
　　“哎！怎么吊人胃口呀？”
　　“不是急着回家吗？快走吧！”
　　回妖界的路上，风是轻柔的，花香草绿，山山水水都可爱。
　　到了家，却不了。
　　两老看向襦月生身后的羲沐，“这不是赤焱的哥哥吗？”
　　羲沐颔首：“伯父、伯母好。”
　　襦父怒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襦月生慌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襦父抄着锅铲：“他弟弟洞房花烛夜之后就抛下你不管，他还有脸上我们家来？”
　　襦月生赶紧朝她娘使眼色，“娘，你先带爹进屋，我稍后再向你们解释。”
　　襦母把相公拽进屋。
　　襦月生冲羲沐咧开一个笑：“师尊，你别生气，怪我，我没向他们解释……”
　　羲沐问：“为何？”
　　“我爹娘都是普通的花妖树妖，你们是天上的人，若说是我抛弃了赤焱，他们会担心我得罪了你们，觉都会睡不好。”
　　“神仙在你们这儿的风评如此不好？”
　　襦月生一愣，干笑道：“没有没有，好得很！我们小门小户的，谨小慎微惯了。”
　　羲沐揶揄道：“我怎么没看出你谨小慎微？你可是放肆得很。”
　　襦月生甜甜笑道：“那是因为我了解您的为人啊！您心胸宽广，慈悲为怀，法力高强，又……”
　　“行了，别溜须拍马了。”
　　羲沐瞥向一旁的“花食铺”，“不是说不开了吗？”
　　“我去天庭报到前是关了这间铺子，也许我爹娘闲不住，又开起来了。师尊，你进来坐。”
　　羲沐随她进去。
　　铺子和两百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柜台上的点心花样倒是多了几种。
　　襦月生挑了几种捧到他面前，给他斟了一壶热茶。“您先吃着，我去同我爹娘解释。”
　　“嗯。”
　　羲沐捻起一枚桃花酥，咬了一口，尝了尝。
　　没再吃第二口。
　　不是襦月生的味道。
　　“爹，娘……”
　　襦月生才开口，襦父打断：“你又和赤焱搅和到一起了？”
　　“没有。我连他面都没见着。”
　　“那为何与他哥哥在一处？”
　　“我这不是被分到了黑月神宫嘛！他哥是黑月神宫的主神。”
　　“你蒙得了我？我看是你主动去的！”
　　襦月生低下头，被说中了。
　　襦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带着他来咱们家呀？”
　　“我跟着他下凡做任务，这一次任务在妖界，我就说回来看看你俩。”
　　“他真不会为难你？”
　　“不会。人家一个上神，哪里有功夫刁难我这小仙？”
　　“没有就好。”
　　“爹，你别怪羲沐，当初……其实是我主动甩了赤焱。”
　　“你说什么？”襦父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哎呀，赤焱不离开这儿，他就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我也是没办法，为了逼他走，就只好说一些狠话。”
　　“笨啊笨啊！这样人家岂不会记恨你？你赶紧跟人家解释清楚啊！”
　　襦月生摇头：“我没法解释。”
　　“为什么！”
　　“我讹了羲沐五百万灵石，作为封口费。”
　　“什么！”
　　“我拿了他的钱，答应了不告密。当初拆散我和赤焱，他也有份。”
　　“唉……”襦父襦母双双叹息，“咱们家虽是小门小户，日子也算平顺，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远去天界，你们独自在家，我照应不到，钱越多我越安心，你们不必再辛苦劳作种花种草开铺子，好好养老就行了。何况，我也不一定能通过考核，若是到时卷铺盖回来，也有本钱重新开始。”
　　襦月生什么都考虑到了。
　　襦母心疼地看着她：“你不是还喜欢赤焱么？这两百年……”
　　“喜欢归喜欢，这两百年，我不知道他还喜不喜欢我。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自己的退路得留好。万一他已喜欢上别人，我再解释当年的真相也没有意义，不如抓住那五百万灵石。”
　　两位老人望着女儿，她理智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让他们更加心疼。
　　襦月生解释完就去找羲沐，手上还拿了一件衣袍。
　　“师尊，你的衣服要不要换一件？”
　　“你爹的？”
　　“不是，赤焱以前穿的，你不是和他身形相似嘛。”
　　“两百年了，你还留着？”
　　“嗯。”
　　干嘛不留着，用料那么好，可值钱了。
　　“做纪念？”
　　襦月生没好意思说“是”，赤焱穿过用过的东西，她都没舍得丢。她与赤焱在一块时，多快乐呀，赤焱性格温暖体贴，对她好得不得了，可惜啊！
　　羲沐拂袖而去。
　　襦月生愣住。
　　“哎，等等我啊！你生什么气呀？这衣裳虽然旧了点，我都洗干净了的，又不是从垃圾堆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