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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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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额齐听她俩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敏感地觉察出二位的气氛有些不太妙,用眼神示意胤祺翻译一下,没想到这男人也在走神呢。
太后娘娘拍了拍穆额齐的手:“好孩子,往后常出去走走,常来慈宁宫坐坐,小俩口别总闷在府里。”
穆额齐听不懂,但是看太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也知道是好话,也笑得灿烂。
胤祺翻译完她便道:“孙媳记下了。往后定然常来,只怕那时皇祖母要嫌我们黏人了。正好让孙媳跟您学学蒙语,听您说说草原上的故事。”
太后娘娘满口答应:“好好好,哀家就喜欢粘人精呢!”
宜妃默默地打量着老五和老五媳妇。
这个老五一向与她不亲近,头上落了疤之后更是沉默不少,出宫建府之后与宫里往来也少了,没想到大婚后倒是精神不少。
穆额齐陪着各位长辈唠了唠家常后又收了一堆赏赐回了府。
闻敏利落地帮她卸下身上的重担,闻慧接过朝冠小心翼翼收好。
两个侍女上前,打前的一个自然蹲礼道:“福晋,热水已经备好了。”
穆额齐双手交叉靠在浴桶边,下巴枕在手背上。
闻慧将热汤慢慢加到了主子的肩膀处,见主子一头青丝散落在后背,短些的微微卷曲,露出的背部肌肤莹白发光不由得脸色发赧。
穆额齐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陌生人在,所以其余人都是隔着屏风站着的。
她们是贝勒府刚建的时候,太后娘娘从宫里送出来的一批奴才。
其中一个长得珠圆玉润,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叫云嬷嬷,原是苏麻喇额涅姑姑的徒弟,打在慈宁宫的时候就是伺候五阿哥的,贝勒爷开府之后跟皇太后自请出宫继续伺候贝勒爷,今早又被贝勒爷派到正院听候差遣。
云嬷嬷来之前还有些忐忑,以为是自己当差出了什么岔子,才被发配到正院伺候福晋。
此时勉强振作精神,理了理衣领袖口,叫人去预备了茶水糕点,又隔着屏风介绍起五阿哥府的布局。
五贝勒府北隔小溪沟与避暑山庄相对,南临西大街、陕西营与佟府相望,离正在修建的九阿哥府不远。
府邸分为中东西三路,中间是座较大的花园,园中岭峻峰秀、池碧泉清,青山绿水中还环抱着五六组殿院堂院,正殿居东,是福晋的正院。
南边隔溪相望,是三楹风格别致的草房,正院再往东边是三进的前院。
正院的西北群山环翠,过了群山再往后便是春晃堂,住着去年为爷生了大阿哥后,被爷请旨上了玉蝶的侧福晋刘佳氏,头胎得子,一直自诩是个有福之人呢。
再往后则是瓜尔佳氏住的秋静院,她本出身满洲八大姓之一,家族显赫。
父亲是正三品大理寺卿硕色,掌管全国刑狱事务,嫡亲姐姐嫁给了四福晋的哥哥。
与大多数满洲姑奶奶的盛气凌人不同,瓜尔佳氏平日里行事低调,未尝与人发生口角。
耿格格包衣出身,但为人憨直,住在最后面的冬澄院,平日倒是很喜欢出来走动,稍后都会来向穆额齐敬茶。
正院有个小厨房,小厨房还没真正投入使用过,内务府最近才派了人过来服侍。
五阿哥的膳食一般由茶膳房上呈。
穆额齐听着云嬷嬷如数家珍,脑子里属于五贝勒府的舆图亮起了一块又一块。
回了西暖阁,闻敏见她还是懒懒地斜靠在榻上,上前端起茶碗用茶盖撇去浮沫,喂着她吃了一小口温度刚好的茉莉花茶。
穆额齐泡在茶香中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几日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作为已经开府在外的五贝勒福晋,只需初一十五和重大节日要向宜妃和太后请安,而只要不进宫,在五贝勒府,五阿哥老大,她老二。
即使内务府派来的人盘根错节,耳目众多,但为了在太后和宜妃娘娘那讨个好,也指定是样样妥帖。
更别说五阿哥去年刚因为出征葛尔丹,战场上为四阿哥挡了一刀,考评上佳,在第一次皇子大封时,成为四位贝勒之一,简在帝心,想锦上添花者众。
穆额齐抱着迎枕,思绪慢慢陷入空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穆额齐歇晌时第一个来的是据说爱出门的耿氏,她年纪最小,声音也稚嫩清脆,脸若银盘,杏眸弯弯。
上身是半新的浅绿色对襟短衫,头上梳着常见的两把头,带着一只海棠绒花,给人清清爽爽的感觉。
得知福晋还在休息,有些许窘迫,在侍女的示意下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拨弄起手绢。
瓜尔佳氏比她晚一刻钟,被侍女扶着缓缓落座,身着一身香色旗装,马蹄袖口是内府镶滚风格的祥云图案,金云衔珠的一耳三钳微微晃动,头上只低调地簪了只点翠玉兰,点缀两朵粉菊,显得非常典雅。
内府镶滚的手艺,衣料需经过镶、滚、绣、彩等工艺叠加花边,色彩讲究对比调和,深色衣料配亮色镶边,突显华贵,一般人家哪舍得当日常衣裳穿的。
她进来就很熟稔地与耿氏见礼,赞叹道:“耿妹妹今儿个的绒花甚是别致,颜色配得极好,远远一看,仿若真花呢。”
耿氏被夸得脸都红了:“前几日我随手做着打发时间的,瓜尔佳姐姐喜欢什么花?若是不嫌弃,我过几日就能做好。”
她用的是家里从前朝传下来的绒花手艺,在宫里不敢做,怕招惹是非,到了贝勒府才慢慢捡起来打发时间。
绒花虽然因为谐音“荣华”而让后宫的女子心里稍微自我安慰些,但毕竟不是真花,戴在头上假里假气的,看着就廉价,所以没见过哪个贵人送人礼物是送绒花的。
只不过当今皇上崇尚节俭,后宫女子才以通草绒花为饰品。
后宫不御珠翠的节俭之气一度吹到了前朝,王公大臣纷纷效仿,减少金银器皿的使用。
光禄寺卿更是将每年的开支从每年七十万两缩减至七万两,当即就被万岁爷夸奖为大清肱股之臣。
不过,耿氏这仿若真花的东西就是放在宫里也是不俗之物。
若是自己做桥,与耿氏将制作手法献给爷,到时候既有恩于耿氏,博一个姐妹情深,真诚待人的贤德之名,又能讨爷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瓜尔佳氏笑容越发热忱甜蜜:“妹妹可别谦虚,这么好看的绒花,必然是你费了一番功夫制的,我哪来的脸面说什么嫌弃的话,喜欢都来不及呢。”
“平日不见你们俩有什么交情,今儿倒是搁这互述起衷肠来了,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可惜没有戏台子,白费了你们的口舌。”刘佳氏啧了一声,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侧福晋刘佳氏来得最晚,打扮得最隆重,头上满是珠翠,一身银红色苏绣走动起来波光粼粼,端的是富贵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出身满洲大姓的,家底丰厚。
耿氏低头翻了个白眼和瓜尔佳氏起身向侧福晋行礼,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瓜尔佳氏已经习惯了刘佳氏这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耍嘴皮子是个人都会,但情绪一向是她的手段不是软肋,没必要为了这种货色浪费感情和口舌,况且有些话万一传到爷的耳朵里,也不好听。
刘佳氏正眼都没瞧二人,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她最看不上瓜尔佳氏假模假式的老好人作态,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谁不知道谁啊。
搁福晋这姐姐长妹妹短的,爱吃藕的吧,心眼子那么多,可惜了,咱们爷一向不喜欢和心眼多的人。
穆额齐总觉得自己才睡下去,就到了交待叫起的时间,醒来时备觉轻松,身上的疲乏仿佛都溢散出去了不少。
云嬷嬷最先听见屋里头叫起的动静,领着丫鬟端来梳洗的温水和巾帕。
梳洗过后,云嬷嬷扶着她于三人面前落座,刘佳氏三人踩着花盆底,脚步无声地上前蹲礼:“奴才刘佳氏、瓜尔佳氏、耿氏,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即使是侧福晋,在福晋面前还是得自称“奴才”,在这个等级森严、维护嫡庶尊卑的时代,礼制自动维护的是上位者的利益。
能有一争之力的人,怎么可能自觉做砧板上的鱼肉呢?
二人蹲礼之后,刘佳氏又上前接过侍女备的茶,跪在垫子上,恭敬地半低着头:“请福晋喝茶。”
穆额齐看着面前礼仪行得半分不差的女子,像她今日在宫里见到的,浸泡在紫禁城里规矩多年,已经看不清原来面目的许多人。
瓜尔佳氏和耿氏分位低,半蹲着等到刘佳氏敬茶完毕才往前去行自己的敬茶礼。
穆额齐速度略快地沾了口敬上来的茶,又各压了个红封。
让闻慧闻敏将人搀起:“今日虽是第一次见,但看各位姐妹情深,定是极好相处的,但这天眼瞧着越来越热,我苦夏,想必妹妹们也是,所以各位无须日日奔波劳累来我这晨昏定省,更无需来此伺候膳食,日后的请安改成每旬一次即可。”
与她无关的事情,不熟悉的人,她一概不想费心。
耿氏微微前倾,专注地听完,心里暖暖的,抬起头道:“奴才谢福晋恩典。”
瓜尔佳氏眼眸微垂,苦夏?这眼瞧着夏天还没个影,但见耿氏已经开始附和,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穆额齐继续对刘佳氏道:“大阿哥年纪还小,有底下的人留心照顾,但是你对自己的身子也要多上上心,早日给大阿哥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刘佳氏略带得意地向福晋半福了个礼,又剜了眼瓜尔佳氏的肚子,双手暗自摩挲着略带肉感的肚子:“奴才谢福晋体恤。”
“好了,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
三人行完礼才默契道:“那奴才们不打扰福晋休息,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