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仙》猫入鱼泽

6、请仙

　　杨不仙侧躺在床上等死。

　　口中咳出的血越来越多，整张帕子都红了。

　　……仙家，请帮我。

　　杨不仙闭上眼睛，在感知心府里另一个心跳。

　　「可以。」

　　「但……，这次，用什么来交换呢？」

　　那个心跳回答了。心跳动时，另一颗心也在跳动，两个不同的频率的交替搏动，奇异又诡诞。

　　“……”。

　　杨不仙面色苍白，嘴唇发绀。上次她以出血作为交换，每日供养，换来半条命。这次，她又有什么来交换的呢？

　　那个心跳替她回答了：「很简单呀～你可以用一只手或者一条腿…甚至是一只眼睛，一个器官……」

　　「很划算的啦～」

　　「世人都以貌取人……，但一个部位的残缺换回一条命，难道不值得吗？」

　　三年前的陵安城那晚，这个声音也是这么诱惑。

　　“……”，她跟上次一样沉默。

　　心跳又说：

　　「那这样吧，看在你每日以血供养我的份上，这次你可以用一根手指、或一根脚趾来交换。」

　　杨不仙动摇了。睁开双眼视线开始涣散，眩晕袭来，她疲惫的说：

　　“这次……”

　　“我以失明三天作为代价，请求血髅仙替我止住这日的出血。”

　　共仙者以代价交换的请仙，「仙」只能接受或拒绝。

　　「呀！你还是那么聪明……」

　　发现自己上当。杨不仙刚才是故意沉默。

　　血髅仙笑了，声音宛如稚嫩、女童：「这个代价我收下了。」

　　音落，杨不仙双眼渗出红血，蜿蜒从脸庞落下。

　　「不过下次就不能作数了哦～」

　　眼前一黑。

　　心府的另一个心跳消失了。

　　杨不仙闭上眼睛，感知着双肺不再弥漫出血。她轻咳一声，将肺里的陈旧血咳出吐在手帕上。

　　摸着床起身。

　　杨不仙险些跌倒。血从脸上滴在地面，伸手松开头上的发带，将它绑在眼上，绕到脑后打结。

　　绸缎的眼罩很快被血打湿，脸上总算不再流血。杨不仙摸黑出了门。

　　一路走来，失血头晕，她“咚”的撞在一扇黄漆描金的檀木门上，倒下。

　　重重摔在地面的声音，吸引了房间的人的注意。门从内打开，一个挽着双环鬓，头戴莲花坠珠饰的水蓝色衣衫的少女惊讶：

　　“怎么有人倒在了门口……”

　　方才方丛苁本在质问系统为何原著剧情太过偏离的原因，但系统只说是“有可能出现了系统bug，需要进一步调查才清楚，只能暂时按照之前的原著剧情完成任务”。

　　刚叹气，离门较近的她一下子听见外面的声音，立马起身开门。

　　是剧情送上门来了！

　　“……”

　　看见门口的人蒙着的眼睛还在渗血，方丛苁朝着屋内的人感叹：“她眼睛受伤了！不知何故。”

　　徐秋澄立刻上前，秀丽的脸上，眼亮如炽，戴着戒指的手探了鼻息：“还活着，先抬进来。”

　　见他难得积极，方丛苁闪过困惑，手上照做。

　　杨不仙躺在床上动了动手指，莫听晚松开了把脉的手。

　　“……咳咳”，她醒来后立刻咳嗽了一声。

　　“这位姑娘，你方才因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在门口，我们发现了你。”一旁的方丛苁及时说明情况，有些欲言又止。

　　莫听晚收回手，秀眉皱起，接话道：“不知为何，你的眼睛，止不住血。”

　　眼前一片漆黑，杨不仙伸手摸在眼罩上，声音沙哑：“……多谢你们，我、我这是霍妖用东西所伤的……”

　　“霍妖”二字一出，四人皆惊讶。这描金船上出现了霍妖？登船当天，描金船的人会再检查一遍船，确保无异再出行。

　　“我叫杨不仙，是碧池城的一名容姓的商户的侧室……，夫君长年外出经商，大夫人不太待见，我便借着祭奠家亲几天的缘由回家。”

　　杨不仙脸上闪过痛苦：“上周，我们三人在陵安城一处宅子受到了霍妖的袭击，好在附近的共仙者及时将其歼灭。只是我的侍女莫珠……，没想到在第二天受到了“染化”，而我们一无所知。”

　　似乎在哭，床上的女子的眼罩又在渗血、晕染。苍白的唇也有了些血色：“日子已过，我们打道回府。直到方才，我们发现了莫珠的异常，……她、她将我们击伤逃离，另一个侍女去找大夫替我的眼睛治伤……”

　　“只是她离开的有些久，我怕她撞上莫珠……才出门去找她……”

　　“没想到一下子晕过去了。”

　　失明女子说明情况。四人都觉得没有问题，暗自对彼此点头。

　　方丛苁倒了杯水上前喂她，小心扶她起来喝水：“我叫方丛苁，是个游侠，姑娘叫我小方就行。其他三人都是我的伙伴，他们对付霍妖都很厉害的，不用担心。”

　　杨不仙喝下水，对着面前的声音道谢。

　　描金船猛的一歪。杨不仙身子猛的向前。要不是方丛苁及时扶住，她就要摔在地上了。

　　“难道黑水龙又来了？”

　　众人看向窗外。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海面无风，描金船在原位止住，无法前行。

　　一根两米粗的触手捆住了这艘船。

　　黑乎乎的，又带着光滑的粘稠，长着无数的斑块。触手带起的水浪激在船壁，为之一晃。海水落在甲板上，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巨响的“哗”浪。离得近的房间，未来得及关窗户，就被落下的海水淋湿地板床榻，里面的人惊叫着躲开。

　　有人甚至将灯笼灭掉，关上窗户仓皇逃窜。

　　“咕咕……”

　　海下不知有什么巨物，如墨的海面像开水沸腾般翻滚，又是三根黏糊触手随浪涌出海面，在空中仰伸摆动着袭来。

　　船体亮起一个巨大的万字符文，一道灿烂的金光裹住了船，将触手跟水花隔绝。触手落在金罩上被弹开，海水拍落滑走，融回海面。

　　万符站在描金船顶层，黑发金眸，黑袍长袖，白皙的脖子的奇异符文先是大灿的金光，一瞬后变成血光，很快湮灭消失。

　　“啧。”万符清秀的脸闪过不耐烦。

　　这东西又来了……

　　他长袖的手一伸，手心凝聚起一只红白锦鲤，手指往外一弹。锦鲤摆着鱼尾朝着触手游去，一触到海面，瞬间消失，化作无数的鱼从水里跳出。

　　那些跳跃的锦鲤每次都会在触手上撕咬下一块肉来，再摆着鱼尾落回海里。墨色的血滴在海上，海里无数的鱼群环伺，触手吃痛回缩水下，捆在船的那根触手拽着甲板侧倾，一副要拉入水的节奏。

　　万符的金眸一瞥，白皙的手翻转，一只肥硕的锦鲤从海面跃出，鱼扭着身子，尾巴“啪”的扇在触手上，那根触手就这样跟着锦鲤被扇落在海上，溅起无数水花。

　　就这样轻松解除危机，描金船又自发的行驶。或许是鱼群的干扰，那怪物没有再追游。

　　闭合眼睛，万符的金眸又变成了黑白的眼瞳。眺望着触手的方向，他清瘦的身型一闪，消失在船顶。

　　众人看不见万符，只见金罩护船、鱼群困住黑水龙，描金船行驶出领域，这才将心落回。

　　“太好了！没事了！”

　　“……”

　　手上的戒指折出一道澄净红光，戒指贴合的部位发烫，徐秋澄立刻转身警惕。

　　房间多了一个人。

　　万符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饮水，像是惊讶他的快速反应：“那么快就知道了？”

　　其他人这才看见万符。对于不速之客，每个人脸上都有些诧异。

　　警告！剧情崩坏！
　　警告！剧情崩坏！
　　警告！剧情崩坏！
　　警告！剧情崩坏！
　　……

　　方丛苁默不作声关闭了系统不断弹出的红色预警。

　　季临风有些惊喜，也有些忧愁：“万符。”

　　万符？！

　　这就是万符？！

　　面前这个看起来很乖的青年就是万符？！！

　　万符放下杯子，抬眼冲他露出了一抹讨喜的笑：“好久不见，哥哥。”

　　季临风像是感慨，又像是无奈：“你这次来……”

　　万符上前几步，路过他：“我这次来不是找你的，哥哥。”

　　听着两人不对劲的对话，众人无语时又忍不住多了些遐想。

　　经过季临风，万符在方丛苁面前停下。方丛苁警铃大响，警惕的看向他。万符饶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清澈眸子一转，视线瞥向落在床踏上罩眼女子，朝她伸出手：“夫人，跟我走吧。”

　　“……”想看也看不见。

　　杨不仙无言懊悔，“偶像”就在面前，自己却“瞎”了！还是主动瞎的。

　　眼瞎耳越发灵光，直觉告诉她，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可又短路想不出来！

　　声音响起，万符说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杨不仙朝他“看”去，秀眉一动，白净的脸庞做了个疑惑表情：“您是万少主？”

　　“在下万符。久仰夫人大名。”

　　“……”众人死寂。

　　这是万符吗？

　　怎么感觉被人夺舍了。

　　杨不仙脸抽了一下。

　　“拜见万少主，能被记住，是妾身的荣幸。”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杨不仙摸索着起身。

　　好像这才发现她看不见。万符贴心的搀扶她下床，弯腰低头时，他的呼吸从耳畔扫过脸庞。

　　“……多谢。”

　　呼吸洒过的地方有些微热。耳朵泛红，杨不仙在眼罩下眨了眨眼。……有点不对劲。这也太暧昧了吧？万符这是在撩她？

　　随即否定。

　　堂堂的万符还需撩妹？

　　这可是万符哎！

　　一定是巧合。

　　杨不仙将自我攻略的念头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