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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面之缘 ...

  •   “一手消息,王主任领了个帅哥进黑魔仙办公室了。”

      “那我充分怀疑天降转校生花落咱班。”

      刚享受完两日假期,同学们满血复活,补作业的同时还聊得热火朝天。

      在班里热闹如早市的情况下,虞窈窈实在话少的反常。

      “走班”、“物化政”、“转学”等的字眼被频频提及,她莫名有些心烦。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

      属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她回过神,努力剔除有的没的杂念,认真清点收上来的作业数量。

      同学们没聊多久,班主任秦月就踩着预备铃进了班。

      “我先来说件事,走班制一直在实行,但我们是纯文组合就没有参与进去。今天隔壁理重转来一位同学,由于是物化政组合,以后就来咱班学政治,在正式上课前介绍大家都认识一下。”秦月说完,朝门外招招手,男生进了教室,“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来人身高腿长,穿着新校服,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明明是极具冲击性的长相,却被他温柔带笑的漂亮眉眼中和得十分柔和。

      好矛盾的人。

      他站在讲台上不怎么怯场,带着礼貌又舒服的笑容向新同学们微微鞠了一躬。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女生扯着同桌衣袖,看起来很激动。

      此时此刻,慌乱从心底蔓延开来,虞窈窈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通俗点,怕什么来什么。

      男生开始自我介绍。

      他的声音像清洌的泉水,带着一点凉,符合那张脸。

      “我叫周琢,‘如琢如磨’的‘琢’,刚从西城一中转来,请同学们多多关照。”

      原来叫周琢。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出自《诗经》的字,和她的名字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一样。

      “虞窈窈呢?”

      琢磨别人名字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自动站了起来。

      “我在。”

      秦月点点头:“走班的话得辛苦我们政治课代表跑隔壁收作业了。”

      虞窈窈下意识看向周琢。

      他也往这边看,四目相对,眼前人和记忆中那张脸重合。

      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气质却并不相同。

      一人多面在这个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内心活动很丰富,她还是笑得眉眼弯弯,向班主任保证:“不辛苦,我这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肯定会完成任务的。”

      周围同学因为虞窈窈这副不着调的模样笑出了声。

      周琢也笑了,他的睫毛轻微颤动,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一如落日时他看向她的笑容。

      新城,四月底。

      倒霉如虞窈窈,五一假期被学校缩减成两天不说,难得回趟家,一进储物间就跟挑拣首饰的陌生女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摆那么难看的脸给谁看呢?我劝你好好说话,我以后就是你新妈了你听见没?”

      女人说话咄咄逼人,手里还死攥着母亲留下的首饰。

      私闯民宅。

      虞窈窈反手就报了警。

      房产证上写的是虞窈窈三个字,她绝对不允许虞荣盛带任何情人在这耀武扬威。

      派出所里,她没心思陪便宜爹和他的小情人演家庭伦理肥皂剧,直截了当地揭露对方的嘴脸,又一耳光让满嘴脏话的女人吃了瘪。

      虽然事情处理完了,但女人的咒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小贱人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就该跟你妈一块下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被打。

      直到出租车停下,自己身边的空位被占了,虞窈窈这才回过神。

      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飘了过来。

      “师傅,去城郊墓园。”

      闻言,她猛地转头,和身边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白t恤格子衫牛仔裤,干净清爽的穿搭因为他那张及其漂亮的脸,被穿出了不同的感觉。

      有种漫不经心的散漫劲。

      他眼尾微微上挑,睫毛长而密,眸光如潋滟春水般荡漾着温柔,恰如其分地中和甚至盖过了他本身的气质。

      短短几秒对视,虞窈窈抓住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不知名情绪,还没来得及琢磨就被他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代替了。

      虽然是她先看的别人,但这个和自己目的地相同的陌生人实在有礼貌。

      为了扼杀去墓园话题被提及的可能性,虞窈窈干脆不解释,向对方回了个礼貌性微笑后就保持沉默。

      这二十分钟实在漫长。

      出租车停在城郊墓园门口。

      从那个经历丧母之痛彷徨无知的小女孩,到现在分毫不让对渣爹重拳出击的虞窈窈,墓园的小路见证了太多。

      比如那颗愤懑酸楚情绪交织的心,还有她这几年落在地上已经消失不见的泪水。

      虞窈窈一向明媚。

      但跪坐墓碑前支离破碎的人也是她,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小路尽头的墓碑上落了层灰,模糊了黑白照片里女人的温柔眉眼。

      “妈妈…”

      平常没机会喊出口,现在再提起这个称呼时,总有种晦涩的感觉,梗得难受。

      像碎玻璃扎在喉咙,流出滚烫的血,直接灼伤心脏。

      倾诉的阀门一旦打开就覆水难收。

      刚开始虞窈窈只是啜泣着说话,后来就哭得稀里哗啦,想把所有话一股脑倒给冰冷的墓碑。

      这已经被迫成了一种疏解手段。

      过了许久,哭声渐小。

      她跪坐在墓前,揉了揉发酸的眼,倾诉的同时思绪逐渐放空。

      她曾经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听父母故事长大的她以为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童话,没想到卸下各种矫饰后,虞窈窈才直接面对凤凰男翻身做主人的悲惨现实。

      实在恶心。

      一阵脚步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虞窈窈微微低头,用余光留意附近的同时悄悄握紧了包里的防狼喷雾。

      一片阴影投射下来,她抬头便对上那双熟悉又漂亮的眼睛。

      是拼车偶遇的那个男生。

      他看向她的目光不加掩饰,此刻没有笑意加持,男生温文尔雅的气质格外单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贴近他长相的淡漠。

      但直白的眼神里仍旧带着点什么。

      从前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因为虞窈窈家里的一连串闹剧指指点点,把他们自以为是的怜悯施舍给她,还在背后乱嚼舌根。

      如果是这样,她不需要。

      虞窈窈不甘示弱地看着对方。

      那双眼睛藏的东西太多,就是没有她讨厌的、带有施舍意味的同情。

      气氛莫名胶着起来。

      在她开口询问的前一秒,纸巾被递了过来。

      “谢谢。”

      虞窈窈脸上还挂着泪痕,手里的纸巾包装袋已经空了。犹豫了一瞬,她接过纸巾,低声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

      男生露出一点笑,眉眼温柔,和沉默时判若两人。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有些走神,不好意思了。”

      “没事,其实我不太在乎这些。”

      实在是拿人手短,而且对方真走神了又没什么恶意,虞窈窈干脆说点让对方放心的话。

      哪怕是违心的。

      她站起身,揉了揉麻木的腿,主动问道:“你也是来看望亲友的吧?”

      “嗯,我来看看我外婆,好久没来了。”

      “我也来看人…我看我妈。”

      被撞破的窘迫仍在,但虞窈窈佯装无所谓掩饰尴尬:“事情就是你刚才过来时听到的这样,我比较倒霉,家里的奇葩事很多。”

      对方点头表示理解。

      “在奇葩程度上,其实我家也半斤八两。”在虞窈窈以为男生不会继续接话时,他说了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此话一出,倒是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两人都未多言。

      天色渐晚。

      虞窈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六点,上前把洋桔梗摆正,随口问了句身边人:“时间不早了,你现在走吗?”

      “走。”

      “那一起吧,反正我们也算是一起来的。”

      上车报地名时,虞窈窈听见男生报了一中附近荷香苑的地址。

      又是同一个目的地。

      她装作无意看了眼对方。

      车内光线不好,不规则的阴影投在男生脸上,衬得他看起来恹恹的。

      一丝微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虞窈窈暗道自己莫名其妙。

      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破坏了她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虞窈窈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又把手机调成振动。

      在异常安静的空间里,再微小的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

      因为不想在公共场合尴尬,虞窈窈几乎是对方一打进来就给挂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司机和身边人。

      见没被注意,也没真正打扰到他们,她这才松了口气。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条短信提醒。

      虞荣盛:接一下电话,爸爸有事跟你说,和你妈妈有关,还有你下个月的生活费。

      虞窈窈愣了一下。

      关于母亲的事。

      除了父亲的情人们连自己带母亲一块骂,她已经很久没听谁跟自己提起她了。

      就像娇艳的花,被风霜蹉跎至枯萎,花瓣腐烂,花枝被蛀虫啃咬得面目全非,绚烂一尽,只剩岌岌可危的根。

      这个根被移植入虞窈窈心里,深埋却不会再有任何起色,留下的只有念想和痛苦。

      对关于母亲的、自己不知情的事情,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站在荷香苑门口。

      “我去便利店买点速食食品,先走了。”

      男生的声音把走神的虞窈窈拉回现实。

      “好。”她冲对方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今天的事谢谢你。”

      谢谢陌生的你释放了最纯粹的善意。

      男生摆摆手表示没事,又笑着说了声再见。

      她慢慢往公寓方向走。

      手机振动起来,虞窈窈观察四周没人后接了电话。

      “窈窈,上个月钱够不够花?听王主任说你上回联考进步很大,专注学习的时候也要记得休…”

      “什么事?”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嘘寒问暖。

      虞窈窈发现自己这个便宜爹就喜欢玩角色扮演。

      比如扮演一个慈爱又关心孩子的父亲。

      “其实也没什么…前几天你方姨拿着你妈留给你的翡翠镯子,谁知道她笨手笨脚的给摔坏了。方姨不敢说,爸爸开始真不知道。我不会让她再进我们家了,你看我们父女俩住一起不挺好吗?”

      虞窈窈沉默许久,说了句“少找事,赶紧打生活费”就把电话挂了。

      她越来越感到无能为力。

      病床前,母亲将镯子放在女儿手里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她忘不了母亲顶着病容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是妈妈给我们窈窈准备的成年礼物,以后想妈妈的话就看看它,它会替我陪你长大。”

      虞窈窈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才哭过没多久的眼睛很酸,流不出任何眼泪。苦涩比愤懑更先占领内心深处,现在她只感觉胸口很闷。

      塑料袋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放空思绪的她慢半拍抬起头。

      落日熔金,暖光笼罩在来人身上,衬得那双眉眼更加漂亮。

      “你还好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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