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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地下基地的通讯屏上,血腥的直播画面如同瘟疫般蔓延,其速度甚至超越了战场上的炮火。才小半天时间,戴霜微的死讯就传到了基地。

      风烈得知消息时,正与参谋推演战局。他提到死讯,怒目切齿。是戴霜微的报道为和平军赢得了喘息之机,赢得了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家族的侧目与支持。他们这也才有了能与其他两支军队抗衡之力。

      可如今,如今那个帮了他大忙的年轻女人惨死在极端分子手中。风烈痛心疾首,拼尽全力也要给李子深一个交代。

      他派出一支最精锐的小队,不惜代价强行突入。小队抵达矿洞时,况应凡的人仍守在矿洞中,未曾离去。尖笑声回荡在整个坑洞中,冰冷刺骨,骇人至极。

      这支小队是和平军中最强大、装备最精良的小队。哪怕几百人的队伍,遇上他们,都得掂量掂量才敢出手。
      攻势逆转,小队队员动作利落,一个个快得恍如鬼影。

      即使况应凡的雇佣军团也是精兵,却仍然抵挡不住小队队员的攻击。

      况应凡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化为惊恐:“快上啊,你们快上啊!怎么回事?你们这一群废物!白花我的钱!”

      眼见雇佣军团的人在小队出手后,人数骤然缩减。况应凡为了活命,拔腿就跑。

      可她今天精心妆造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仪式感,在隆重的氛围中见证戴霜微的死相。高跟鞋阻碍了她前进的步伐,况应凡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狼狈地踢掉鞋子,赤脚踩在碎石堆上,朝着远处狂奔。

      慌乱之中,脚心传来一阵剧痛,她的脚底早已血肉模糊。她疲于奔命,就如同戴霜微刚刚的命运,没跑几步,她也被小队队员抓住了。

      风烈吩咐小队一定要将况应凡带回来,如果情况紧急带不回来活的,最起码也要把她的头砍了提着来见他。

      小队长看着况应凡那张惊慌失措到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地上戴霜微雪白的尸体——队员在找到她的尸体后为她盖上了外套,保留这位伟大的记者最后的尊严。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揪着况应凡的头发,用短刀刃一点一点割下了况应凡的头。况应凡的鲜血从她的脖子处喷涌而出,足足有两三米高,溅了小队长一身。

      期间况应凡涕泗横流,口中念念有词:“别杀我,大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财?要色?我都能给!别杀我!我求求你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忏悔自己之前犯下的所有罪行。然而也只是因为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那股尖锐的刺痛让她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呃……求……求你……”

      到最后她已口齿不清,眼中填满了惊恐,表情狰狞。她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整张脸简直不像个人。

      小队长提起她的头发,朝着下面的队员们高举战利品。况应凡的头被他包在外套里,用一根绳子扎了起来,鲜血浸湿了包裹的底部,血液淅淅沥沥地砸到石头上,不久就被风化成暗红色的印记。

      一副没有头的躯体跪在地上轰然倒塌,小队长指着况应凡的无头尸体,冷漠地说道:“射击。”

      话音刚落,流水一样的子弹落到况应凡身上。她的无头尸体被打的像活了过来,不住地颤抖,大量的子弹将她的身体射成筛子。

      最后,一个小队员的一发炮弹,彻底将她的身体炸得粉碎,尸骨无存。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默哀三分钟——!”小队长拉长了声音,大声命令着,他的语调中气十足,回荡在矿洞中。

      所有人都面对尸体矗立着,犹如一棵棵安静的树。小队中有认识戴霜微的人,此刻,为她留下了一滴悲壮的眼泪。

      默哀完毕,他们自觉地脱下外套,严严实实地将戴霜微的尸体包裹起来。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如同捧着珍宝一般,将戴霜微带回了军营。

      当那具被迷彩服包裹的尸体被抬回基地时,听说了消息的李子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他颤抖着手掀开头部的衣服,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随即,眼泪喷涌而出。

      况应凡因为嫉妒划花了戴霜微的脸,她的面部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眼睛赤红,如同疯魔般嘶吼:“况应凡!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苏余影和戴雪荣死死拦住他,用尽全力才将他拖回临时病房。李子深像困兽一样挣扎,拳头砸在墙壁上,留下斑斑血印。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抽干了他的理智,他脑子里只剩下复仇。

      “子深!你冷静点!你这样去只是送死!”戴雪荣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放开我!霜微死了!她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李子深咆哮着,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纵横交错。

      苏余影脸色苍白,眼神沉痛,他用力按住李子深的肩膀,声音低沉却有力:“你想让安虞失去父亲吗?你想让她变成另一个霜微吗?!”

      提到女儿,李子深狂暴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随即是更深的绝望,他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失声痛哭。

      此时,小队长带来了一丝聊胜于无的安慰。

      他将包裹放在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解开了扎带,衣服褪去,是况应凡面目狰狞的头。

      “不用报仇了,我们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李博士,节哀。”

      李子深看见况应凡的头,疯了似的冲出去,一拳将头打飞。头颅重重地撞在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血印子。

      “这个老巫婆,这个该死的老巫婆——”李子深咬牙切齿,脸上青筋暴起,随后他的表情又转为悲伤,“可是,可是我的霜微再也回不来了,小鱼儿也没有妈妈了。”

      他像个情绪癫狂的精神病人,靠着桌子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似乎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全哭出来才作数。

      一旁的所有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不禁为之动容,眼里泛起泪花。戴雪荣作为戴霜微的亲姐姐,更是哭得不成样子。

      “可惜了……”苏余影安抚着怀中的戴雪荣,眼泪无声从他的脸颊滑落。无力感自上而下地将他包围,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大局已定,人死不能复生,他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亲似家人的朋友就这样死在他面前。

      太无力了,巨大的预言,巨大的权力,巨大的压迫面前,人们都太无力了。

      他们无法抵抗比自己高一维的存在,即使在人类社会中高一级的权势地位也意味着,那人拥有了夺走你性命的机会。

      戴霜微死了,如果他们再不想办法,接下来死的人将会是莫科什星球上所有的生灵。届时,大地上迸发出的惨烈场景,将比人间炼狱四个字,更可怕。

      风烈闻讯赶来,苏余影一行人的房间里一片狼藉。许多人都聚在门口观看这一惨剧,但无一例外地,都为死者感到惋惜和痛心。

      李子深的哭声响彻整个地下基地,人们连呼吸都轻了,只剩下抽泣声,像一曲为戴霜微送行的哀乐。

      “准备后事吧。”风烈说这句话时,他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也许是对着李子深,也许是对着戴霜微,更有可能是对着地下基地的所有人。

      从戴霜微的死亡,他们可以预见,在人类的自相残杀中,末日只会来临得更快。

      风家为了戴霜微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礼仪整整持续了五天。这五天,整个基地上下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李子深遵从戴霜微的心愿,将她的骨灰随风飘洒。就像她的记者生涯一般,四处辗转,跟随风的指示,如同神女降临,救他人于危难。

      从此,李子深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不再说话,眼神空洞,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提到女儿安虞时,眼底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

      戴雪荣不得不放下大部分研究,成日守着他,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冲出去做些傻事。

      因为戴霜微死后的悲伤氛围,抑制剂的研制进度几乎陷入停滞。

      苏余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既要协助风烈稳定基地日益恐慌的情绪,处理越来越多的伤员,又要寻找最终的出路。

      巨大的压力和悲伤几乎要将他压垮,半个月都不到,他瘦得像具骨头架子。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苏余影的大脑仍旧需保持高速运转和清晰的逻辑。因为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难题,而是人类的出路到底在哪?

      他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就是苏家密室和那片狂暴的采集口。

      他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一次次潜入密林深处的苏家密室,在那浩瀚如烟的古老典籍中疯狂寻找答案。

      苏余影蜷缩在密室一角,古老的纸张和发光的数据板将他包围,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推演的草图。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近乎自虐的推演,他终于拼凑出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

      苏余影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豁然开朗的喜悦,只有坠入冰窟的恐惧。

      “不是循环…”他声音沙哑,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喃喃自语,“是…繁殖和扩张。”

      古籍中的隐喻和观测数据完美吻合,他们所居住的莫科什星,并非唯一的实验区域。

      那棵被视为神明的莫科什树也并非本体,它只是一棵“子”树。真正的源头在那棵早已被遗忘的、荒芜的原生星球上。

      所谓的五百年更新根本不是什么神圣的进化或重启,那是母树的一种冰冷且宏大到令人窒息的繁殖机制。

      当一棵子树所在的星球,生命能量和发展达到某个临界点,远在原生星球的母树便会启动程序,通过某种超维链接,疯狂汲取整个星球的一切能量。

      生命、物质、文明,所有的种种都用于孕育并生长出一条通往下一个候选星球的巨大藤蔓。

      如果莫科什树成为母树,它的藤蔓生长至桃源星,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条绝佳的逃生通道。但作为候选星球,桃源星上就会生长出一棵新的子树。

      这个过程对于被疯狂吸取能量的旧星球而言,就是彻底的湮灭。

      莫科什星当前的动荡、衰竭、包括晓的暴动,一切灾难的根源并非内部战争。而是原生星球的母树正在苏醒,它的能量波动已然传来,即将进行下一次播种。

      他们的世界,只是母树培育下一代的养料。

      唯一能阻止它的办法,不是在这里徒劳的修补,而是必须追溯源头,砍断那棵最初的原生母树,只有这样,才能中断这致命的连锁。

      而一旦母树被毁,莫科什星的子树会因为失去能量源头,而停止狂暴,并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将其全部残余能量用于生长通往最近星球的藤蔓。

      在苏余影的认知中,那个候选星球,非桃源星不可。这是已知离莫科什星最近的星球。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但循环,也将于此彻底终结。

      希望过后,是更深的绝望。

      他发现,那条通往原生星球的路径,只在母树启动程序、能量剧烈波动的极短时间内才会显现,而且充满了毁灭性的乱流。

      更致命的是,那条通道需要一把独特的钥匙才能开启并稳定通过——一个与终结、死亡概念共鸣的能量代表。

      戴雪荣,纯血的切尔诺人,“死”的象征,身负完整之力,她是唯一能打开那扇门的人,且不受乱流的影响。

      而这条通道是单向的,它无法承受返程的能量负荷。一旦戴雪荣成功砍倒母树,通往莫科什的藤蔓,会因母树死亡而彻底枯萎断裂。

      她将被永远困在已然枯竭、正在加速死亡的原生星球上,在那片文明的坟墓中,孤独地迎接终点。

      苏余影发现了天机,但他死死隐瞒。

      他爱她,怎么能亲手将她推入永恒的孤寂与死亡?

      他宁愿疯狂地寻找其他虚无缥缈的办法,甚至痛苦的犹豫着,是否该和大家一起,被动地等待末日来临,至少……能死在一起。

      可命运偏不让他顺心如意——小虞病了。

      基地的环境恶劣,药物匮乏,一直乖巧的小女孩突然发起高烧,小小的身体滚烫,呼吸微弱,基地里所有能用的手段都收效甚微。

      就连他们的万能药抑制剂都没了作用,星球在枯竭,即使给戴安虞注射再多的抑制剂,她脑门上滚烫的温度也未曾降低半分。

      李子深整日抱着女儿,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会发出无声的哽咽,流出晶莹的眼泪。

      看着好友濒临崩溃,眼见小虞的生命飞速流逝,苏余影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被这具象的死亡击碎了。

      抽象的末日预言,抵不过眼前亲人温暖的身体正在变冷。

      孩子失去了母亲,现在,也要让丈夫失去女儿吗?

      他再狠心,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子挣扎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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