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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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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席卷了整个地下基地。
人们在漫无天日的绝望中,木然地等待末日降临。
而被寄予厚望的苏余影,此刻正踉跄着走出那间堆满古籍的密室。他体力耗尽,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被一直守在密林外的风家队员发现,紧急抬回了基地进行抢救。
醒来时,苏余影的脸色灰白得像死人。戴雪荣、苏谨贤和苏盼立刻围拢过来,眼中交织着关切与无法掩饰的恐慌。
苏余影猛地抓住戴雪荣的手臂,指甲狠狠地掐着她的肉,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有…有一个办法…但…但是…”
在众人焦灼、绝望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目光中,他几乎是泣血般,将这个残酷的唯一解法道出。
基地里一片死寂,只有小虞痛苦的微弱喘息声。
“你找到办法了!快说,你快说!我听着。”戴雪荣的双眼骤然迸发出一丝神彩,她赶忙将耳朵贴近苏余影的嘴唇,期待着苏余影的解决办法。
苏余影艰难地喘息着,将他在密室中窥见的可怕真相,与那唯一的、近乎诅咒的解决办法,浓缩成寥寥数语,灌入戴雪荣的耳中。
“……我不想告诉你…但事实证明,只有你……只有你才能穿过藤蔓,抵达原生星球……只有你能做到……”
苏余影的双眼噙满了泪花,巨大的痛苦让他难以呼吸。他的心在滴血,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做出选择,将自己的亲人之一推入绝路,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凡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他情愿牺牲自己的命,换所有人活。
可是,天意弄人。
戴雪荣脸上的欣喜迅速褪去,转为凝重。她抬起头,目光从苏余影痛苦扭曲的脸上,移到李子深怀中奄奄一息的侄女脸上。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周围每一张熟悉而绝望的面孔上,她没有看苏余影,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眸中所有的挣扎和恐惧,都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取代。
她想明白了,这不是拯救世界的英勇使命,这是她必须为家人付出的代价。
“通道——在哪里?”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雪荣!”苏余影猛地抓住她,眼泪终于决堤,“不!一定还有别的……”
戴雪荣轻轻地、坚定地拨开他的手,目光直直的看向她的爱人,那眼神深邃得像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悲伤:“楚楚,没有时间了。”
她勇敢地接过这个使命,不是为了所谓的星辰大海,只是为了眼前她能触及的,最后的爱和责任。
贝洛城内,元枢偌大的疆土已如风中残烛,昔日繁华的贝洛城邦如今只剩两座孤岛仍在顽强抵抗——掌握着贝洛人命脉的研究院,以及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元枢首府,贝壳宫。
元枢将残存的大部分兵力都收缩于此,做困兽之斗。
统帅的大军如浓稠的毒水一般侵蚀了贝洛的大部分领土,唯独研究院与贝壳宫,像两块难啃的硬骨头。尽管统帅的军队攻势如潮,可敌在暗,且死守不出,持续的强攻代价巨大,她不可能疯狂至此。
统帅只好命令军队像铁桶一般围困着这两处据点,她在寻找一把能从内部撬开贝壳的钥匙。
此刻,长线布局的价值显现无疑。家乐雅——这位被统帅精心设计混迹在贝洛人中的超人气偶像,在公众面前始终以“和平使者”的形象出现。
加之她屡屡公开谴责切尔诺“卑劣偷袭”,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包括贝洛的高管。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她聚集了所有如信徒般狂热的粉丝,组建了一支小军团。她对外宣称这是自保,战争开始,她会坚定不移地支持贝洛方。
统帅授意她,利用其巨大的影响力和中立身份,带领她的信徒军团,假意投奔元枢,表示她愿意为“保卫贝洛最后净土”献上力量。
焦头烂额的元枢,正苦于舆论压力和兵源短缺,见家乐雅主动来投,谅其过往言行似乎确实偏向贝洛,如同抓住了水中浮木,没时间深究,欣然接受了这份“援助”。
元枢看着家乐雅那张羊羔一样温顺的脸,甚至放心地将研究院的防御重任,交给了家乐雅及其信徒军团。
家乐雅因此顺利入驻研究院,元枢撤掉了一部分研究院的兵力,召回守护贝壳宫。她彻底成了统帅最致命的内应,她利用权限,悄然破坏内部防御系统,为统帅的军队打开了一条秘密通道。
如果想手刃元枢,统帅的最佳选择就是先捏住别人致命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再给他狠狠一击——研究院是毋庸置疑的第一突破口。
里应外合之下,固若金汤的研究院迅速陷落。统帅的军队如暗夜潮水般涌入,研究院里的所有博士与助理,上百号人尽数被处决,一个不留。
以往看来珍贵非常的实验数据和设备,被统帅毫不怜惜地掠夺、焚毁。
纯白的研究院大楼,内地砖被鲜血染成暗红,宛如微缩的炼狱。
清洗完研究院,统帅的心病祛除其一。她的目光迅速转线最后的堡垒——贝壳宫。
此时,先前奉命潜伏在元枢身边、假扮赫青的老三,在元枢可能察觉到统帅的开战意图之前,就已金蝉脱壳,重返统帅麾下。
战争全面爆发后,元枢以为统帅不要命了,他四处寻找赫青,却没能寻到半个影子。他悲愤至极,一世聪明的他居然错付了信任。
统帅走出切尔诺大本营,亲率大军,与老三、老四一同,将贝壳宫围得水泄不通。这是她的最后一战,所有的恩怨将在这一站完全了结。
贝壳宫的广场上布满贝洛士兵,黑压压的极具压迫力。统帅也不遑多让,身穿竖条纹西装,披着轻薄的大衣外套站在军队中央,像一头雄心勃发的狮子。
元枢站在贝壳宫顶楼,躲在窗户旁边,拿着望远镜谨慎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看到统帅身边赫然站着“赫青”,确认了他叛变的事实,虽然之前已经发泄过被辜负的怒火,但仍忍不住朝着窗口的喇叭大声斥责:
“赫青!你这个叛徒!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就这样报答我——”
他的语气激动,搬出了赫青的命根:“你们妹妹赫蓝已经被我杀了,后悔吗!?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扩音器将元枢的愤怒传到统帅耳中,回荡在广场上。
老三见状,关闭了维持伪装的粒子干扰器,露出真容,冷笑道:“元枢大人,你再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元枢透过望远镜,刚刚还是赫青,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比亲近之人背叛更让他揪心的事情,无疑是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无名小卒耍得团团转。
真正的赫青早已死去,而陪伴在他身边的,却一直都是眼底下这个疯狂叫嚣的蝼蚁。
极致的羞辱与愤怒淹没了他,他拽过身边蹲着的军队副司令,一只手急躁地松了松领带,疯狂咆哮道:“你,现在下令,打!给我打!把所有炮弹都打出去!把他们轰成渣!”
副司令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跑出办公室,一声令下,炮火如雨般倾泻而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撕裂天空。
普通的炮弹还能伤他们一二,原液炮弹已失去那可怕的杀伤力。
这对死敌再无和谈的可能,统帅也没想过和他谈,今天她前来,就是要取元枢的小命!
“先锋队,跟我上!”老三率领着一支先锋队,朝着贝壳宫大门发起冲锋,他们像一条无所畏惧的大蛇,一寸一寸清除了广场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们忘记姓名,忘记性命,终于打得广场的士兵溃不成军。
下一步就是贝壳宫内部,宫外的走廊和曾经举行宴会的华丽大厅瞬间化为血肉磨坊。
在元枢的安排下,广场以人数取胜,都是些普通士兵,大厅内的士兵层次高一些,但都比不过他用来防身的精锐。
办公室外长长的走廊挤满了他手中最后的精锐,这是一堵厚厚的人肉壁垒,没人能轻易近他的身。
老三勇猛无比,跑在队伍最前面一路冲杀,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嗜血滋味,他全身的力量都被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味激发,杀红了眼。
可他还是难挡元枢的肉墙,就在他刚冲入走廊的瞬间,密集的弹雨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身中数弹,试图前冲的身体无力地倒下。死前他恍惚想起了跟随统帅的初心——逃脱家中掌控,可却成了掌控别人的强势者。
最终他战死在元枢办公室外那条布满伏兵的走廊上,用他的生命和麾下的献血,硬生生为统帅撕开了一条通往复仇的血路。
统帅见状,毫不迟疑,她手握重机枪,腰间别着手枪和匕首,带着老四顺势猛冲进贝壳宫。
老三用生命为她清扫出一条无人阻挡的通道,她没时间默哀,扛着机枪一路上楼,几名士兵围在她身边举着盾牌。
在最后的决战走廊,统帅举起机枪对准精锐们扫射,双方密集的火力轰得走廊一片白光,浓烟中甚至难分敌我,
统帅带着所有剩下的人冲了上来,势不可挡。在她眼中,手刃元枢已是必然。
流弹肆虐中,老四不幸被击中大腿,重重倒在走廊尽头。他艰难地将身体挪到楼梯边,静静等待着死亡。
没人能管他了,大家将生命投入这终极之战,都逃不过一死。
能追随统帅窥见世界的真相,他此生无憾。
老四的视线渐渐模糊,子弹打中了大腿股动脉,不出十分钟他就会失血而亡。他靠着墙壁,慢慢阖上眼睛。
统帅手中的机枪如同死神的镰刀,顷刻间将走廊的精锐收割殆尽。弹尽后便拔出手枪点射,重机枪让她手腕酸疼,但她最后的身体潜力远不止此。
她独自一人走在前头,手握□□,一脚踹开了元枢办公室沉重的大门。
室内还有零星的守卫,统帅迅速闪避、举枪射击,动作干净利落。
元枢慌张至极,跑到角落的柜子里寻找武器,统帅一人清除了办公室里的守卫,其余人仍在走廊厮杀。
室内,元枢已无路可退。统帅大口大口喘气,举枪便射,子弹呼啸,却被元枢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灵活闪避,最后一发子弹擦伤了他的腰部,他哀嚎着倒地。
“啊——!”
枪已空膛,只剩一把匕首。统帅毫不犹豫地扔掉手枪,拔出贴身携带的锋利短刀,如猎豹般扑向元枢,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统帅举着短刀,刀刃竭力刺向元枢心脏。
元枢死死顶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他咬牙切齿:“你这疯子!你这个狗贼!你到底怎么发现遥控器的!”
初见统帅,元枢认为眼前的年轻女人只是个躲在切尔诺、玩弄阴谋诡计的失败者,不配与自己这个掌控贝洛实权的元枢正面较量。
他设计的遥控器防的是身边可能的小偷小摸或内部政敌,而不是远在天边的统帅。
经历了如此大的挫败,她怎么可能还有心力策划一场谋反?
赫青战力超群,还有妹妹握在他手里,他坚信自己的大恩绝对能牢牢捆绑住他。却忽略了自己能用同类之情打动赫青,别人也可以。
元枢不是败给了愚蠢,而是败给了基于身份和地位差距产生的认知盲区。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但犯了傲慢的错误。
好在他也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时还能抵抗小渔的攻击。把他压在身下的小渔力气出奇地大,好几次刀尖就快刺进他的皮肤,被他一个翻身挡开了。
统帅的动作狠厉,招招致命。办公室内陈设翻滚,文件纷飞。
这是一场力量的角逐,谁先脱力,谁就成为对方砧板上的鱼。
毫无疑问,元枢和统帅固然都是军人出身,他们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的。
统帅哪怕当了领导也没有忘记训练,元枢久离沙场,刚出军营时健硕的肌肉早已融化成脂肪。
最终,统帅凭借一股狠劲,成功将短刀猛地刺进元枢的心脏。
元枢身体突然一僵,剧痛袭来。生命就在统帅的刀刃之下无情流逝。
刚刚,慌乱中的他在柜子里翻出一支抑制剂,就放在上衣口袋里。他见统帅用匕首钉死了自己,放松了警惕。
元枢颤抖着双手掏出抑制剂,就在生命急速流逝在最后一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元枢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那支高浓度的抑制剂,用力扎进统帅的手臂,然后快速推入液体。
统帅吃痛,一把推开元枢。
元枢瘫倒在地,心脏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转眼间没了生息。
而统帅踉跄了几步,那强效的抑制剂迅速随血液流遍全身,对她来说,这无异于高浓度剧毒。
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与窒息,视线渐渐模糊,生命急速流逝。
她低头看着死去的元枢,又看了看自己金光乱流的手臂,最终无力地栽倒在地。
那个杀死她父母的,那个她用来让况应凡杀死自己女儿的致命武器,如今像回旋镖一般,扎进自己的心脏。
两位争斗一生的领导者,在这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同归于尽。
门外的枪声渐渐稀疏。得知统帅与元枢双双殒命,群龙无首的贝洛守军瞬间士气崩溃,纷纷放弃抵抗,四散逃命。
死亡降临前的等待中,统帅的意识处于模糊与清醒的中间状态。她做了一个梦,却真实无比。
有人轻声呼唤她,呼唤那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小渔。
军营里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名,他们只知晓从一入营就是这个神色威严的女人把持着高位。
那个声音无比熟悉,接着是一股温暖包裹了她。身为统帅二十七年来的孤寂,她无处诉说。
只有意识沉入永恒黑暗前的片刻模糊中,她才能得到久违的温暖。
眼前,六位始祖的身影浮现,身边站着一个个早已离去的故人:郝运、首席、统帅、记忆中容貌模糊的父母……
“回来吧孩子,我们在等你。”
她伸出手,意识离体,朝着那片白茫茫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