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灭世对象He了》文琦枝山

13、第 13 章

　　李子深盯着戴霜微的脸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礼貌的眼神。

　　苏余影脸色稍有缓和，他扫视着戴雪荣的脸，说道：“在你坦白之前，不如先听我说个故事吧。”

　　“我的母亲是前院长，我的父亲是切尔诺人，他受统帅的命令接近我母亲获取情报。但是他们爱得很深，我的父亲泄露了机密，决心叛逃切尔诺。我的母亲包庇父亲的间谍行为，和他站在一边。”

　　“我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诞生，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感受，我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的研究天赋遗传给了我，所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守护研究院，如果我继位院长，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污染这一片净土。只有做研究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与他们同在。”

　　“起初猜到你的切尔诺身份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你很可恶，相反你一个切尔诺人还能通过研究院的考试，说明你真的是个做研究的好材料。至于为什么告诉你这些——我想是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直勾勾盯着戴雪荣的双眼，眼神早已褪去当初小孩时候的瑟缩：“我希望你接下来说的话是慎重考虑过的，你要是不适合这里，我会想办法赶你出去，但我信守承诺，让你妹妹平安生下孩子。”

　　他诉说过往的时候语气平淡，仿佛那些事情与他无关，戴雪荣却感受到那是咀嚼过多次后的麻木。

　　她还记得苏余影小时候的样子，一直带着她送的项链，一眼就能认出来长大后的他。

　　他会心软的吧，告诉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她没办法完全与苏余影以心交心，她不觉得短时间内用私事交换能够获得完全的信任，她说：“我是统帅的养女，她派我进研究院接近你，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也许是打探重要消息。”

　　“我妹妹怀孕也和统帅有关，她打死了一条恶狗，谁知道狗主人有权有势，串通统帅的手下逼我妹妹进玩偶屋给他们生孩子，这样就不用赔钱了。”

　　李子深又觉得摸不着头脑了：“我好像没听出来事情和统帅有什么关系啊？”

　　戴雪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统帅想重用我，她的手下不服，就因为这件事和我结了仇，总是趁我不在切尔诺欺负我妹妹。哪怕统帅管过一次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也不会有今天了。”

　　“这个孩子是谁的？说不定和我家有交情，我还能去劝一下。”李子深脑袋一时糊涂，全想着不能让这么漂亮的人因为钱而如此落魄。

　　戴雪荣的话却惊掉李子深的大牙：“合同上甲方叫李自航和况应凡……”

　　“什么！”李子深眼珠子快瞪出来三米远，这种事情在贝洛是令人又爱又恨的存在。家里有Doll的确能彰显权势，可人们会一边眼红买家的财富与人际，一边谴责他们的做法不道德。

　　在贝洛，商人很多，家规严格的不许后辈进这些圈子,怕后人奢靡走不长久。目前李家最大话事人，他的爷爷李敬廉,对Doll的态度模棱两可,他更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

　　他有四个孩子，孩子的孩子一大堆，无论是儿女辈还是孙辈，只有最强最亮眼的那个才能得他青眼。谁身上赞赏越多继承的资源就越多，按李自航现在的发展来看，李敬廉估计不会多说些什么。

　　李子深心中充满愧疚，他犹豫地说道：“他们，是我的哥嫂。”

　　李子深性格温吞，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在各种环境中，有人讨厌他的懦弱，就有人喜欢他的随和。

　　他总喜欢继承亲密关系中的连带责任，嫂嫂人虽然讨厌，哥哥却实打实地帮了他不少。现下哥哥做了错事，面对苦主，他自然没来由地觉得愧疚。

　　“哼哼。”事情荒谬得戴雪荣苦笑出了声，“真没想到，木已成舟才碰上你。”

　　他的抱歉还没说得出口，苏余影就问道：“你确定要做切尔诺的叛徒吗？”

　　“如果你能当我的靠山，那我愿意跟随你。”短短一句话，戴雪荣打量苏余影若有所思的表情，怕他不信，着急地掏出仿制项链。

　　看到项链苏余影眼前一亮，戴雪荣解释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在帝都大学附属中学的精英班里。当时你留着一头长发，不肯让人看你的脸，对吗？”

　　项链勾起了他的回忆，父母过世后被扔在学校的那几年太过痛苦，身体自动选择了防御措施。他忘记了所有人的脸和故事，欺负他的，温暖他的，都不记得了。这样他就不会轻易想起之前的事情，被迫回味伤口的血腥味。

　　可一切在戴雪荣拿出项链的那一刻变得清晰，李子深沉溺在哥哥做错事的愧疚中，他也无法相信眼前哀求他庇护的人是当初萍水相逢的暖光。

　　他的心跳从没这么失控过，旧人相认，难道要他说些什么吗？说他每次想起以往的痛楚，都是靠着一声声姐姐熬过来的？说他本来忘记了一切，却被戴雪荣的到来即将扰乱生活的轨迹？

　　苏余影似乎理解了当时的苏睦，他虽然没有与戴雪荣相爱，却也舍不得这个人有什么闪失。戴雪荣是支撑他精神的载体，重要性仅次于父母。

　　因为他简单又悲惨的童年根本就没有被多少人照拂，父亲素未谋面，母亲照顾他却短寿，爷爷不是亲爷爷，和舅舅把自己当养老保险更多。

　　局面陷入尴尬中，他大脑过载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说着要透透气跑出客厅，李子深也紧随其后，徒留两姐妹原地担心自己的去留。

　　苏余影跑到河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李子深跟过来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垂头丧气如同夹着尾巴的狗，李子深回头看了一眼苏余影，他双手扶额紧锁眉头。

　　待李子深扭过头去，苏余影回头看李子深，他挠着头皮不住地叹气。

　　“苏博士，要不我们就收留她们吧。”

　　愧疚感大爆发，他仿佛自动接过了属于哥哥的责任，他知道这时候苏余影心烦着自己本不该说话。可他摸不准苏余影的想法，只好能说几句是几句。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呆坐到晚上，河边蚊子渐渐聚集，李子深和苏余影手腕脖子上全是包，痒得坐不住了也不愿意回去。

　　夜色笼罩，远处的景色模糊得看不清。一阵脚步声从急促转为缓慢，徐徐靠近，接着戴霜微的声音飘了过来。

　　她俯身想看清楚眼前坐着的两个人是不是苏余影和李子深：“是苏博士和李博士吗？我姐姐做好了晚饭，一起回去吃吧，不然都凉了。”

　　听到这话李子深是最按捺不住的，她一个孕妇跑出来到处找他们，多不容易。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尴尬，李子深拉了拉苏余影的衣袖，劝说道：“走吧，苏博士我们回去吃饭吧，别让人家饿着肚子等。”

　　苏余影任由他拉着回到小洋楼，客厅里灯火通明，一路上只看见戴霜微的牛尾巴辫子一甩一甩，他的心跳跟随着辫子甩动的频率，沉溺于往昔。

　　姐妹俩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殷勤地讨好苏余影和李子深，李子深明显已经释怀了，对她们的态度变得亲热起来。

　　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他们外出冷静的时候，戴雪荣想着妹妹应该饿了，顺手做了一桌子菜。

　　她本想自己去找，想着不一定叫得动他们，于是让妹妹去找，上演一番苦肉计，先把人叫回饭桌上，一切还有得谈。

　　李子深挨着戴霜微，苏余影挨着戴雪荣。饭是姐妹俩盛好捧到他们面前的，李子深接过饭碗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苏余影则是上下端详戴雪荣，这种端详并非凝视，而是想找回当初那个戴雪荣的影子。

　　“你吃，你该多吃点。”李子深往戴霜微碗里夹肉，一块又一块堆满了米饭表面。

　　苏余影就着菜刨了几口饭，抬起头看眼前这个女人，他从没想过彼此还有重逢的一天，更没想过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

　　他愣愣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她吗？”

　　“是啊。”戴雪荣露出笑容，“当时有机会照顾你，所以现在还得求你的保佑了。”

　　她说完为苏余影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不瞒你说，元枢虽然有法子钳制统帅，可她不死心，还想推翻贝洛。派我来估计也是探一探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自从接过间谍的担子，她看我就像看一件趁手的兵器。”

　　“什么母女之情，也早就没了。如果你愿意，我甘心投诚与你一起守护研究院，只要我和妹妹能平安活着。”

　　这些全是她的心里话，既然身份暴露，与外界难以联系，在桃源星这座孤岛已无退路。不如破釜沉舟投奔他们，至少看上去不那么偏执。

　　希望自己能赌对吧。

　　戴雪荣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苏余影只是点着头，并未说话。

　　李子深急得抢答：“他答应了，苏博士答应了，安心吃饭吧。”

　　气氛难得地松快起来，四个人里有三个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李子深想关心一下戴霜微，却迟疑地问道：“我想问问，孩子现在多大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李子深。”

　　说话时他不敢直视戴霜微的眼睛，她那双下垂的眸子，睫毛浓密，疲惫哀伤。

　　“宝宝四个半月了，我叫戴霜微，你叫我小戴就好。”戴霜微抚摸着肚子，不自觉嘴角上扬。
　　李子深若有所思：“四个半月，也不小了啊。孕妇得定期产检吧，避免出什么问题。”

　　戴霜微答道：“在切尔诺的时候是有的，他们会定期叫我去产检，都提醒我注意胎弱，多吃东西多晒太阳。在桃源星，估计是没那个条件了。”

　　苏余影接话道：“你那么爱兜底，家里惹出来的事，起码得找个医生来吧？”

　　李家搞医疗的人不少，找医生容易，就是戴家姐妹的事情肯定不能暴露。李子深思索一番灵机一动：“医生好找，要不我问问我哥，就说雪博士腿伤需要定时检查，让他送几个医生过来？”

　　“可是说腿伤，送来的也是骨科医生啊，到时候接生怎么办？”苏余影抓住了关键点。

　　李子深却觉得这不是件大事：“这简单，我指定几个人就行。那些我都认识，有学妇产科的，我哥不管这些，不会细问。”

　　戴霜微听见他们这样帮自己谋划，感动地对李子深说：“谢谢李博士。”

　　自此研究院小联盟初步建立，虽然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仍在磨合中，但因缘际会将四个人牢牢绑在了一起。时代的车轮下，他们决心手牵着手，抛弃立场，抛弃对抗，守护属于自己的安稳人生。

　　人这一生难免被太多事物牵扯，追求自己内心所想犹如沙堆寻宝。苏余影是第一个念头十分坚定的人，凄凉的过往造就了他的执拗。

　　研究院的地位取决于社会对他们的需求，以及政界对他们的仰赖，不依靠任何关系独立经营研究院看似天方夜谭，却是苏余影的最终目的。

　　研究院是父母相遇的地方，他们并非全情投入爱情，而是在追求热爱的道路上遇见了并肩的对方。

　　苏余影不想浪费二老留给他的天赋，加之他对晓的感情比其他人都要深千万倍，走上这条路也是自然。

　　而李子深一开始想不到自己要干什么，听说研究院的工作体面，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家族废物，拼了半条命考进来，最后进了研究院的底层监测部。采集部由于工作环境根本不在院内，所以不参与地位比较。

　　刚认识苏余影的时候他还是个青少年，由于自己上交的数据精确，从不出错，逐渐吸引了苏余影的注意。偶然的一次交谈让他们觉得一见如故，后来成为了好朋友。

　　长期跟在苏余影身边，他被苏余影感染，也将研究奉为自己一生的事业。苏余影一个青春期小孩都能展现如此狂热，他为什么就不能呢？

　　他的人生价值，有一半都来源于苏余影的引导。李子深敬佩这个孩子，脚步坚定，落子无悔，不管干什么都跟着他。

　　李子深言出必行，第二天他就联系哥哥说明缘由要了三个医生，李自航答应用飞船连人带物资给他送过来。

　　在帮助弟弟这方面，李自航从不吝啬，毕竟妈妈就生了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算亲厚。

　　医生坐飞船到桃源星，李子深亲自迎接，并说明情况。他第一次扮笑面虎，半和善半威胁地警告医生们认真做事就好，其他的别瞎问。

　　事成之后他会给每个人包大红包，大家都是熟人，知道他在医院的地位，也不想得罪二少爷丢了工作。于是一个个点头如捣蒜，都应承着一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