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曾在此》川亦复

6、西境爵

　　谁也没想到西境爵竟敢这么大胆，除了埃里斯。
　　国王陛下脸上仍是她最擅长的笑，那种掌握了一切的笑。
　　“看来西境爵的问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别出心裁。”埃里斯迎上爱人那玩味的目光，摸摸身旁尤菲米娅的发顶，“就是不知道尤菲会不会吃醋。”
　　希洛笑意不减，她知道埃里斯向来擅长见招拆招，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逗国王陛下。
　　不过，既然埃里斯给了自己台阶下，希洛伸手抱起尤菲米娅：“我们的尤菲宽宏大量，一定不介意，对吧。”
　　王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这两个大人几乎每次都会拿她缓和气氛，不过尤菲米娅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两位母亲能站在一起：“妈妈当然要先亲我喽。”
　　桑斯特希在后面看着，她算是明白温斯洛的意思了。
　　女孩歪头看向卫兵们的手，自从将军出现在视野中，所有卫兵都握紧了武器，现在也没松开。
　　大臣们更像是全都被西境爵的话给噎死了，直到刚刚，队伍中才有人敢窃窃私语。
　　头顶传来宫廷教师小声的笑：“怎么样，没想到国王陛下也有这样的爱人吧。”
　　桑斯特希翻了个白眼：“她前几天还躺在椅子上教魔法呢。”
　　“哈哈，毕竟国王陛下是人。”温斯洛揉揉她的金发，“就算是弓也不能一直绷着。”
　　王室成员们的温情时刻没耽误接风宴太久。
　　桑斯特希被宫廷教师牵着手，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走进了王宫。
　　“一会你可以试试烟熏凯兰牛胸，虽然长得不好看，但那味道可真不错。”温斯洛把女孩带到宴会厅餐桌旁，眨眨眼，“或者跟我一起，去和神官们聊天？”
　　答案当然不用说。
　　金发的女孩端着一盘烤肉坐在角落，仔细想想，她来王宫也才几天，却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许久。
　　桑斯特希小口吃着烤肉，还有些烫。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人群中心。
　　巨大而复杂的金色吊灯下，国王和西境爵并排站着，王女被将军单臂托起。三个人面上带笑，向行礼的臣子点头示意。
　　……像是和睦的一家三口。
　　桑斯特希认真看着这与她暂时无关的名利场，在白袍的神官中分辨出温斯洛。
　　原来不是只有温斯洛不戴面具。
　　桑斯特希吹吹烤肉，牛胸的确好吃，她都没注意到在这觥筹交错的殿内，也有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
　　大人们的宴会很少早早散场，但时间不早，孩子们该睡了，至少王女应该回寝宫了。
　　从站在城门等西境爵，到上午开到深夜的宴会。两个小家伙都累得够呛。
　　沐浴更衣后，桑斯特希趴在窗边，从寝宫还能隐约听到远处的音乐，月光明朗。
　　她回头摇摇已经闭上眼的王女：“我还以为你的妈妈们会打起来。”
　　王女被折腾了一天，说话都有气无力：“不会的，她们两个就这样。真打起来的话……那我就要准备好当国王了。”
　　“难道伴侣之间是这样的吗？”桑斯特希关于家庭的记忆大多只有她和她的灵母。
　　“应该……不是？反正绘本上不是这样的。”王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女孩眼眸低垂，她也不知道。
　　妈妈说她跟源母特别像……那是不是如果没有自己，两个妈妈会是绘本上的那样。
　　宴会厅的喧闹还在继续。
　　希洛被科尔特家的人簇拥着，一群浅金发色的家伙凑在一起，格外显眼。
　　“将军，您那闪击法伦舰队，击沉三艘战舰的英姿，我已经请大师画成了画，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拿来。”说话的是一个神官。
　　希洛打量一眼她的面具，摆摆手，下巴微抬，是埃里斯的方向：“这要问问陛下的意愿，你知道，我回来是要同陛下一起住在寝宫的。”
　　“若是西境爵喜欢，挂在你那莫洛港的城堡，也不是不行。”国王陛下总不能装没听见，“寝宫就免了，我不喜欢太多装饰。”
　　“那就算了，路途遥远，怕是会毁了大师的心血。”希洛冲着神官摇头，摆出一副多遗憾的样子。
　　自她回来，进了这宴会厅。分成两个派系的神官，宫廷术士，埃里斯提拔的新臣，军事贵族……几乎所有人都过来露了个脸。
　　身处边境就是这点不好，离权力太远，离危险太近。自己身边的心腹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些王城里的家伙却还是那几个样。
　　她目光投向埃里斯，两人只隔了几米。国王坐在主座上，孤身一人，目光深沉，扫过会场里所有喧嚣。
　　连希洛都忘了今晚到底来了多少人要敬她一杯，洗洗一路风尘，就算是科尔特家的小辈替她挡下许多，将军也有些醉了。
　　可是埃里斯，那个家伙，还是一副闲人勿扰的样子……真希望尤菲不要变成这样。
　　持续有近十个小时的宴会最后以将军一路颠簸，身困体乏为由迎来落幕。
　　可惜国王没打算放过西境爵。
　　书房的灯常年不灭，埃里斯当了多久国王，这的晚上就亮了多久。
　　两人都卸下了社交面具，国王坐在她那高背椅上，看着希洛呈上来的卷轴。
　　“法伦那边最近老实了许多，看来你那联合凯兰施压的方法不错。”希洛躺在御用藤椅上，眼都没睁开，“放我去睡觉吧，陛下，我真的好困。”
　　“你这文书上连税收报表都对不上，还想睡觉？”埃里斯目光冰冷，“钱从哪冒出来的，科尔特。”
　　希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陛下，我带回来的钱财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科尔特将军，你最好少做那些海盗勾当。”国王彻底黑了脸，“东边还有洛林，我不希望你再招惹西南的凯兰。”
　　“好好好，但我真没故意抢凯兰的船，她们那是被法伦袭击，我只是捡了个漏嘛。”希洛又躺下了，“再说，小小的洛林游骑兵，又能拿伊瑟隆怎样。”
　　埃里斯面色更加不悦，她甚至用那卷轴敲敲书桌：“还不是你们科尔特家做的好事，你要是老实把东部边防交回来，我用得着心烦？”
　　“打住打住，埃里斯，东部边防跟我又没关系，我只会开船，连草原都没见过，上哪去管洛林啊。”椅子上的将军单手捂脸，她可不想谈这个，“不如说说尤菲今年如何，反正你的工作是做不完的。”
　　国王轻叹口气，从很久以前，她就拿希洛没办法。
　　“尤菲在学习上向来有天赋。”埃里斯放下文书，看向希洛，“她和你一样，是火焰本源，你明天去好好教她。”
　　听到这，将军终于来了兴趣，她支起上身，红眸刺向埃里斯：“你给尤菲找伴读甚至没跟我商量，埃里斯，难道我不是她的母亲？”
　　“尤菲是帕雷克林的孩子。”埃里斯早知道她会这样问，“我不会让你安排一个科尔特陪她。”
　　“好好好，埃里斯，这伊瑟隆是帕雷克林的伊瑟隆，王城维伦更是只属于你，你在怕什么？”希洛阴沉着脸，她实在是失望于国王的疑心病。
　　“我只是……怕她成为我。”国王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
　　希洛还能说什么呢，她决定还是闭上眼躺下，最好是现在就能睡着。
　　但埃里斯不允许。
　　“那个伴读无亲无故，也算是聪明。”埃里斯仰向椅背，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双龙浮雕，“正好敲打敲打那些神官，她们越来越放肆了。”
　　“人祭有什么不好？无本万利的生意，我都巴不得一年一次。”将军长叹一口气，“至于小孩，从洛林，从法伦那买点抢点，还能用生长魔法催出粮食再换……”
　　“希洛，你就差招惹格兰瑟姆了，想让伊瑟隆被围剿就直说。”埃里斯打断女人的话，“更不必说那些神官，本来就跳得够欢了。”
　　“行行行，说说那个神迹吧，真的只是有点聪明？”希洛就是讨厌埃里斯这种把什么都变成谈工作的语气。
　　“聪明，也知道隐忍。”埃里斯沉思一会，“让她跟着尤菲，应该不错。”
　　“哼哼，我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西境爵从藤椅上跳下来，她不想跟这个无聊的家伙浪费时间，“我可熬不住了，国王陛下，我要去睡了。”
　　“西顿会带你去侧殿休息，她就在外面。”埃里斯也拿起文书，又低下头。
　　希洛挑起眉毛：“今年连寝宫都不让我睡了？亏我还拿这个理由拒绝了不少想送礼的。”
　　“我睡书房。”
　　西境爵实在没想到国王陛下竟然对国事如此热爱，她径直走向殿门，突然想起什么：“所以真的没有吻吗，我的陛下？”
　　埃里斯看着女人那个挑衅的笑，又想起她带来的一堆文书：“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