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拥抱你》柚一翊

6、第 6 章

　　意大利餐厅的玻璃门缓缓关上，顾颜泽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原本今天的相亲不过是为了应付妈妈走的形式而已，他本该就此告别，却在听到"她就住在我楼上"时，鬼使神差地掏出了手机。

　　"要不...加个微信？"顾颜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以后要是..."

　　"好啊。"林夕爽快地亮出二维码，眼睛弯成月牙。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走出餐厅时，顾颜泽突然开口："你刚才说你住的地方离这边很近，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走过去就到啦。"林夕摆摆手，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

　　"那我陪你走过去吧，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顾颜泽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公寓楼，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林夕抿嘴笑了："那好吧。"

　　顾颜泽走在林夕身侧，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太近显得唐突，也不会太远显得疏离。他的视线时不时扫过路边的橱窗，却在玻璃反光中搜寻着某个熟悉的身影。

　　"顾先生是本地人吗？"林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叫我阿泽就好。"许是刚才邵翊萌的那句顾先生刺痛了他，顾颜泽条件反射般纠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只是觉得'顾先生'太生分了。"

　　林夕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好的，阿...阿泽。"她悄悄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心跳快了几拍。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

　　转过第二个路口时，顾颜泽突然停下脚步。街角的花店正在整理新到的玫瑰，鲜艳的红色让他想起第一次送花给邵翊萌时的情景。那天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收到花时脸颊比玫瑰还要红。

　　"阿...阿泽喜欢花吗？"林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有个朋友...很喜欢。"顾颜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记得邵翊萌总说玫瑰俗气，却会在收到花时偷偷把花瓣夹在书里珍藏。

　　"我住的地方到了。"林夕在一栋浅灰色公寓前站定，指指五楼的窗户，"就是那个晾着蓝格子窗帘的。"

　　顾颜泽抬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继续上移。六楼的阳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植物，之前在A市，她也买了很多多肉送他。她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总忘记浇水？

　　"下次见。"顾颜泽机械地挥手告别，眼睛仍盯着六楼的窗户。恍惚间，他好像看见窗帘轻微晃动，但定睛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林夕走进电梯时，嘴角还噙着笑。她反复看着手机里新的微信号，连电梯停在六楼都没注意。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慌忙按下五楼的按钮。

　　602室的阳台上，邵翊萌死死攥着窗帘边缘。她本想来阳台收衣服，却意外撞见顾颜泽送林夕回来的场景。两年不见，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精瘦的身材穿着蓝色的衬衫，样子比记忆中更加英俊。

　　她的视线不自觉的看着林夕害羞的与他交谈，再到林夕脚步轻快的走进公寓。那个男人还是这么容易就让女生欢喜，当邵翊萌意识到他抬头的举动时，慌忙的躲闪回屋内。是呀，人家只想确认下女朋友是否安全到家而已。邵翊萌有说不出的压抑，当她再探头探脑往下瞧时，那个男人早已走远。

　　"看够了吗？"方黎突然出现在身后，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从你冲进来到现在，保持这个姿势整整十分钟了。"

　　邵翊萌接过茶杯，指尖冰凉："他们挺配的。"

　　"配什么配！"方黎一把拉开窗帘，"那家伙明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楼下早已空无一人。

　　夜色渐浓，顾颜泽站在公寓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手里拿着罐装咖啡。冰凉的铝罐表面凝满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皮鞋上。两个小时前，他看见六楼的灯亮起又熄灭，却始终没等到想见的人。

　　便利店店员第三次投来疑惑的目光时，顾颜泽终于起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六楼漆黑的窗户。转角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拖在身后。

　　与此同时，602室的浴室里水声哗哗。邵翊萌把脸埋进毛巾，任由热水冲刷着发红的眼眶。她不该难过的，这两年明明很努力的忘记了他。可再一次见面，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

　　"你还好吗？"方黎敲了敲浴室门，"我煮了面。"

　　邵翊萌关掉花洒，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红："马上好。"

　　当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方黎已经帮她摆好了碗筷。

　　"萌萌？"

　　"嗯？"邵翊萌回过神，发现方黎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要是不想住这儿了，我可以再帮你找新的住处..."

　　"不用。"邵翊萌挤出一个笑容，"这里去学校比较方便，又可以跟你一起。"她低头搅动着面条，热气模糊了视线，"再说...都过去了。总有这么一天，他会结婚，我也要嫁人，生活还是要继续往前过的”。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要往前走。”邵翊萌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之后的几天，顾颜泽和林夕的聊天总是有意无意地围绕着邵翊萌展开。

　　“听说萌萌现在是音乐学院的小提琴老师？”某天晚上，顾颜泽状似随意地问道。

　　“是啊，之前听说萌萌是特聘教师，最近感觉她还挺忙的，回来得挺晚的。”林夕回复得很快，随后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顾颜泽盯着屏幕，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特聘教师……那她应该会在B市待很久。想到这里，他胸口莫名涌上一股期待，却又很快被理智压下——他有什么资格期待？之前是他伤她在先，如今再见，她甚至不愿见他。

　　“她最近……还好吗？”他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只是出于礼貌的关心。

　　“应该挺好的，我们也就偶尔在电梯遇到，我加了她微信，但好像她从不发状态。”林夕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感觉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

　　顾颜泽苦笑。是啊，她一直很好，他是知道的，热情开朗，还带着点撒娇的可爱，但她现在换了新微信变的不爱发朋友圈了吗？之前她可是隔三差五要发上几条，她说那叫记录生活。

　　林夕虽然觉得顾颜泽对邵翊萌的关注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他解释过，那是他“最好朋友的妹妹”，关心一下也正常。

　　周六，清晨。

　　林夕站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选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她记得顾颜泽似乎很喜欢蓝色。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满意地抿唇一笑，拿起手机给顾颜泽发了条消息：

　　【周日有个画展，你有时间一起去看吗？】

　　发完消息，她紧张地捏着手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顾颜泽刚洗完澡，手机屏幕亮起时，他随意瞥了一眼，本想拒绝，却突然想到也许借着这个机会还能远远的见上邵翊萌一眼。

　　他犹豫了几秒，回复：

　　【几点？我去你楼下接你。】

　　林夕收到消息时，电梯正好到了。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地走进去，却意外发现邵翊萌也在。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背着小提琴盒，似乎正准备出门。两人视线相撞，邵翊萌礼貌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林夕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

　　——是顾颜泽。

　　邵翊萌的心脏猛地一滞，呼吸几乎停滞。

　　林夕察觉到她的视线，脸“唰”地红了，手指慌乱地锁上屏幕，尴尬地笑了笑：“萌萌，早啊。”

　　邵翊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早。”

　　电梯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夕绞尽脑汁想找话题缓解气氛，脱口而出：“听顾……阿泽说，你是他好朋友的妹妹？”

　　邵翊萌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阿泽？”

　　——“朋友的妹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喉咙发紧：“是他自己跟你说的吗？我是他……朋友的妹妹？”

　　林夕察觉到她的异样，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一慌，连忙解释：“对不起，是我上回问他，他才提了一句……”

　　邵翊萌垂眸，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朋友的妹妹”。

　　“阿泽”……多么亲昵的称呼。

　　而她却连“顾颜泽”三个字都不敢轻易叫出口。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邵翊萌几乎是逃一般地迈出去，冷风迎面吹来，她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冰凉。

　　“他说的没错。”她回头，对林夕勉强笑了笑，“我只是他朋友的妹妹。”不然他该怎么向新女友解释她是谁，邵翊萌心像撕裂了一般，但她也很快为他找到了这样解释的理由。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而倔强。

　　林夕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是她的错觉吗，邵翊萌刚才的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

　　走出公寓大门，邵翊萌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却倔强地不肯眨眼，直到泪水被硬生生逼回去。

　　她掏出手机，迅速切换到另外一个微信账号，然后点开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对话框，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划过，将手机放回口袋。

　　有些故事，终究只能成为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