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拥抱你》柚一翊

28、第 28 章

　　第二天午后，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邵翊萌刚收拾完餐盒，细心地为顾颜泽调整好靠枕，病房门就被轻轻叩响。

　　高溪桥站在病房门口，笑容温和："顾先生怎么样了。"他的出现让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邵翊萌下意识地看了顾颜泽一眼，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通完电话实在放心不下，"高溪桥自然地走进来，"原本昨晚大家就要赶回来，但没买到票。今早第一班车就回来了，陈磊跟方黎在后头。"他仔细打量顾颜泽包扎的右肩，"伤势如何？"

　　顾颜泽微微颔首："有心了，已经好很多。"话音未落，方黎和陈磊也提着果篮和营养品进来，顿时让病房显得拥挤起来。

　　陈磊一见到顾颜泽就连声道歉，语气满是自责："都怪我非要组织什么草原行，让你受苦了....."

　　"意外而已，"顾颜泽打断他，勉强用左手拍了拍陈磊的胳膊，"医生都说没问题了，你别往心里去。"

　　方黎悄悄拉了下陈磊的衣角，转移话题说起他们见家长的事。但欢快的气氛很快又沉寂下来，高溪桥看了眼手表，自然地转向邵翊萌："我送你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邵翊萌立即摇头："我还想再......"

　　"你先回去。"顾颜泽看了眼高溪桥，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期中要冷淡，"这两天辛苦你了。"他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转向高溪桥，"麻烦高律师了。"

　　邵翊萌还想说什么，但在众人面前终究不好坚持。她默默收拾好背包，走到床边轻声叮嘱："那你要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颤。

　　顾颜泽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病房门完全合拢。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邵翊萌离去的背影。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给小李发了条信息，然后慢慢打开笔记本电脑。左手指尖在键盘上笨拙地敲击，却总是打错字——就像他此刻杂乱无章的心绪。

　　另一边，邵翊萌回到家，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她闭着眼，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滴还是泪水。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惊马扬起前蹄的瞬间，顾颜泽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还有他疼得冷汗涔涔却还强撑着说"别怕"的模样。

　　"为什么..."她轻声自问，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发丝，"明明他心里有我，为什么却要推开我？"

　　这些天照顾他时，她分明能感受到那份隐忍的关切。每次她趴在一旁小憩，醒来总能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她喂他喝粥时，他总会催促她自己也多吃些；甚至在她坚持要帮他擦身时，他耳尖泛红却还是默许了......

　　水声渐歇，邵翊萌裹着浴巾走到镜前。镜中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当马蹄落下的那一刻，当手术室红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知道——这辈子，她怕是再也放不下这个人了。

　　即便他一次次推开她，即便他们可能没有未来。有些感情，早在她爱上他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注定。

　　窗外华灯初上，邵翊萌轻轻触摸镜中自己的倒影，仿佛在触碰那个不敢宣之于口的决定。

　　病房里，顾颜泽对着电脑屏幕出神。文档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成片，最后都化作邵翊萌离开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烦躁地合上电脑，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肩的绷带。

　　这时小李提着纸袋推门而入："顾哥，我给你带了明天出院的衣服。"他环顾空荡的病房，试探地问："邵老师回去了？"

　　"嗯，高律师送她回去了。"顾颜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小李放下纸袋，忍不住多说几句："顾哥，你这次出事，邵老师真的吓坏了。你没看到她在手术室外的样子，眼睛都哭肿了，她一口水都没喝，就盯着那盏红灯......"

　　顾颜泽自然明白邵翊萌的心意，但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不便向小李说明，只能默不作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病房里的灯光自动亮起，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良久，他才抬起头："你早些回去吧，明天还要麻烦你帮我办出院手续。"

　　"顾哥，我今晚在这照顾你吧？"

　　"这边有护士医生，你在也帮不上忙。"顾颜泽语气缓和了些，"回去吧，好好休息。"

　　新的一天，护士带顾颜泽去拍片子。他的主刀医对着光板上的片子点头，"手术很成功，这两天也恢复得不错。"回到病房后，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伤口："切记要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右手绝对不能负重，待会给你配一些药带走，按时服用，然后定期回来复查。"

　　这时邵翊萌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亮："我待会来看你，你想吃点什么？医院附近的粥店......"

　　"不用了萌萌，"顾颜泽打断她，"医生刚检查完，小李也在，一会儿就能出院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这么快就出院？"她的声音难掩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你要好好休息，别又偷偷工作。医生说了要静养的....."

　　"放心吧，"顾颜泽轻声打断她的叮嘱，"我会照顾好自己。"挂断电话后，他对着暗下去的屏幕出了会儿神。

　　小李办完手续回来，看见顾颜泽正望着窗外发呆。"顾哥，都办好了。"他提起行李，"车在楼下等着。"

　　回到熟悉的家属院，顾母早已守在门口。看到儿子吊着绷带的样子，她顿时红了眼眶："你这孩子，出这么大事也不告诉我！还骗我说出差回不来......"

　　"妈，我这不是没事了吗？"顾颜泽勉强笑笑，"就是工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顾母显然不信这个说辞，但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终究没再追问。她搀着顾颜泽往卧室走："房间都收拾好了，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养着。"她仔细帮儿子垫好靠枕，又絮絮叨叨地说："我这就去市场买只老母鸡，炖汤最补骨头了。"

　　听着母亲下楼的脚步声，顾颜泽终于卸下强撑的镇定。伤口隐隐作痛，但更难受的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他拿出手机，指尖在邵翊萌的头像上徘徊许久，最终退出了界面。

　　接下来的日子，邵翊萌的问候信息总是准时在晨光中抵达。【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配着一个小心翼翼探头的猫咪表情。

　　顾颜泽的回复永远简洁克制：【好多了，不疼。】后面偶尔会跟一句【你也要注意休息】，但很快又撤回，换成更疏离的【谢谢关心】。

　　邵翊萌对着手机叹气。她太了解顾颜泽了——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说明情况不容乐观。周四下午，趁着小李来拍摄教学视频，她状似随意地递过一杯咖啡："最近去看过你们顾哥吗？他恢复得怎么样？"

　　小李接过咖啡，忍不住大倒苦水："顾哥这人您还不知道吗？永远报喜不报忧。我周一去送文件，发现他居然自己单手在厨房煮泡面，纱布都溅湿了！周三更离谱，我看大门没关紧就推门进去，发现他居然用左手在浴室洗头，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气，看见我还硬撑着说没事......"

　　邵翊萌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想起草原上那个毅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病床上苍白的脸，现在又想象他笨拙地单手照顾自己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揪紧了。

　　"顾妈妈不是在那儿吗？"她忍不住问。

　　"阿姨心脏不好，顾哥很多事情不让她插手。"小李压低声音，"而且我怀疑阿姨根本不知道真实伤情，顾哥只说是不小心摔的。"

　　邵翊萌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斜斜投进来，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小李，"她突然抬头，"下次你去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小李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周六早上我要去送紧急文件！正好您休息，要不九点在顾哥家巷口的公交站碰面？"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策划什么，"就说您正好在附近碰到一起去看看他？"

　　"好，"邵翊萌抿嘴笑了笑，"就这么说定了。"

　　周六的晨光透过薄雾，方黎哼着歌出门约会后，邵翊萌立刻开始准备。她先去了小区门口那家精品水果店，精心挑选了顾颜泽爱吃的晴王葡萄和进口橙子。想到顾妈妈心脏不好，又特意绕到药房，在坐堂老中医的推荐下买了西洋参和丹参胶囊礼盒。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物站在公交站时，她突然开始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去他家。

　　小李远远看见邵翊萌就小跑过来："邵老师！"他忙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礼品袋，不好意思地挠头，"还是您想得周到，我每次去顾哥家都是空着手..."

　　邵翊萌耳尖微红："毕竟我是去探病的。"她悄悄整理了下裙摆，浅绿色的连衣裙在晨光中衬得她格外温婉。

　　老小区梧桐成荫，几位晨练的老人正在打太极。看到生面孔，大家都友善地点头致意。小李低声介绍："这是美院的老家属院，住的大多都是退休教师。所以大家基本都认识，邻居之间也比较和谐。顿了顿，他又说到“顾哥家还要里面点，虽然爬楼累了点，但采光好又安静。"

　　邵翊萌注意到楼道虽然陈旧，但每层窗台都摆着绿植。走到五楼时，她微微喘气，小李笑道："每次来都得歇会儿，顾哥说这是天然健身器。"邵翊萌一边点头，一边跟着小李往里走。

　　开门的是顾妈妈。她穿着淡紫色的薄开衫，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看到邵翊萌时眼睛一亮："这位是？"

　　"音乐学院的邵老师，"小李抢着介绍，"和我们有合作项目，也是顾哥的老朋友了。"

　　邵翊萌乖巧地递上礼物："阿姨好，头一回来带了点小礼物给您。"

　　顾妈妈接过礼品，欢喜地拉着她进门："太破费了！阿泽，来客人了！"

　　顾颜泽推开卧室门时明显愣住了。他穿着简单的浅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右臂还吊着绷带。见到邵翊萌时瞳孔微缩，下意识整理了了下衣领。

　　小李赶紧打圆场："我来送项目资料，正好在巷口遇见邵老师..."

　　顾颜泽看了眼那些明显精心准备的礼物，自然不相信他们是巧遇，但也不好明说。

　　顾妈妈热情地沏来桂花茶，瓷杯是手工烧制的独特款式。小李放下文件就借口溜走，邵翊萌顿时坐立难安。当顾妈妈非要留饭时，她急忙起身推辞，顾颜泽也帮着解围："妈，邵老师可能还有事..."

　　"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顾妈妈突然板起脸，"阿泽你就是太不懂事！邵老师带这么多礼物来看你，连顿饭都不留？"她拿起菜篮不容分说地出门，"你照顾好邵老师，我买条鲜鱼就回来！"

　　见顾妈妈出门，邵翊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连忙向顾颜泽解释："不好意思，没跟你打招呼就过来了，我就是想看看你恢复得如何。"看着邵翊萌小心翼翼解释的模样，顾颜泽一阵心疼，料想是上次邵翊萌去公司找他，他很凶地让她别突然过来吓到她了。意识到这点，他的语速明显轻柔下来："没关系，就是麻烦你了，我好多了。"

　　正说着，顾颜泽的手机响起，是工作来电，顾颜泽示意邵翊萌稍坐，自己去房间接电话。邵翊萌端起水杯，环顾顾颜泽家的环境，房子虽小却整洁，客厅里摆放着顾颜泽妈妈与他的合影，唯独没有父亲的痕迹。

　　邵翊萌正看着，门口传来响动，一位阿姨年纪的人推门而入，"阿泽家有客人呢。" 那人见到邵翊萌说道。"阿姨，您好" 邵翊萌赶紧起身有礼貌地打招呼。

　　她是来找顾颜泽妈妈的，见其不在，问邵翊萌道："你是阿泽的朋友？我是住在隔壁的陈阿姨，是他妈妈的老同事。"邵翊萌点了点头，陈阿姨接着说："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阿泽带女性朋友来家里呢。"邵翊萌怕陈阿姨误会她们的关系，赶紧解释是因为顾颜泽受伤才来探望。陈阿姨顿了顿继续说道："阿泽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行纯良，人也聪明，我啊怪心疼他的，从小自己照顾妈妈，本以为他爸走后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那两个疯子常来找麻烦，难为阿泽了。" 他爸走了是什么意思？还有两个疯子是谁？邵翊萌头一回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顾颜泽家的事，刚要细问，顾颜泽打完电话从房间出来。"陈阿姨，您来了，我妈出去了。""嗯，我听你朋友说了，既然她不在，我晚些再来。"说着陈阿姨便转身离去。

　　顾颜泽看了眼邵翊萌："萌萌，我给你再倒点水。" 邵翊萌见他单手艰难地拿水壶，赶紧阻止："你别忙活了，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她探头看了看他的房间，半掩的房门仍可见桌上堆满文件，不由蹙眉："医生说了要静养，今早吃药了吗？"顾颜泽这才想起药还没吃，如实说道："药在床头柜子里，今天还没吃。""我去给你拿，然后看着你吃下。"邵翊萌推开顾颜泽的房门进去，顾颜泽也跟着入内，邵翊萌先看了眼办公桌旁的咖啡空罐，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又熬夜了？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顾颜泽的房间不大，床与办公桌之间的过道间距很小。

　　"医生说了现在你要少喝咖啡，"她轻声抱怨着，弯腰去捡滚到桌下的空罐。起身时不小心被旋转椅绊倒，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向后摔去。

　　"小心！"顾颜泽惊呼一声，下意识伸出右手想拉她，却忘了伤处的限制。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反而被带得一起跌倒。

　　天旋地转间，两人双双跌入柔软的床铺。顾颜泽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嘴唇不小心擦过她的额头。太近的距离让呼吸都变得暧昧，邵翊萌能数清他轻颤的睫毛，能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肢体。

　　"对、对不起..."顾颜泽耳尖通红，试图用左手撑起身子。但受伤的右臂使不上力，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反而让两人贴得更近。

　　邵翊萌怕他扯到伤口，急忙环住他的腰："你别乱动，小心伤口！"手掌触及他劲瘦的腰线时，两人同时一颤。这个本意是帮助的动作，却让姿势变得更加暧昧。

　　她试着扭动身体想抽出被压住的腿，却不料顾颜泽突然身体一僵。"萌萌..."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别动了..."泛红的脖颈和闪烁的眼神暗示着某些难以启齿的变化。

　　邵翊萌突然明白过来，顿时羞得连脚尖都绷紧了。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呼吸声，和透过布料传来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时间仿佛被拉长。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邵翊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良久，顾颜泽深吸一口气，左手握拳慢慢发力。邵翊萌默契地托住他的后背，两人艰难地坐起身来。分开的瞬间，莫名的失落感悄然蔓延。

　　"我...我去拿药。"邵翊萌慌忙跳下床，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弄乱的长发。

　　"好，我去倒水。"顾颜泽的声音依然带着些许沙哑。

　　两人手忙脚乱地各自找事做，却在不经意间同时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相触的瞬间又迅速弹开，像被什么烫到一般。

　　邵翊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顾颜泽轻咳一声："那个...药在左边抽屉。"

　　"嗯..."她小声应着，打开抽屉时差点打翻药瓶。白色药片散落在掌心，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窗外传来悠远的鸽哨声，而房间里的空气，却慢慢甜腻得让人心慌。

　　当邵翊萌走出顾颜泽房间时，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微乱的衣领，却不料一抬头就撞见了提着菜篮刚从市场回来的顾妈妈。

　　顾妈妈站在玄关处，目光在邵翊萌和紧随其后走出房间的儿子之间流转，她马上就温和地笑着，假装没有注意到邵翊萌泛红的脸颊和儿子略显凌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邵老师喜欢吃什么菜，就随便买了些。"

　　说着，顾妈妈自然地走进厨房，将菜篮放在料理台上。邵翊萌急忙跟进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阿...阿姨，我来帮你吧。"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生怕被看穿方才在房间里的暧昧。

　　顾妈妈也不推辞，笑着递给她一把翠绿的青菜："那就麻烦邵老师了。你洗这个就可以了。"水流声哗哗作响间，顾妈妈状似随意地问道："邵老师是自己一个人在B市吗？我刚听小李说你不是本市的。"

　　"对，我是A市的，"邵翊萌仔细地冲洗着菜叶，"现在跟我同事一起合租。"

　　"邵老师听说是教小提琴的嘛，"顾妈妈切着姜丝，刀工娴熟，"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听听邵老师拉的琴。"

　　"好的阿姨，没问题。"邵翊萌轻声应着，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顾颜泽倚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凝视着这一幕。初夏的阳光为母亲和邵翊萌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们并肩站在灶台前的画面美好得令人窒息。水声、切菜声、轻柔的交谈声，交织成一首温暖的生活交响曲。厨房里有两个他最爱的人在一起忙碌，他贪心地希望时间能永远暂停在这一刻。

　　用餐时，顾妈妈不停给邵翊萌夹菜，很快她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妈妈，邵老师自己会吃，你别客气啦。"顾颜泽看出邵翊萌的窘迫，出声解围。

　　顾妈妈恍然大悟般笑起来："你看我糊涂啦，邵老师你慢慢吃。"

　　"阿姨做的菜真好吃。"邵翊萌巧妙地转移话题，尝了一口清蒸鱼，眼睛顿时亮起来，"这个味道好特别！"

　　"这是阿泽最爱吃的，"顾妈妈眼中闪着温暖的光，"我特意加了点陈皮去腥提鲜。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

　　邵翊萌乖巧地点点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饭后，邵翊萌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顾妈妈没有强留，只是示意儿子："阿泽，送送邵老师。"

　　"不用不用，"邵翊萌连忙摆手，"他手不方便，我自己认识路。"

　　顾颜泽已经站起身，利落地披上外套遮住受伤的手臂："我送你到车站。"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邵翊萌不好再推辞，向顾妈妈道别后，跟着顾颜泽走出家门。

　　五月中旬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几个老人在树荫下对弈。看见顾颜泽，其中一位满头银发的爷爷笑呵呵地打趣："阿泽，带女朋友回来了呀？"

　　顾颜泽罕见地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偏头对邵翊萌轻声解释："你别介意，这几个大爷从小就爱跟我开玩笑。"

　　邵翊萌摇摇头，阳光照得她脸颊发烫。她注意到顾颜泽说这话时，眼中闪着难得的光亮。

　　公交车很快到站，顾颜泽替她刷了卡，低声嘱咐："谢谢你来看我，回去注意安全，到了以后给我发个信息吧。"

　　"嗯。"邵翊萌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上了车。透过车窗，她看见顾颜泽一直站在站台上，身影在阳光中显得格外挺拔。

　　等公交车消失在街角，顾颜泽才转身回家。推开门，母亲已经收拾完厨房，正坐在客厅喝茶。

　　"阿泽，过来坐一会，"顾妈妈拍拍身边的座位，"妈妈有话跟你说。"

　　顾颜泽顺从地坐下，心里已经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你跟这个邵老师..."顾妈妈的话还没说完，顾颜泽就急着打断："就是一个认识的朋友。"他不想母亲过多猜测，更怕给邵翊萌带来压力。

　　顾妈妈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温柔而睿智："妈妈是年纪大了，但不是老糊涂。邵老师就是你之前在A市的女朋友吧？你之前还给我看过她的照片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这些年看着瘦了不少，但那模样还是没怎么变，看着还是那么标致。"

　　"妈，萌萌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顾颜泽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他不想母亲瞎撮合，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带给自己的刺痛。

　　顾妈妈仔细端详着儿子，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深藏的悲伤。"阿泽，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她轻轻握住儿子的手，"有些事你要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妈妈知道你那时候也是逼不得已，是妈妈不好..."

　　"妈，你别说了，"顾颜泽反握住母亲的手，"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只希望她能过得比我好，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顾妈妈却坚持让儿子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阿泽，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自以为是为对方好，其实也是对对方的一种伤害？感情本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怎么能一个人做决定？你要是真爱她，真的尊重她，就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而不是你擅自替她做出抉择。"

　　妈妈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颜泽心上。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顾妈妈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智慧与感慨："妈妈错了。之前你爸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以为自己隐忍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一直不同意离婚。到头来你看，对你的伤害一直都存在。"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妈妈在想啊，如果当初我能勇敢点，问问你的想法，我们娘俩现在是不是会过得更好？妈妈太固执了，妈妈希望你能想明白。"

　　说完，顾妈妈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起身回了房间，留下顾颜泽独自坐在客厅。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颜泽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枝，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回荡。他突然想起今天邵翊萌在厨房时，那个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羞涩，却又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所以，他真的错了吗？这些年的刻意疏远，那些深夜的思念与煎熬，难道都只是自以为是的成全？

　　茶几上，邵翊萌带来的水果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顾颜泽轻轻拿起一个橙子，感觉还带着她身上茉莉花香水的味道。

　　这一刻，坚固了多年的心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而透过这道裂缝照进来的，是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