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破[花羊BL]》小旋风铁匠铺

80、我独守此（一）

　　“我们分开那天，洛阳有灯会。”余照火看着手里的扇子说道：“我们约好了，一起去上元灯会。”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径直拿走了扇子，他方才一时出神，来不及拦住。
　　扇面打开，画的是风雪中的生死树，旁人或许看着奇异，但久在花谷生活，师门内任谁都一眼看得出来。
　　头发花白的女人将扇子反复看：“你那一直宝贝的扇子？这扇面画的不错。”

　　临近节庆，街道上的灯火已经预先挂了起 来，眼下客房所处楼层不高，余照火靠近窗边，脸色被灯火映的红红绿绿：“为老不尊，还抢人东西是怎么？还我。”
　　“为小不敬。为师看看怎么了。”程云将那扇子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就是不还，余照火当然知道她不会真的要那把扇子，但自己也不能真上去抢回来，于是干脆不理她，又去拾掇别的。
　　程云盯着手里展开的扇面看了一会儿，头一偏：“沈构——”
　　“和老四出去了。”余照火说道。
　　程云把扇子还给他：“什么时候的事？我还当在隔壁。”
　　“才走不久，出去买些东西吧。敲门的时候你没应，我还以为在休息，让他们先走了。”
　　许是年纪渐长，程云思考的时候总是微微眯眼：“……哦，我那时候在写药方。厉清竹说跟他那小徒弟一块下来，我请他来花谷住一段日子。”
　　余照火手下一顿：“这次吗？”
　　“啊。算算时候应该到了。”程云抬手掐算着日子：“今天不来，明天也该到了。”
　　外面窗下，筹备灯会的喜庆喧闹声又忽地升上来闯入耳朵，余照火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师父，你不早说？”
　　程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拿他刚端到桌前的茶水：“怎么？我们自己办事，又不耽误你和他徒弟看灯会，你急什么？”
　　“我没——”
　　“嗯？”程云双眼隐在茶杯之后，但余照火大致猜得到她的神情。果不其然，师父咽下茶水后，他领到一句不轻不重的嘲讽：“照火，为师早说过，你可不擅长说谎。”
　　余照火：“……”
　　“我看没什么不好啊。”程云接着说道：“冬日里，花谷天气好过些。他师父留下调养身体，宁师道能不跟着？”
　　她边说边看着平日里嬉闹无状的大弟子此时此刻心烦意乱的神情，不觉笑出了声：“你看，这不是很好么？”
　　余照火仍没回答。隔壁传来一阵喀啦喀啦地开门声，估计是其他师兄妹回来了。
　　他有点恼怒这间客栈，为什么房门开关如此滞涩也不修理，喀啦喀啦的扰人心绪。

　　师父程云没有说错。华山那师徒二人到洛阳城时，正好是第二天傍晚。
　　正月十五，上元节。
　　余照火奉命来接他们。临到节庆关口，城门处的盘查更严格些，且入城这条街上不准驾行，只能下车牵马向前，他站在城门不远处的糖画摊位前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大路来往的车辆行人里出现熟悉的影子。
　　“宁师道。”
　　街上行人渐盛，多是来看灯会猜灯谜，糖画前的孩子多了起来，余照火不得不先叫停那辆马车，再从人群中绕出来——两人只是短暂对视，余照火先问候车内的前辈：“厉道长，晚辈余照火，奉师命迎接二位。”
　　厉清竹在里面极短促地咳了几声，开口时嗓音低沉沙哑，但字句间十分利落：“不必如此多礼。本是至交，云妹还非要你跑这一趟做什么。”
　　余照火友善地笑了笑：“师弟约下的客栈偏僻，师父怕你们绕路。”
　　厉清竹身体不好，平日里也很少出门、与人客套，眼下只简单问候过便不再回应。余照火的目光终于得以回到宁师道身上，从他手中结果牵马的绳子：“我带路。你去上面坐？”
　　宁师道仍背着上次见面时的佩剑，剑坠下方垂落的红穗时不时拂过他肩上。他在余照火担忧惦念的目光中浅笑着摇摇头，看了眼紧闭的车门，只说：“走吧。”
　　余照火当然不会强求。
　　街上小孩子多，玩耍奔跑起来难免横冲直撞，宁师道时常需要侧过身，给他们让路。
　　每当这时，那些花灯里透过纸雕的精致灯影就同轻纱般拂过他的眉眼。
　　……对了，他今天没带那条遮眼的白纱。
　　余照火欲言又止地注视着他，宁师道察觉到这目光，回过头来抬了下眉。
　　余照火摇头表示没事。
　　……还是把厉道长送回去再说吧。

　　沈构这次约定的客栈确实偏远一些，在一条不干大路的小街上。两侧花灯也不多，部分店家的门口显出几分幽暗。
　　厉清竹下车的时候，余照火才算真正见到他——兴许小时候也见过，只是忘记了——这人穿着件厚重的狐裘披风，从头到脚都藏在里边，眼角眉头已有细纹，但论气质感受……简直和宁师道一模一样。
　　若非要说稍有不同，大概是他看起来更加严肃、也冷冽些。
　　沈构和老四早在大堂等着，此刻也迎了出来，厉清竹看得发笑：“叫你们这些小辈都这么早等着？”
　　沈构不像他大师兄那般，自然不答，只是恭敬地请前辈进去。厉清竹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师道，你先去吧。不必一直守着。”
　　宁师道后退半步、躬身：“是。师父。”
　　厉清竹随后跟着沈构他们上楼去。宁师道一直在原处等到他们走进堂中，才直起腰背回身：“照火？”
　　“还在。”余照火上前几步贴近他：“路上累么？也上去歇歇？”
　　宁师道又像方才一样微微笑着拒绝了，继而反问他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余照火疑心他有心事，但犹豫只片刻，就听宁师道又问道：“有灯会。出去看看吗？”
　　……他们去年分别就是在洛阳，说要去灯会上的，只是接到华山飞书，宁师道急着回去就没赶上。
　　余照火顺应他的话点了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