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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霜雪别鹤 ...

  •   烛光影照。
      凛风堡众人都聚在一起,叶景楼因为身体没好,歇在床上,夏功年陪在一旁,其他人都在桌边。
      余照火说完了,换来一堂静寂。
      柳炀心直口快,首先发问:“帮你报仇?他还挺会讲。”
      张啸尘明明只是缺一个可以不计一切的线人而已,余照火是那时最好的利用对象。
      林鸢瞪了他一眼,屋内再没人接这茬。
      叶景楼说:“张城主大摆庆功宴,想必是浩气盟大半的据点主事都会去。余大哥,如果想正名,这是个机会。”
      仍是静默。半晌,夏功年问道:“回去吗?”
      余照火神色冷硬:“回。”
      “我和你一起。”
      余照火看一眼他身后的叶景楼:“不用。”
      叶星堂在一边插进话来:“那我一起。我跟昆仑剑派交了手,本来也要回去的。”
      余照火:“……”
      靖寒江提着剑跟在叶星堂身后,听了全程:“我留在这。”
      叶星堂闻声回头:“寒江,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
      “不回去。”靖寒江回答。他站着,但和成年人坐着差不多高,转脸看向余照火:“声名、侠义,你要的东西不在胜负之间。我没法帮你。”
      余照火看见他身上已经攀附至颈间的冰霜:“今天的事,还没谢你。”
      “我只是听师父的话。”
      余照火哑然,缓缓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昨晚,谷道之外还有敌人。”靖寒江说道:“但我在那里,他们没有过来。你们留下的人还没恢复,我在这里看着。”
      的确。当初设计之时夏功年曾想过恶人谷中可能有人等着坐收渔利,但当晚未见迹象,他便没在此事上重防。
      看来还是疏忽了。这小孩战力超群,留下来确实是个好点子。
      门外脚步声响,林征过来敲门:“师父,都准备好了。”
      屋内众人正色,都等着余照火。
      白日里械库着火,叶景楼用一句话把余照火喊了出来,再回身时已然屋舍坍塌不可近人,是靖寒江抢在众人之前冲入火场,将那块尚未融化的玄冰给拖了出来。
      如今,林征命人在风雪台将一切布置妥当——昆仑玄冰极难融化,他们准备了足以焚烧一天一夜的薪柴,点亮了凛风堡所有的灯烛火把。
      在无尽的昼夜循环对抗中,这真的是最后一程了。
      风雪台下立着许多飘飘扬扬的丧幡,抬头看去,凛风堡的城墙之上同样。幡头在风里摇晃、幡尾拂过岗位的肩头。
      林征将众人引至风雪台,退至一旁守卫。
      余照火在最前方。
      他和他的宁师道,最终分隔于冬雪和烈火。是初见与诀别、岁岁年年和时时刻刻。
      他想起曾在长安的窗前,看万家灯火落入宁师道银灰色的双眼。如今,他终于又看见银色的火焰了。
      那是心血的颜色。

      第二日凌晨,叶星堂在凛风堡事务繁多,走之前需得提前来和叶景楼交接。夏功年主动避开,在外间和林鸢闲聊。
      林鸢是来看他的。
      “身体好点了?还没痊愈吧?”
      夏功年不自觉地瞄过一眼里间:“凑合吧,没事。”
      “等他好一点,你就先回去养着吧。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不是能休养身体的地方,年纪轻轻总这样,以后怎么办?”
      “没比我大几岁,说话像老婆子。”夏功年笑笑:“我们应该快撤走了,没剩多少日子。来都来了,我留下盯几天,你和柳炀不如回去看看孩子,你家那小崽子天天翻墙来找我玩。”
      林鸢白他一眼:“你跟柳炀说去,他能同意我俩就回。”
      夏功年故作惊讶:“怎么不同意,他都不想孩子吗?”
      “孩子不想他。”林鸢笑道:“这不都天天翻墙找你去吗。”
      正谈笑间,柳炀急冲冲地推门进来:“夏功年,走。”
      他这动静大,叶星堂也从里间出来。柳炀扫过一眼,见不是生人:“余照火那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总不会这次还要冲进大火里?!
      众人跟着柳炀跑到议事堂后屋,林征在那守着:“师父。”
      “守卫刚刚去风雪台的时候,发现他昏倒在那里。”柳炀说道:“差一点又卷进火里。”
      昨夜点火之后,大家在风雪台守到半夜,都被余照火遣回去了。这场火要烧一天一夜,没必要让所有人都一直留在这。
      那应是他们的告别,与旁人无关。
      余照火面色苍白憔悴,但在场众人实在无人精通医理:“叫大夫了吗?”
      “马上就来。”林征答道。
      夏功年又问:“发现他那个人呢?”
      “在外面。”林征才要去叫,转身就看见屋门一开,靖寒江急匆匆地略过众人径直冲到床前,直接扒开余照火的衣领:“……大夫没用。”
      夏功年:“……”
      他曾经见过锁骨之间的细小伤口蜿蜒爬出一截血线,在余照火上昆仑的那天早上。
      如今又是。
      他问靖寒江:“你认识这是什么?”
      “是肖苍的蛊毒。”靖寒江抬头看向众人:“和师父身上的一样。”
      “师父、宁师道、还有他。他们都一样。”
      “肖苍死了,这些蛊也会死,宿主也会死。”
      “毫无办法吗?”叶景楼问道:“或许我可以请那位蛊师朋友帮忙。”
      “……”靖寒江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但师父死了。师父没有办法,我也没有。我可以让他醒过来,但不能让他活。”
      “醒过来也行。”叶星堂说:“寒江,你先试试。我能帮忙吗?”
      靖寒江拒绝了:“功法不同,不用帮忙。”
      他颈间的霜印一夜过去也只是退到衣下,露出的手腕上仍然存在。林鸢看这小孩的功法总是莫名觉得吓人:“你……”
      靖寒江以为她要和自己说话,正看着她。
      “我不是怀疑什么……但是你自己真的还行?”林鸢担忧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臂:“不要回来一个搭上一个。”
      靖寒江似乎有些不解,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霜印:“昆仑剑派寒冰诀,是这样的。”
      ……据说是昆仑剑阁第一秘传。如此直截了当地把人家功法问出来了,林鸢有些尴尬:“嗯……你自己小心就好。”
      靖寒江仍然疑惑不解:“……没关系。”
      他回过身,将掌心置于余照火颈间的伤口之上,那里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和他身上一样的霜印。
      时间过去很久,当余照火颈间的霜印蔓延到心口时,那截伤口的血线终于不再延长。与此同时,靖寒江身上的冰霜甚至已经攀附至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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