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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旧仇宿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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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炀驾马疾冲在前,林鸢和她的队伍紧随其后。夏功年听到声响回头一看,恰赶上柳炀的枪头袭来,连忙侧身躲过:“你是来杀敌还是杀我啊?”
“杀敌!”柳炀将枪尖上的尸体甩在一边,又驱马前冲。他出身重甲营,武器比普通人的重一倍,一杆长枪在人群之中虎虎生风、气势逼人,瞬间开出条路来:“你先回去!”
眼见林鸢的队伍也迅速补上,江怀没想到算来算去自己终究被反将一军,优势全失,对面又有强将支援,认清形势后,当下就想放弃夏功年逃跑。
他轻功不错,混乱之中偷得瞬息跃上树梢。夏功年身在马背,起势慢了一步,追到上面时已经叫他又跑出去几丈距离,紧迫之时正要疾追,眼前忽地锋刃流光一闪,身侧寒风飞雪仿佛瞬息成活般袭向江怀。身在此彻骨严寒之中,几乎是骨头都被冻得僵硬一瞬。
身侧青白人影一闪而过,他还没有看清,就听江怀在前头惊恐道:“小剑仙?”
枝杈积雪已由剑气寒风裹挟而至,冲过战团最后许多临阵脱逃之人的躯体。透骨寒意之下、身后又有天策兵士紧追不舍,大多数人一时动作迟滞,很快就被追兵制伏。
场上情势瞬息万变,夏功年只看过一眼知道是友非敌就不再深究——江怀吃了那人一招,肩胛流血正欲逃跑,见夏功年快要追上来,突然回手甩出数枚短小袖箭!
暗器猝不及防正朝面门,夏功年不敢硬接。后翻撤走,几个身位靠近的兵士见他落地不再拼杀,迅速围靠过来,做防守状。
头顶忽地劲风声过,他抬头一看,竟是江怀兵器碎裂、连人带剑被从半空中拍下来了——
月色迷蒙,火光明暗,他发愣似的看着那个身影近乎疯魔地劈砍剑招,呆了一下。
柳炀重枪铁骑、林鸢的队伍轻便灵活,对付这些无人带领的残兵余部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天策府很快接管战场,混乱转眼就变得有序。支援到来之后仅仅数息,就看到了注定胜利的结局。
“景楼!”夏功年一声声往前喊着:“叶景楼!回来!”
远处的叶景楼身形一顿,回头才意识到是夏功年在喊自己,当即放弃追逐那些漏网之鱼,又杀气腾腾地杀了回来。一路冲到夏功年面前,剑锋片刻不歇、堪堪停在夏功年颈边:“夏功年!事不过三!你又骗我?”
“景——”
锋刃吹发即断,夏功年身前飘下几根碎发。
“我……”他心知叶景楼一定是误会了一些东西:“景楼,不是骗你——”
“林姑娘别过来!”叶景楼大喝一声,喘息声难以压抑:“我们自己来。”
天策府兵士已经忙着擒拿俘虏,柳炀拖着江怀过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不清楚。”林鸢小声回答:“叶公子突然来的。”
柳炀看过去一眼:还在僵持。
林鸢看到他手上的江怀,觉得此时也许能算一个好借口,于是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将军,这——”
“林鸢!”夏功年见叶景楼神态紧张如同惊弓之鸟,勒令其他人不许靠近:“退下!”
林鸢一愣,拉着柳炀往后退了几步。其余兵士见此,也纷纷退开。
“不是骗你,景楼。”夏功年很慢很慢地、一件一件和他说:“是你走之后,我才接到林征的消息。信上说昆仑剑派藏着宁道长的尸身,我才急着带照火过来。”
叶景楼没有说话,但眉眼已经舒展些许,似乎是放松了些。
“来这的事情,我写了信,叫王大可送到你手上。”夏功年解释的小心翼翼:“你收到了吧?我不是故意支开你的,这次真的没有。”
信……他是收到过那封信。但那时候他一看到内容就以为夏功年又是骗他离开然后孤身涉险,一时热血上脑,完全没细想。
“……真的?”叶景楼紧张的神情逐渐松弛下来,缓缓撤下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余照火在一旁接:“真的。”
他早就来了,只是看出这二人个中因由,才没有急着出声:“消息是你走之后来的。是我急切,他才要送我过来。”
叶景楼听了这些,又把当时王大可来送信时的说辞也回忆一遍,才终于相信是自己反应过当。有些震惊地看了看夏功年:“对不起……我……”
他不知是赶了多久的路,心里一直害怕担心的事消失以后,仿佛连身上的一口气也跟着散了,话也说不完就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
夏功年将他半抱在怀里:“景楼。”
身上的疲惫虚弱全都迸发出来,叶景楼渐渐守不住灵台清明,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吓死我了……”
余照火闪身过来为他诊脉、渡过些许内力:“没有大碍。他来的太急、又生惊恐,心力交瘁难免昏睡。先回去吧。”
夏功年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要说对不起,也只有他对不起叶景楼。
危机解除,众人心里都松一口气。林鸢回身指挥兵士打扫现场、柳炀拖着江怀要走,被余照火叫住:“他留下。”
柳炀眉头一皱,没回答,也没放手。
夏功年刚把叶景楼抱起来要走,闻言转过身来:“柳炀,给他。”
“……”柳炀手一松,江怀失去支点倒在地上,边上立即有兵士过来将之五花大绑。
“扶起来。”余照火说道,在江怀跪好之后下了一针:“……醒了?”
江怀早前被叶景楼拍得七荤八素,睁眼后迷迷糊糊一时不知身处何处,听到这声音才清醒了些,抬头看了看,有些狐疑地问:“……鬼医?”
凛风堡出事那天晚上他忙着逃跑,只是听说“鬼医”与此有关,连叛徒还是内应都没搞清楚,更没见过余照火卸下伪装后的真容。
余照火不答,只是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发毛:“……你要做什么?刚才那是谁?昆仑剑派怎么会下来?”
余照火眉峰一挑:“见见吗?我听见你叫他小剑仙,你认识他?”
“不认识。”江怀表面满不在乎,目光却在人群中四下搜寻刚刚那个身影:“昆仑之上有仙人,谁没听说过。”
“那你怎么叫他‘小剑仙’?你还知道谁是大的?”
“……”江怀觉得这人诡异得很,净是问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问题。昆仑剑派数百年不下山,就算他听过些消息,又跟眼下的事有什么关系?
“你在试探我?”他问道。
余照火盯着他看了许久:“……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当年江怀只是在偷进花谷找宁师道时和他匆匆打过照面,这么多年过去,哪还能记得:“……我们有仇?”
“血海深仇。”余照火缓缓俯身贴到他耳边:“当年你去花谷那天,我就和宁师道说应该杀了你。”
“花……”
“你——唔!”
江怀恍然记起他就是当年来找宁师道的小大夫,音节堪堪出口就被余照火扼住咽喉、眼前刀光闪过,刹那间只剩凄惨的呜呜声——
鲜血喷溅的满身都是,余照火低头看了看,退开一步。
他手上托着什么东西,当着江怀的面翻手摔落地上,是一截舌头。
“干什么?”余照火回身看着已经向前半步却没继续行动的林鸢:“担心我杀了这个活口?你们想拷问尽可以问,我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他。”
“肖苍是我杀的。”他俯身跟江怀说。但后者已经疼得呜呜乱叫神志不清,不知道还听不听得到:
“那件事我最不满意的地方是让他死得太快。恶人的末路如不经历绵长的痛苦,那就无异于一种奖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