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破[花羊BL]》小旋风铁匠铺

62、变生不测

　　……
　　寒风一阵阵掠过檐下的风铃。
　　“道长——”
　　“道长——”
　　院子里应该没人了，可宁师道听到有人在叫他。
　　……好像是老齐的声音。
　　他来时就目不能视，心中没有院落街市的位置，因此走的很小心。两声“道长”过后，他听见了木门开合时一种细微的噪音。
　　……是大门？
　　“是老齐吗？”宁师道边走边问：“你在门口？”
　　但声音消失了，连木门的噪音也不再有。
　　上元节，街上嘈杂热闹，纵使习武之人耳力过人，也很难从这些干扰中区分出自己要找的那一个。宁师道放慢脚步，用剑鞘试探着距离，还没伸出多远，就碰到一扇木门。
　　他微微拉开门，试探人可以通过的宽窄：“是老齐吗？”
　　——“躲得清闲呐。师伯。”
　　江怀！
　　宁师道将出未出的剑招被突然传入耳中的呜咽声打断：“……老齐？”
　　“人哪能一辈子都如愿以偿呢？”江怀笑着说道。街上行人往来匆匆，他半边身子挡着，推回宁师道出鞘一半的佩剑：“宁道长，你得选一个。”

　　……
　　堂内，被朱掌柜拉来的联络人此刻大惊失色：“宁道长也在？朱掌柜怎地先前不说！”
　　自然是张啸尘还没有成事，他不想让浩气盟有太多人知道宁师道的行踪。但眼下十万火急，还真是无人有心听他那些搪塞借口，朱掌柜只是随便接了一句“在后院养伤”，便急切地追出屋去：“宁道长也不在房里？”
　　余照火才从房里出来：“没有。”
　　“我让人去找。”
　　“我也去。”余照火没忘记周礼进城的事：“先找周礼。他们本来要去浩气盟的！肖苍重伤，他们半路折回来肯定是为了宁师道！”
　　前堂的官役也已经撤走去寻人，万芳斋几乎人去楼空。朱掌柜出门之前，特意将今日之事写于纸上，飞书传往武王城。
　　上元灯会虽然是晚上开始，却总要提前做些准备。长街之上的纸雕、灯塑都要早上就开始布置；卖艺演出的杂耍班子，也有些来得很早，中午就在街边摆起地皮；等到傍晚时，街市便已热闹非凡，还未掌灯，已有灯会的喧嚷。
　　官役中午时说兴许要封城，但现在看，恐怕操作起来很是困难。上元盛会，东都府衙未必会同意封锁排查，况且守城卫兵也不能万分肯定他看见的一定就是周礼。
　　日光在时时刻刻中缓缓西斜、沉入大地，换上清寒的圆盘。
　　五彩的灯光渐次点亮，顷刻之间，飞鸟与灵兽便站满洛阳灯头。

　　宁师道在心里数到快三千，江怀终于带他们停了下来，笑道：“还是师父说得准，说让这老头去叫你，肯定有用。”
　　“他让你来的？”
　　“我们在街上碰见这老头。”江怀似乎觉得这真是绝好的妙计，因此总是压抑不住上扬的语调：“他竟然不记得我们是谁。天底下还有这种事，你说好不好笑？”
　　“师父说，让他去喊你出来，我们就送他回家。”江怀冷笑一声：“回家做什么。去下边，都能团聚。”
　　“……”宁师道无言，侧首听着耳边忽来一道凛冽剑气，无声地笑笑：“周礼，你在外面也算学了点好东西。”
　　剑意霎停。
　　周礼偷袭不成，撤手束立：“江怀，你那些蠢话到此为止。宁师道，和我走，还是让他死，选一个。”
　　江怀故意装糊涂：“死？不送他回家啦？”
　　此时，老齐仿佛是被反反复复的“回家”给按下了什么开关，忽然扑上来抓住江怀的衣服：“回、回家——找小——小孩——”
　　江怀厌恶地踹了一脚：“啧，要不还是把你送下去算了。”
　　“……别太过分。”宁师道看不见，但听声音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寻着老齐哭泣的声音伸出手，想把人拉起来：“在城内，也这样嚣张？”
　　“找不到这来。”周礼不耐烦地说道，见老齐搭着宁师道的手臂半天也站不起来，烦躁地将人踢开了：“宁师道，走。”
　　——宁师道手上一空。老齐倒在一边了，周礼在他面前。
　　他握紧剑：“……”
　　“肖老被你重伤，等着带你回去呢。”江怀在一旁说道：“师伯，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小大夫，是不是也在万芳斋？你猜我再去骗他一遭，他会不会也跟出来？”
　　宁师道沉声问：“这是哪里？”
　　“破房子。”江怀随口答道：“别是指望那小大夫来救你吧？这边没人住。”
　　没人吗……听着确实很安静。
　　“……他比你大几岁。”宁师道忽然说。
　　江怀没明白：“什么？谁？”
　　——“闪开！”周礼忽然抬剑拦入两人之中，锋刃相击，铮然令人心惊。
　　这一式是奔取死而去，他连荡两剑才卸下力去，心有余悸：“哈，我的好师兄，也扔下那一身正气学着偷袭了？”
　　宁师道不答。他知道是周礼挡下刚刚那一剑，也清楚以双方技艺之差，周礼必然不会一直有此说三道四的闲情。
　　只是需得速战速决。伤势未愈，又擅动武力，若此次相遇不能将恶事诛灭，往后几年，他都不会再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周礼话音刚落，便迎来第二剑直刺面门，此后招招狠绝，双方剑气纵横，转瞬扫落树梢枯叶。宁师道终究是双目受限，只能靠声音来分辨周礼的出招方位，却看不见当下所处地形，破院之内杂草丛生、柴火水井都是阻碍，步法上吃了不少亏，往来数个回合，终于让周礼贪得瞬间喘息：“——杀了他！宁师道，你不愿意走就让这老头给你陪葬吧！”
　　宁师道出招果然一顿，却只须臾，仍是不偏不倚地奔周礼而来，电光石火间，江怀拎起地上的老齐扔了过去：“师父！”
　　——身前传来老齐含糊不清的呜咽，宁师道一愣。
　　江怀的剑锋自下而上、斩断他剑上垂落的红绳、划伤他腕口，又一腿踢在伤口上，宁师道手臂一震，剑柄脱手。
　　“师父！”江怀扑到周礼跟前，但周礼明明没有伤到要害，却仍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见着他来，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呵出一口气，便垂下头去、不再动了。
　　没有意志支撑的躯体很快倒下去，江怀托不住剑上两个人，尸体倒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
　　寒风一阵阵掠过地上的干枯草叶，送来远处街上模糊的声响。
　　宁师道手腕上的剑伤血流如注，脑中阵阵晕眩——他看不见，所以还没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杀了老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