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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北延质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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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眼清俊,未经雕琢的桃花面如天山寒雪,要说容貌,与子车谭相比也是丝毫不差。
要知道此前,子车谭一直高居玉山榜首位。
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所谓玉山榜,便是炎帝城内闺阁女子口口相传的玉面郎君榜。
看来项邛是遇到对手了。
子车谭一想到昨夜那人吃瘪的模样便忍俊不禁。
思虑间,北延质子已在商阔引领下来到宝马前行礼问安:“北延公西珞,见过郢王殿下。”
“二殿下客气。”子车谭未施以回礼,本也足够放肆,可她偏觉不够,细细思量过,才叫商阔带众人退下。
她偏头含笑,道:“宫中芳草园还在整修,不妨先到郢王府住着。”
商阔自然是反对的,这样一个大麻烦送进王府,若出了事,子车谭便是第一个拿出去祭天的存在。
“不碍事。”子车谭摆手撤下众人,将身前倾,又对着公西珞伸出手,“上马!”
见子车谭这般主动热情,公西珞一时分不清其是敌是友,可此处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界,此人又是出了名的霸道无礼,要说反抗,他还是不敢的。
犹豫着接过邀约,公西珞被强拉上马。
子车谭扬鞭摧动宝马往闹市行去,商阔有意要追,又被紧随而来的公务绊住脚步。
于是左右衡量,还是选择相信子车谭有力自保。
或许还有余力保下他人。
王府内,子车诲等候已久。
回廊下,他远远便瞧见子车谭同一位公子拉拉扯扯。
于是振臂高呼一声“三哥”,以吸引二人注意。
子车谭正沉醉于调戏良家子,被这一声打断了兴致,自是不满,可回头见是子车诲,眼下还是生了些笑意。
“哟,今日不在书中寻颜如玉了?”她大方揽过来人,向他介绍起公西珞来,“喏,北延二皇子——公西珞。”
“郢王殿下客气,唤在下叹寸便好。”
唤表字实为亲近,可子车谭分明见他又后退了半步。
公西叹寸,光念着没什么感觉。
“南勉四皇子子车诲,表字义书。”
子车谭挑眉,她可不喜欢那个表字,但要说让他唤自己漱谭又过于冒昧。
“按说本王年岁当较二皇子大,不如叹寸便随我四弟,唤本王一句‘三哥’吧。”
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子车谭又一次被自己的聪慧折服。
见人心悦诚服地叫了句“三哥”,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似是欣喜,似是欢慰。
“走,咱们出去游两圈!”
子车诲紧跟在子车谭身后,面上期待不似作假,这倒叫公西珞生了疑惑,这是有什么大计划牵涉其中,竟这般欢喜。
可不待他思忖,府门又被人破开,门房还来不及拦住横冲直撞的小皇女,她便直直冲进了子车谭怀中。
二人迎面撞上,一人伤在心口,一人疼在眉间。
“哎呦!”
舟舟后腰磕在柱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收起脾气,正视面前的子车谭。
“三哥!”说时迟那时快,舟舟又缠上了子车谭的右臂,“父皇此次召我回来竟是为了赐婚!我不乐意,才从炎帝宫跑出来,你可得收留我!”
好大的篓子。
子车谭嘴角一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身后子车诲。
后者只是苦笑着,道出一句事实:“三哥莫要看我,我也怕二哥。”
完了。
子车谭默默从舟舟怀中抽出右臂,顺道在脑中计划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在是非之外安身立命。
谁知舟舟死也不愿松手,愣是两相纠缠到子车谭甘拜下风。
“好了好了,王府也不安全。”她没了法子,自家小妹也舍不得下重手,“去寻管事给你裁件合身的衣裳,晚些带你去北市避避风头。”
小皇女自是开开心心地接受了提议,再三确认子车谭不会先一步离开王府后蹦蹦跳跳着向后院去了。
没了他法,三人只好在前厅干坐着饮茶,还没到晚膳时辰,管事也只寻了些糕点消磨时光。
子车诲偶然提起有一戏班进了城,听说每日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改日去瞧瞧。”子车谭莞尔,她可算个戏痴,子车诲的提议可谓是给她无聊透顶的漫长生活雪中送炭。
不过在此之前,也只能听几个小调过过耳瘾了。
“叹寸可听得习惯南勉的唱调?”
公西珞本在边缘默默无闻,谁知子车谭突然聊起他来。
“听得惯。”他躬身道,“早闻南调婉转,一字多腔,乐曲更是温润可人。”
“比起北延如何?”
子车谭追问,公西珞身形微顿,只道:“我常年居于深宫,不曾接触戏文。”
是不曾,还是不愿贬低北曲以恭迎南调,子车谭心中门儿清。
“既如此,本王便不多问了。”话毕,她就面无表情地出尔反尔了,“不知那台上小生要是叹寸你来扮,会有多俊俏?”
公西珞不知她语中深意,略显局促地反问道:“不知三哥何意?”
子车谭猛地凑近他,耳边乐声骤停,天地间,公西珞竟只听得那一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叹寸不敢。”
公西珞竟被吓得直直跪下,那头乐队不知此中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自己惹恼了主子,也忙跪地请罪。
子车谭并未觉得气恼,相反,她的确很欣赏公西珞的容貌,傅粉何郎,不过如此。
将扇一抬,子车谭笑着唤人起身:“这是做什么?本王不过是同公西小弟攀谈罢了。”
好一个笑面虎。
子车诲竟也生了几分胆寒。
开玩笑,他现下可是皇族里唯三知道面前人霸星身份的,配合这诡异的场面,他也不禁肃然起敬。
公西珞身子一抖,似是十分惧怕子车谭的触碰。
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也被子车谭收在眼底。
看来这位二皇子在自家朝中过得不尽人意了。
想来也是,一个能被送来为质的皇子,能有什么大用,左右也是与储君之位相隔甚远之人。
子车谭看着他,心中竟隐隐涌上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紫薇星是命中注定的帝王,偏偏又一分为二,而精通帝王权术的霸星又偏偏是她。
于是子车淳怕了,文武百官怕了,匆匆上书要治她于死地。
子车谭骤然变了脸色,抬手挥散乐队,临了,还是叫管事为奏者送上许多银子。
子车诲见她若有所思,便直直揽过公西珞,笑着缓解他的压力:“叹寸兄不用如此紧张,三哥是出了名的亲民,要问坊间众人更喜爱谁,我们三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子车谭预备洗耳恭听他能给自己说什么好话,没成想竟是暗中揭自己老底,狠狠甩了个白眼。
“三哥岂止是亲民,玉山榜榜首之位也是常年屹立不倒!”
人未至,话先行。
舟舟穿过回廊,小跑到三人身侧。
起先她只顾着来见子车谭,一时还没注意到一旁的子车诲和公西珞,现下才放话出去,却又见了与子车谭容貌不相上下的公西珞,一时女儿心思,竟有些藏不住地在脸上泛起了红。
“哟,这刚说完本王的好处,就对人家公西殿下一见钟情了?”子车谭状似吃味地岔开话题,舟舟的羞赧更收不住,连连说她不解风情。
“本王若是不解风情,何以将这榜首名头安坐至今啊。”子车谭展颜,悠然起身,负手而立。
舟舟移开目光,暗戳戳地又回头瞧了公西珞。
子车谭不动声色地将人头扭回来,顺道牵上手,头也不回地向商阔嘱咐道:“备马备轿。”
子车诲憋着笑,看着自家小妹受了委屈又不得不寄人篱下,尤其这人还是向来溺爱她的三哥,这番画面也是叫他给碰上了,稀奇。
公西珞还是略显拘谨,子车诲也不含糊,借口子车谭有言在先,拉着人一道上了车。
“三哥就这么把小妹和那质子安排在一辆车内,真不怕北延一纸状告我们南勉强人所难啊。”
两匹黑马行在前头,子车诲故意压低声量,同一旁的子车谭窃窃私语。
“不怕。”子车谭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容还没完全退下,“若是如此能凑成一段姻缘,也是极好的。”
“可舟舟到底是女子。”
“……”
二人相视对望好一会儿,继而移开目光。
北市,暖烟阁。
门前迎客的龟公一见来人便挂上谄媚的笑,四人将车马安置,徒步进入其中。
“哎呀,别来无恙啊王爷。”龟公迎上前,几乎半副身子要贴在子车谭身上,“王爷今日可好?”
“好的很。”子车谭展颜,摇扇道,“老三样,去给本王备上。”
“得嘞!”龟公瞬时直了腰板,朝手下人吩咐道,“上宾四位,酒水美人歌舞通通安排上。”
“是。”
子车诲特意回头看了眼舟舟,见她怀揣着异样的好奇,不觉挑了挑眉。
这小妹的德行,怕不是要叫二姐给惯坏了。
“咳咳。”子车谭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车诲立即回过神来,娱笑着跟上她的步子。
“公西兄,我们也走吧。”舟舟揽上公西珞的左臂,笑着带人跟随在后。
子车谭才领着众人上了隔间,将身一躺便瘫在软榻上没个正形。
“三哥,这儿真的能防住二哥吗?”舟舟从窗口往下望去,街上行人往来频繁,多是农户商户沿街吆喝。
子车谭未答,子车诲先一步开口:“放心,二哥最厌恶这等下流之风了,他是断然不会踏入一步的。”
末了,他还补充了句:“三哥常在这躲着,他最有经验了。”
子车谭刚入喉的清酒顿时有了些灼烧感,呛得她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