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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次”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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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夏末残留的微凉,慢悠悠地爬过校园围墙上的爬山虎,在水泥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裹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掠过,平日里喧闹的教学楼此刻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落在花坛边啄食,偶尔扑棱翅膀的声响,让这份安逸更显真切。
许清舟就瘫在操场旁的长椅上,深蓝色校服外套皱巴巴地裹着身子,袖口还沾着昨晚跟酒鬼养父争执时蹭到的灰尘。他抬手抹了下嘴角,指腹立刻沾上暗红的血渍——刚才打架时被养父的烟灰缸蹭到的伤口还没结痂,一说话就扯得生疼。他往后靠了靠,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椅面,闭着眼把脸埋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影,只有偶尔蹙起的眉头,泄露出没散去的烦躁。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学了。一想到能暂时逃离那个满是酒气、摔碎的酒瓶遍地都是的家,许清舟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困意像潮水般涌来,他没撑多久,呼吸就变得平缓,在晨光里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钻进来一阵喧闹——是几个初中生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拍球,嬉笑打闹声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许清舟烦躁地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眼皮都没抬,哑着嗓子骂了句:“要死啊,吵什么吵?”
喧闹声顿了半秒,随即又炸开,像是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许清舟的耐心彻底告罄,他猛地睁开眼,手在长椅扶手上“啪”地一拍,腾地站起身。校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片落叶,他皱着眉瞪向那群人,语气里满是火药味:“靠,听不到我说话啊?”
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男生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挑衅:“想咋的?这公园又不是你家开的,要睡回家睡去,在这儿装什么大爷?”
“你****想死是不是?”许清舟攥了攥拳头,指节泛白,脸上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又渗出了一点血。
“不服就干一架啊,谁怕谁?”高个男生说着就往前凑,右手攥成拳,朝着许清舟的脸挥了过去。许清舟眼疾手快,侧身躲开,同时伸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手指用力,疼得男生“嘶”了一声。“你以为你干得过我?”许清舟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知道我是谁就敢来找茬?”
高个男生被他攥得手腕发麻,趁许清舟说话分神的间隙,左手突然挥出,一拳砸在了许清舟的颧骨上。“?搞偷袭是吧?”许清舟吃痛地闷哼一声,松开对方的手腕,直接一拳回了过去,砸在男生的肚子上。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校服上沾了不少泥土,直到高个男生被许清舟按在地上,脸上挂了彩,才连忙求饶:“停停停!大哥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下次搞清楚对象,再敢找茬,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许清舟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随手抹了把嘴角,又蹭上一片新的血迹。他摸了摸颧骨上的伤,指尖一碰就疼,想着得赶紧处理下,不然明天开学没法见人,便朝着街角的药店走去。
一推开药店的玻璃门,一股消毒水混着药膏的苦味就扑面而来,和外面清新的空气截然不同。柜台后的老板娘正低头算账,见他进来,抬头笑了笑:“小同学,要买什么?”
“一盒创可贴。”许清舟的声音还有点哑,他盯着柜台上的创可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昨晚跟养父吵架时,手机被摔得屏幕裂了道缝,现在只能勉强用。
“好嘞,一共五块,这边扫码付款就行。”老板娘把创可贴递给他。
许清舟点开付款码,屏幕上却弹出“余额不足”的提示,红色的字体刺得他眼睛发疼。他顿了顿,指尖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尴尬地站在原地,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呃,没事没事。”老板娘看他这模样,连忙摆了摆手,把创可贴往他手里又推了推,“小同学,就五块钱的东西,送你了送你了,赶紧拿去贴好吧。”
“……谢谢啊。”许清舟接过创可贴,声音低了些,转身快步走出了药店,耳根悄悄泛红——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温和对待过了。
出了药店,他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台阶坐下,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对着手机屏幕里模糊的自己贴上去。屏幕里的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乱得像鸡窝,他轻轻按了按创可贴边缘,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嘶……这人下手也太狠了,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留疤。”
话音刚落,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许清舟的火气瞬间又上来了,猛地回头,粗声粗气地问:“****谁啊?”
“许清舟!”一张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脸凑了过来,地中海发型下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你这样子,又打架了是吧?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整天惹事,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许清舟看清来人,翻了个白眼,又转回头去——是他们学校的徐主任,出了名的“碎嘴子”,每次见着他都要念叨半天。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味稍微压下了点伤口的疼。
徐主任也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叹了口气,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明天就开学了,你抓紧调整调整学习状态。上次月考你就不及格,这次要是再考个不及格,你爸妈那边我可没法交代。”
“哦,知道了。”许清舟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的。
“你别整天搞得拽拽的,能不能学学人家季淮?”徐主任又开始念叨,“人家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笔记做得整整齐齐,校服也穿得板板正正的。我也不指望你考第一,你好歹及个格,别总让我盯着你啊!还有你这衣服,皱得跟腌菜似的,就不能熨熨?”
许清舟终于舍得抬眼看他,眼神里满是不屑,语气带着点嘲讽:“他谁啊?不认识。年级第一吗?那人家可是大学霸,我怎么比得上啊?”说完还甩了个白眼,怼得徐主任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你爱咋咋地吧!”徐主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先回去了,明天开学不许迟到,听到没?”
“知道了。”许清舟摆了摆手,没再看他。
徐主任走后没多久,太阳就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凉了,吹在身上带着深秋的寒意,许清舟把校服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他不想回那个满是酒气的家,便又走回公园,在长椅上躺下,把外套蒙在头上,蜷缩着身子,在微凉的夜色里慢慢睡了过去。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