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小道长和他的鬼王夫人》慕子夷

25、第二十五章 怨灵的解脱

　　宋晓榆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间歇性地抽搐。黑血不断从七窍涌出。桃木剑尖造成的伤口深深嵌在她眉心，伤口周围的皮肉诡异地翻卷着，里面隐约可见丝丝缕缕蠕动的黑色细丝——那是怨灵失控后残留的恶念。

　　“救……救我……”她手指痉挛地抓挠着地面，指甲崩裂翻卷，带出乌黑的血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好痛……它们……它们在吃我……”

　　庙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中只有悲悯和冷然：“现在知错？太迟了。业报已至，神仙难救。”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猛地按在宋晓榆心口膻中穴的位置。只听“嗤嗤”几声轻响，她眉心伤口和皮肤下残留的黑色细丝疯狂扭动挣扎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从她体内抽离出来。

　　黑丝离体的瞬间，竟化作十几道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动物虚影，正是那些被虐杀的动物怨灵最本源的一点残魂。它们比之前更加透明脆弱，形态模糊，但是再没有了那被强行注入的邪异绿光。

　　“不……不要拿走……”宋晓榆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那是我的……我的力量！还给我！” 她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也迅速湮灭，只剩下癫狂的空洞。

　　沈寒希被这非人的嘶吼惊得连连后退，撞在香案上，贡果滚落一地。他看着地上这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胃里翻江倒海，最终“哇”地一声，扶着柱子剧烈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

　　“看到了吗？”庙祝指着那些悬浮在油灯旁、瑟瑟发抖的怨灵本源残魂，声音带着沉痛和愤怒，“她用邪术把你们炼成害人的工具，扭曲你们的怨念。如今邪术反噬，咒破魂伤，你们这点本源残魂也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连轮回的机会都将断绝！”

　　怨灵们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那独眼黑猫的残魂虚影挣扎着飘到沈寒希脚边，用几乎透明的脑袋，眷恋地蹭了蹭他沾满污秽的裤脚。

　　沈寒希浑身剧震，呕吐的动作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洪流夹杂着无数画面冲进他的脑海：

　　这只温顺的黑猫曾在他脚边撒娇打滚，被他笑着挠过下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宋晓榆拿着猫条蹲下时，背对着他的脸上是扭曲的快意，指甲却狠狠掐进黑猫后颈的皮肉；

　　开水当头浇下时，黑猫最后望向她的金色瞳孔里，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充满了懵懂不解和极致的痛苦……

　　“对……对不起……小黑……”沈寒希突然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对着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猫影残魂，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啊……”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海啸将他淹没。

　　容子谦沉默地站在阴影里，手中紧握着那张染血的旧照片。年幼的宋晓榆站在尸堆前笑着，而她身后黑袍人的手，正按在她天灵盖上——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戒面镶嵌的黑色石头里，隐约透出书本形状的纹路，正是《所罗门密钥》封面宝石的样式。

　　“咳……咳咳！”宋晓榆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大口大口的黑血喷涌而出。她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容子谦手中的照片，咧开一个诡异的笑：“他……他说我是好孩子……只要继续献祭……就能获得……真正的……力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呓语。

　　话音未落，庙祝猛地起身，脸色剧变：“不好！业火焚心！怨气反噬已绝心脉，三魂七魄正在自燃！”

　　只见宋晓榆的皮肤下骤然亮起无数点幽绿色的火光，她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狂扭曲蠕动。

　　“救她！”沈寒希下意识嘶喊，却被容子谦死死拽住胳膊。

　　“业火焚身，魂魄俱焚，此乃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庙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她亲手种下的孽因，终得此果。非人力所能挽回。”

　　就在这时，那十几缕即将彻底消散的怨灵残魂突然动了。它们齐齐飘向庙祝，围着他手中那盏空着的青铜油灯盘旋飞舞，发出细微而悲切的哀鸣。

　　庙祝浑身一震，看着这些纯净却即将消散的残魂，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他长叹一声，饱含悲悯：“痴儿啊……怨气已消，邪术已破，何必再留此执念？归于天地，方得自在……”

　　怨灵们盘旋得更急，血泪化作点点微弱的灵光洒落。那只独眼黑猫的残魂最后眷恋地蹭了蹭沈寒希的手背，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油灯。

　　一缕微弱的幽绿火苗，在灯盏中心悄然亮起。紧接着，其他怨灵残魂如同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地投入那一点微光之中。

　　十三缕残魂，化作十三点微弱的绿焰，在青铜灯盏中静静燃烧，摇曳不定。

　　庙祝神色庄严肃穆，双手捧起油灯，对着城隍神像深深一拜：“怨消债了，孽缘已断。尔等赤子之心，天地可鉴！今借城隍香火，送尔等往生极乐，来世得享安宁！”

　　随着庙祝虔诚的祝祷声，灯盏中那十三点微弱的绿焰突然跳动了几下，颜色竟渐渐由幽绿转为温暖纯净的金色。最终，十三点金焰如同完成了使命，同时无声熄灭，只留下一缕带着淡淡馨香的青烟，融入神像前那三道凝而不散的香火烟柱之中，消失不见。

　　几乎在怨灵残魂往生的同时，地上的宋晓榆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她体内的绿火骤然暴涨，瞬间将她整个人彻底吞没。火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熄灭后，地上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余烬，被庙门外灌入的穿堂冷风一卷，便彻底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沈寒希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油灯熄灭的地方，泪水无声滑落。

　　容子谦弯腰，从宋晓榆消失的地方，拾起一枚未被业火烧毁的戒指——正是照片中黑袍人手上那枚。黑色宝石触手冰凉刺骨，书本纹路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活物心脏般，微弱而邪异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