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小道长和他的鬼王夫人》慕子夷

22、第二十二章 求助城隍庙

　　傍晚，阴云低垂，空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容子谦站在城隍庙前，抬头望着庙门。这座古庙坐落在老城区深处，香火不算旺盛，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庙祝，是真有本事的。

　　他抬手叩门，三轻一重，是师父容浔教他的规矩。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容家小子，”庙祝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在容子谦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印堂晦暗，隐有黑气如藤蔓纠缠，煞气侵扰心神。上次那女鬼之事才了结不久，这又是惹上什么麻烦了？看这气息……怨灵？”

　　容子谦心中暗凛，对庙祝的眼力更添几分敬意。他先恭敬地跨过门槛，径直走向正殿中央那座威严肃穆的城隍神像。拈起三炷清香，在摇曳的烛火上点燃，缕缕青烟笔直上升。他持香躬身，三拜之后，才将香稳稳插入香炉，袅袅烟霭缭绕在神像庄重的面容前。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庙祝：“前辈明鉴。这次麻烦的不是鬼物，是个活人，就是之前跟您提过的宋晓榆。”他言简意赅，将宋晓榆虐杀动物导致怨灵缠身、图书馆事件中她的异常狂热、身上怨灵怨气的诡异躁动、对沈寒希的威胁短信，以及今晚的约见，清晰地叙述了一遍。“……那些怨灵的状态极不正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催动，充满戾气。我担心她今晚必有后手，沈寒希阳气本就偏弱，又与她关系匪浅，恐成首要目标。请前辈指点迷津。”

　　庙祝听完，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慢悠悠地踱到一旁的矮几边，提起一把粗陶茶壶，倒了杯深褐色的浓茶推到容子谦面前。茶

　　“怨灵者，因横死而怨气不散，灵智蒙昧，凭本能纠缠施暴者，怨气纯粹，只为宣泄痛苦。”庙祝的声音低沉缓慢，“然，若如你所言，其怨气躁动异常，形态扭曲，且显露出加害他人之能……此绝非自然怨灵所为。十有八九，”他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是被人以阴邪秘术强行炼化、驱使了！怨气已被扭曲，成了害人的工具。”

　　容子谦心头一沉，这正是他最担忧的：“正是如此！前辈可有解法？沈寒希危在旦夕。”

　　庙祝捋了捋颌下灰白的胡须，沉吟片刻，起身走向供奉神像旁侧的一扇小门，那是通往内室的门户。片刻后，他捧着一个通体乌黑的木匣走了出来。

　　他将木匣放在矮几上，轻轻打开。匣内静静躺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身刻着难以辨识的云纹兽面。奇特的是，灯盏内并无灯芯，只有浅浅一层凝固的油脂。油灯旁边，散放着几根细如牛毛寸的金针。

　　“怨灵本是无辜惨死的可怜之物，但被邪术炼化，便身不由己，沦为凶器，其怨气亦被玷污，扭曲不堪。”庙祝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拈起其中一根金针，将其尖端凑近神案上常年不灭的烛火。

　　金针在跳动的火焰上轻轻一燎，针尖瞬间由金色转为一种诡异的暗红，仿佛吸饱了热量。

　　庙祝抬眼，目光如电：“你要救的那个同学，名讳？生辰八字可曾知晓？”

　　“沈寒希，今年十九岁，生辰……我只知是阳历六月十五，具体时辰不清楚。”容子谦立刻回答。

　　“无妨。”庙祝微微颔首，“有其名与贴身之物，亦可寻踪索迹。”他示意容子谦取沈寒希一物。

　　容子谦立刻从随身的背包里翻找，很快摸出一支造型简约的黑色签字笔：“这是沈寒希那天落在我这的，他常用。”

　　庙祝接过那支笔，就在容子谦以为他会对笔施法时，庙祝持针的手却毫无征兆地抬起，那根金针，闪电般刺向容子谦的眉心。

　　容子谦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眉心一点剧痛炸开，但这痛楚并非伤害，反而瞬间冲破灵台混沌，直贯识海深处。眼前骤然一片雪亮，随即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汹涌地冲入他的意识——

　　沈寒希独自蜷缩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宋晓榆笑靥如花的照片，眼神空洞失焦。

　　宋晓榆跪在自己宿舍的床边，背对着门口。她的长发披散，遮住了侧脸。她正用手指，在床板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下一下，用力地刻划着一个繁复的符号。

　　在宋晓榆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中，十几只形态扭曲、大小不一的怨灵蜷缩着。它们的眼睛不再是空洞的哀伤，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绿光，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充满了被扭曲的恶意。

　　最终画面定格在沈寒希的后颈上，一道由怨气凝结而成的的黑色细线，正一圈圈地缠绕收紧，最终勒入皮肉，隐隐透出青紫。

　　容子谦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一步，从这强行灌入的幻象中挣脱出来。眉心处微痛尚存，那根金针已经回到了庙祝手中，细长的针尖上，赫然沾着一滴鲜红欲滴的血珠。

　　庙祝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眉心血珠滴入青铜油灯空置的灯盏中心。血珠落在凝固的油脂上，并未散开，反而微微颤动。紧接着，庙祝将沈寒希那支笔，端正地置于油灯旁边。

　　他双手掐诀，念诵着古老的咒文。随着咒文声起，那盏青铜油灯无火自燃，灯盏中心，容子谦那滴眉心血珠骤然亮起，化作的豆大金色火苗。火苗跳跃着，一缕青色烟炁从火苗中袅袅升起。

　　最终勾勒出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正是幻象中最后定格的景象：沈寒希后颈上，那道由怨气凝结的黑色细线，深深嵌入皮肉，怨气丝丝缕缕地向内侵蚀。

　　“锁命咒！”庙祝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好阴毒狠辣的手段！那丫头竟以被炼化的怨灵怨气为引，在你朋友身上种下了这等恶咒，此咒如跗骨之蛆，缠颈锁魂，阴狠无比。三日之内，若咒力彻底侵入魂魄深处，便是大罗金仙临凡，也难救其性命！”

　　容子谦瞳孔骤然紧缩，“如何能破？”

　　庙祝不再多言，迅速取出一张颜色暗黄的符纸。他以右手食指为笔，蘸满殷红如血的朱砂。随即，他凝神聚气，指尖在符纸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个充满道韵的繁复符文在符纸上迅速成型，散发出一种镇压邪祟的凛然正气。

　　他手法利落地将画好的符纸折成一个精巧的三角护符，递给容子谦：“此乃‘引魂诉冤符’。今夜子时，阴阳交替之时，务必带沈寒希到此地。老朽需借此地城隍爷的香火法座之力，暂时为他开启阴眼。届时，让那些缠在他身上的怨灵，当面诉说其冤屈惨死之状。唯有怨气源头的真相彻底大白于受咒者面前，锁链咒力方可因‘理亏’而松动，怨灵执念得以宣泄，老朽方有隙可乘，施法将其拔除。”

　　容子谦立刻伸手去接那枚沉甸甸的角符咒。

　　“小子！你且记住——那宋晓榆丫头，既然敢用此等邪术炼化怨灵、下此恶毒咒术，其背后所图，恐怕绝非仅仅是报复泄愤那么简单！她砸窗窥视图书馆邪祟时的狂热之态，绝非寻常！……今晚之约，绝非了结恩怨那般简单，必是龙潭虎穴，杀机四伏！血光之兆，”庙祝抬头望了一眼庙外隐隐有雷光滚动的天空，一字一顿，“已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