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小道长和他的鬼王夫人》慕子夷

20、第二十章 伪善的辩解

　　阅览室的空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腐朽纸张与腥甜铁锈的混合气味。西装绅士鬼膨胀到极限的灵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是被他吞噬的知识与灵魂的残留。暗紫色能量风暴撕扯着书架，厚重的典籍在室内横飞，容子谦死死抓住一根断裂的书架支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仍被狂暴的吸力拖向风暴中心。

　　就在容子谦即将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刹那，炽烈而纯净的黑色火焰从神牌中席卷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然而，这火焰并非无差别的毁灭——被火焰触及的翻飞纸刃、扭曲的书架、甚至狂暴的能量风暴本身，都如同被无形之手温柔抚平。风暴平息，纸刃化为灰烬消散，书架上的焦痕迅速褪去，露出完好如初的木纹，空气中弥漫的怨气被火焰净化一空，只留下一种奇异的温暖气息。

　　唯独风暴中心那膨胀嘶嚎的绅士鬼影，被这神圣的火焰彻底点燃，黑色的火舌缠绕着它，带着审判意味的灼烧与毁灭。绅士鬼发出凄厉到的哀嚎，灵体在火焰中疯狂扭曲收缩，表面那些痛苦的人脸在烈焰中尖叫着化为青烟。它膨胀的躯体如同蜡像般融化，金丝眼镜在高温下瞬间熔化成扭曲的金色液体滴落。

　　整个阅览室，被这神圣而奇异的火焰瞬间净化与重塑。唯有那本《所罗门密钥》从绅士鬼被烧毁的手中脱落，“啪”地一声掉在容子谦脚边不远处的尘埃里。书封上被一层温暖柔和的金色光晕笼罩，仿佛被火焰洗礼过一般。

　　【聒噪。】姜沄清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那些被风暴破坏的书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焦痕褪去，断裂处生长弥合，自动恢复原状；散落满地的书籍也一本本飞回书架原位，书页上沾染的尘埃与污迹在火焰余温中消失不见。只有被砸坏的窗户、容子谦身上的伤口，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味，证明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容子谦脱力地跪倒在地，剧烈喘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眼前那团仍在熊熊燃烧、将绅士鬼最后一点残影也焚成虚无的黑色火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心中后怕不已。他伸手想去捡那本书，却被窗外突然炸开的玻璃声惊得抬头——

　　宋晓榆竟徒手砸碎了彩绘玻璃，鲜血从她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她却浑然不觉，直勾勾盯着那团正在消散的神圣火焰核心，以及其中已几乎不可见的绅士鬼残影，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原来...传说是真的...”

　　在她身后，那些半透明的动物怨灵突然发出无声的尖啸。瘸腿黑猫的鬼魂咬住她脖颈，烫伤小狗撕扯她裙摆，所有怨气在这一刻沸腾到极致。宋晓榆终于有所感应般猛地回头，正对上沈寒希痛苦的眼神。

　　“不是...寒希你听我解释...”她慌乱地伸手，却看到自己满手鲜血。那些平日温顺的伪装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扭曲的真实：“是它们先抓伤我的！这些肮脏的畜生都该死！”

　　沈寒希踉跄后退，撞上复原的书架。他想起宋晓榆总带着的猫粮，想起她朋友圈救助流浪动物的摆拍，胃里突然翻涌起作呕的冲动。

　　姜沄的冷哼在容子谦脑中响起：【伪善者，当受百鬼啮心之苦。】

　　仿佛响应这句审判，宋晓榆突然发出凄厉惨叫。她疯狂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和脸颊，仿佛有无形的牙齿在啃噬她的血肉。那些动物怨灵缠绕在她身上，血泪滴落处泛起诡异的青紫。

　　“救...救我...”她向沈寒希伸出手，却在触及窗外透进来似乎带着一丝未散火焰余温的月光时僵住。

　　容子谦强撑着站起来，走过去捡起那本《所罗门密钥》，塞进背包。书脊触碰到他染血的指尖时，不再冰冷震颤，反而传来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意，仿佛在安抚他的心神。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沈寒希！”他拽住还在发抖的沈寒希，“带她去城隍庙。那些怨灵...需要超度。”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沈寒希如梦初醒，看向宋晓榆的眼神已无爱意，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被欺骗的愤怒：“你埋它们的地方...在哪？”

　　宋晓榆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转身就跑，却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那些动物怨灵缠绕着她，在月光下拖出支离破碎的影子。

　　容子谦摸出手机，屏幕早已碎裂，但还能勉强拨号。他最后看了一眼火焰核心彻底消散的地方，那里只留下一小撮纯净的白色灰烬，以及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

　　金丝眼镜早已化为乌有。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彩窗时，那撮灰烬也在光中悄然散去。

　　图书馆内，尘埃落定。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斑驳地洒在恢复原状的书架上，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地上那扇被砸坏的窗户和类似檀香燃尽后的极淡余味，以及容子谦手臂上的伤口，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超自然的交锋。

　　容子谦靠在书架上，呼吸仍有些不稳。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纸刃划出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但疼痛依旧清晰。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神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暖意。

　　沈寒希瘫坐在橡木桌旁，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世界。宋晓榆已经跑了，带着那些如影随形的怨灵，消失在晨光未至的阴影里。

　　“老三……”沈寒希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她真的……”

　　容子谦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真相，需要时间去消化。

　　李明哲和赵大勇从桌底下爬出来，两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恐。李明哲的眼镜歪在一边，声音发抖：“刚、刚才那是什么？那个穿西装的……还有宋晓榆……还有那火……好可怕又好……干净？”

　　“图书馆闹鬼的源头。”容子谦简短地回答，弯腰捡起地上那本《所罗门密钥》。书封上温暖的金色光晕已经内敛，触手温润平和。

　　“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赵大勇咽了口唾沫，肌肉紧绷，“真的有‘知识小偷’？被……被火烧没了？”

　　容子谦点点头，将书塞进背包：“现在没了。走吧，得处理下这扇窗户。”

　　李明哲还想再问，但容子谦已经走向窗边。他低头看着窗台上残留的碎玻璃和血迹——宋晓榆砸窗逃走时留下的。他的目光顺着血迹延伸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林荫道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个踉跄奔跑的身影，以及……缠绕在她身上的、模糊的怨灵轮廓。那些怨灵，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们得走了。”容子谦收回目光，语气平静。

　　沈寒希机械地点点头，勉强站起来，双腿仍在发抖。李明哲和赵大勇对视一眼，也没敢多问，跟着容子谦往通风口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后，沈寒希直接瘫在了床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容子谦关上门，从背包里取出那本《所罗门密钥》，放在桌上。书封在宿舍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古朴温润。他伸手轻轻触碰，指尖传来的是沉稳的暖意，如同抚摸一块被阳光晒暖的古玉。

　　“姌姌。”他低声唤道，“这本书……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