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济州司仓王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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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韩愈远寄书信不同，柳宗元喜欢拿给对方当面看。
上次，他去拜见崔元翰，本想随意聊聊陆贽和窦参的当年事，对方却特意要柳宗元带着文章过来，便也不好拒绝。
比部郎中崔元翰，博陵崔氏，如今文章极负盛名。或许是太过傲气，当年窦参的弟弟窦申提前得知中书省的机密并走漏风声，所到之处人人称窦申“喜鹊”，崔元翰却不跟风。
窦参被贬，窦申赐死，崔元翰不悲不喜。闹得不可开交的陆贽和窦参，他一概不表态。柳宗元没能打听出什么。
但是比部郎中隶属刑部，专门掌管天下赋敛、经费的收支审计，裴延龄的小动作，他肯定比谁都消息灵通。
崔元翰要来柳宗元的文章一看。柳宗元在他边上，随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字再读一遍自己所作，生怕句读有误，引起误会。
“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崔元翰重重读了这句，“写得很好，你的制科，不用太过焦虑。”
分封制自周朝开始，而后各诸侯国过于强盛，以致尾大不掉，使得周朝徒有虚名。如今的大唐，也快如此了。
“今天子年过半百，当年的志气早就没了。如今天下无事，顺利传位，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崔元翰若有所思，“再者，有人想届时谋叛，当今太子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没胜算的。”
那么裴延龄呢？他在想什么呢？
崔元翰猜测：“他就是顺着圣人的意思说话做事，人生暮年，圣人想要打猎巡游，想要修缮宫殿，为何不能满足他呢？”
柳宗元难以反驳。
【王维《济上四贤咏·郑霍二山人》】
【
翩翩繁华子，多出金张门。
幸有先人业，早蒙明主恩。
童年且未学，肉食骛华轩。
岂乏中林士，无人荐至尊。】
【那些在京城的潇洒公子，全都出自门阀世家。他们家有田产，而且家学非常，早早就能门荫入仕，年纪轻轻担任要职。】
【在郑霍二山人的眼中，这些人啊，小时候刚刚启蒙识字，估摸着就能说清自己之后的官职。】
【而对于郑霍二山人，他们家里面没人，怎能任高官。朝廷根本看不见这种小地方的人，连乡贡都机会都没人推荐，更别说能见圣人一面。】
【
郑公老泉石，霍子安丘樊。
卖药不二价，著书盈万言。
息阴无恶木，饮水必清源。
吾贱不及议，斯人竟谁论。】
【郑霍二山人，终老山水泉石之间。在济州这样的小地方，若想扬名只能另辟蹊径。】
【京城为官，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难以脱颖而出。乡野求官，才高却隐居，对官场的功名利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反而能换个好名声。】
【他们在乡野之中居家著书，已有万言，仿佛有西晋的名士陆机所写的品格，“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他们在济州卖些药材，常常花点小心思，才能和那些不讲理的商人竞争，而且是一锤定音的买卖。】
【不和俗人汲汲营营同流合污，不像世人心心念念为上青天。可是他们一心报国，却终老山野，王维很是惋惜。】
【在济州期间，王维协助济州刺史裴耀卿抗击洪水。忙碌之中，“此去欲何言，穷边徇微禄”的委屈愤懑，他早已忘却。】
【唐玄宗泰山封禅时，王维却忽然回忆起初入仕途即受挫折的痛苦，之前仅存的一点重返朝堂的野心，在和刺史一同谋划封禅事务时，消失殆尽。哪怕整条路线上济州表现最佳，王维对隐居的向往越来越浓。】
〖泰山封禅如此成功，却为何令王维感到痛苦？〗
【……你问我不就好啦？队长的稿子开头写了，王维到了济州，听到黄狮子和东魏有关，怕有谋反之嫌。泰山封禅也是迷信嘛。是吧？】
【……你不信吗？那APP上出答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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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拿起菱花百炼镜，上面浮现出边塞风景。制科考试在即，他不想打扰柳宗元，于是自行研究起来。
一堵厚厚的城墙立在边境之上。两边有牛有羊有马，和许多小人。
身穿左衽毡裘的小人正在朝城墙进发，身穿大唐兵甲的小人从镜子边缘四面八方过来。
刘禹锡拖动小兵人，左衽小人就凑了过来。接着，他把牛、羊、小人都放在他的左手边，因为这些都是吐蕃的特色。
厚厚的城墙，似乎越建越高。
过了一会儿，百炼镜没有反应，他拽了几匹马到右边，忽然镜子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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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项当中，图片所在的地方是？〗
〖《城盐州》《城益州》《城润州》《城汴州》〗
乍一看真容易选错。大唐的地名都是州，看着令人眼花缭乱。
益州？不对，这个现在叫成都。
有城池的地方，紧邻吐蕃的地方，只有盐州了。
这么巧吗？圣人不久前下诏修盐州城，百炼镜上已经修建完了。
〖恭喜你答对啦！〗
〖唐玄宗泰山封禅之际，王维前后忙碌半年，负责十个驿站的物资储备和应急调度，辛苦劳碌，几经演练，才得以保证泰山封禅的顺利。王维对封禅满怀期待，他已经在济州数载，这是升迁回京的最佳时机，然而唐玄宗及公卿盛赞济州刺史裴耀卿的功绩，对王维的付出只字没提。〗
【……唉。都这样。你不用抱怨实习的苦了，王维工作那么多年，不是照样如此吗？】
【经历济州的贬谪生活，本就心思细腻的王维，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王维终于从济州司仓参军离任。】
【他先隐居淇上，而后回长安学佛，之后又隐居嵩山。兜兜转转，王维结识了孟浩然。】
【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四十岁的孟浩然，在太学赋诗，以求赏识，当时便惊艳四座，众人佩服。王维对他格外欣赏，他们诗风相近，都长于山水诗，自此交谊深厚。】
【后来有一次，王维私自邀请孟浩然出入内署，恰好碰到唐玄宗李隆基造访。】
【仓皇之间，孟浩然躲到床下。】
【李隆基发现异样，王维只好如实相告。听说不速之客是孟浩然，李隆基立马大喜。】
【他之前就听说过孟浩然的大名，却不知此日，为何孟浩然会惧怕。】
【李隆基便请孟浩然出来。他对孟浩然的诗很有兴趣，就让他当场朗诵几篇。孟浩然从命，他悠悠念道：“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
【李隆基一听觉得不对劲。孟浩然从未如入仕，谈何被抛弃。】
【这岂不是污蔑？李隆基立马遣孟浩然返回襄阳。】
〖在唐朝，没有家世背景，不参加科举考试，在山野里的人，能去做官吗？清闲无事的那种。〗
【……你又问什么呢？对队长写的稿子处处不相信呀？】
〖当然可以。有一位名叫阳城的人，是集贤殿的书吏。集贤殿作为国家藏书要地，雇了不少抄书的人，轻松简单的闲差，但是阳城，忙到天黑都抄不完。后来被人发现窃官书来读，便躲去山里。村中的长短是非，阳城都去干涉一番。毕竟受到官府的刑法苦于一时，遭到阳城的责骂，羞愧一声。〗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阳城和兄弟三人，一起隐居，发誓不婚。他们一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妹夫逝世，本想派兄弟帮忙归葬，结果三人不肯分离，便一同前去，还将妹妹接过来一同生活。〗
〖至此，阳城盛名远扬。皇帝亲自派人请他来长安。阳城和兄弟一起来长安，白天不谏言，晚上在家喝酒可是热闹。兄弟三人夜里不闲着，一起商量朝政，三人之力，才拿一份俸禄。就是这点俸禄，他每月一点不留，全都拿去救济卖酒的人家。〗
〖大善人阳城，没有家世背景，不参加科举考试，从山野中来，在京城任闲官。当年听说阳城刚到京城，许多人要一睹他的风采，都想看看他拼死谏诤的风采。〗
至今没能见到。
刘禹锡挠了挠后脑勺。
【……真有这个人吗？真的有啊！唐朝科举果然就是给守规矩的乖学生准备的。】
博学宏词科考试当天，韩愈寻找柳宗元的身影，却迟迟不见人。等望见的时候，韩愈发现他的身边是刘禹锡，两个人捧着奇怪的镜子聊个不停。
韩愈重返长安，见到故友，他们都不经意间提起刘禹锡的大名——
玉台体的大诗人权德舆夸他卓尔不群、天纵奇才，远在吴越的诗僧皎然、灵澈说他小时候就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同辈人想求他应试的诗赋当范文，顾少连称刘禹锡谦虚低调不肯同意，更何况他这样独特的风格模仿不来。
如今考试散场，大家对刘禹锡的答题速度纷纷称赞，成群结队从韩愈身旁穿游而过。
他在那些趋炎附势、随波逐流的人群中，不肯妥协的样子，就像是个怪物。
如果能涸鱼得水就好了。
若有了水，他就能变化风雨，上下于天。若没有水，什么烂鱼烂虾都敢来嘲笑他。
摇尾乞怜，韩愈不屑一顾。难得有人心有同感，对方却也无能为力。
若比才能，韩愈无法断言。
若论运气，他和柳宗元都比不上刘禹锡。
刘禹锡的运气有多好呢？
韩愈与他见面一问，刘禹锡就能脱口而出：“我之前爱看神话，后来出去钓鱼，一下就钓到了王馀鱼。”
“此话当真？”
“当然不假。”刘禹锡答得爽快。他在曲江宴上得到了菱花百炼镜，特地拿给韩愈一看，韩愈看见自己苦丧的脸，只能故作笑颜。
柳宗元看到韩愈生硬的笑，忽然一愣。
他没想到韩愈看不到镜子上的图案和文字。
百炼镜上关于阳城的介绍，刘禹锡从未听过，他找柳宗元确认，柳宗元拿不准，只能来一起问韩愈。
是韩愈当年先和柳宗元提起阳城。毕竟韩愈日子困苦，科举屡试不第，那会儿见到阳城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
柳宗元即使拿不准，也清楚记得，韩愈从未提起过阳城在集贤殿的往事。然而这次考试之后三人会面，韩愈言之凿凿。而且对于阳城倾尽家产买酒的铺子都很熟悉。
难不成韩愈去过？
柳宗元也不记得韩愈有这种爱好。可是描述得太具体，仿佛眼前的韩愈，和过去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正在困扰之时，刘禹锡忽然让他小一点声。
边上的人在说盐州城。隋朝大业年间，盐州城池被吐蕃焚毁。这次圣人下命重修，二十日之内，六千人手，一下子就修建好了。
太快了。仿佛是祥瑞之兆。
韩愈听到这话，希望好运也能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一有指望，就出乱子。
这次考试，无名子说答卷中有诗谶，暗中讽刺皇帝心腹将丧于非命。
诗谶？现在还有人相信吗？
北齐武平三年（公元572年），邺城有人高声唱：“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其中有人非说这诗暗指将领斛律光。斛律光，字明月，百升为一斛，就是说他要飞上天，如明月一样统领长安，简而言之，谋反。随后，斛律光被处决并抄家，多年之后才洗清冤屈。
这一回的谣言，也不知道是中了哪几个字，又牵涉到谁。
“无名子”，此称呼由来已久，专指那些匿名造谣生事的人。如果被卷入其中，怕不是要继续备考“过夏”。反正，韩愈和柳宗元得接着做“夏课”。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济州司仓王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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