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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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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在这个时代是最不缺的,他们是这个时代最闪亮的骄傲,也是这个时代最有资格傲慢的一批人。
曾经的琢玉就是十分自傲的一个人,他从小就被誉为五灵剑宗最具有天赋的天才,他灵根乃是变异雷灵根,不管是在修炼还是剑道方面,都是享受尽了人的吹捧的。
他曾经想过,在五灵剑宗当第一不足以实现他的抱负,所以在五年前,他刚刚迈入金丹期的时候,选择了参加仙门大比。
然后,遇到了那个惊才绝艳的木须臾。
他备受打击,却和风海楼的蓝彼岸不同,回到五灵剑宗潜心修行五年,随后就是又在自家的问锋会比上遇到了他。
纵使一开始想要超越他,但而今明白了,木须臾好似从未在意过这些,那自己为何又要在意那些呢?
而且这次问锋,最让人惊讶的不是他琢玉,也不是木须臾,而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娘子林瑾华。
林瑾华此时和木须臾站在一边,连同其他弟子一起,这一大堆人,只有不到片刻的喘息时间。
“林师姐……当真得了湛卢认可?”一个年轻弟子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这还有假吗,万剑俯首,剑气退避……除了第一神剑,谁有这般威势?”另一人接口道,语气里满是钦佩。
他们的对话自然也落到了离得不远的林瑜夏耳中,他正凝神调息,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但更多的仍是未能完全平复的担忧,视线始终不离林瑾华左右。
这番情态被刚走过来的琢玉看在眼里,琢玉性子直接,好奇便问了出来:“林师弟,方才情势危急,我观你于瑾华师妹的安危似乎格外焦心?”他顿了顿,补充道,“自然,同门关切乃应有之义,只是师兄似乎……格外急切啊。”
人的本质是八卦,就连琢玉也不例外。
木须臾虽未说话,清冷的目光也落在林瑜夏脸上,显然抱有同样的疑问,他想起方才林瑜夏那几乎失态的模样,与平日沉稳的做派大相径庭。
林瑜夏闻言,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低头查看湛卢剑的林瑾华,发觉她好似没什么顾忌,眼神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得到一个摇头一会,便道:“林师妹模样不错,又是故人徒弟,便是格外照顾些,又怎么样?”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啊,是这样啊。”问的人听到回答,语气一连转了好几个弯。
琢玉有些无语,眼波一转对上了林瑜夏和木须臾的目光,便轻哼了一声,说:“确实,林师妹生的这般好,就连我也是担心得紧的。”
可惜林瑾华嘴里没水啊,不然她一定会吐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林瑜夏感觉琢玉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是也懒得解释,然而却对安盈颖的态度比较着急,十分紧张地看向了安盈颖。
在得到安盈颖真心实意的微笑以后,他才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本该是安盈颖担忧的表情,却在林谟身上展示地分毫不差,然而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大出来,攥着枪杆的手怎么也松不开,又正好的是,没人看见。
无人在意的角落,林谟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还是先打算一下如何除去才对吧。”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向到了他身上,琢玉便问:“方才见这位兄台自剑冢之外入内,外界是有地方可以进入吗?”
林谟轻轻颔首,道:“结界已经坏掉了,只是变化太快,尚且不知剑冢之外的两人战至何种程度,最好的办法,就是突破这个阵法。”
木须臾闻言,精准抓到了这番话的关键信息,便问:“剑冢之外的两人,是哪两人?”
“黑白双影,一人发丝与衣袍皆白,仙风道骨,威仪凛凛。”
琢玉忽而间明白了什么,他身后的剑宗弟子纷纷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这描述,不是他们的持剑师柒霜长老又会是谁呢?
太好了!他醒过来了!
不过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被困于剑冢的所有弟子而今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这里出去,去找那个把他们困在这里的始作俑者算账。
几个拿到神剑的修士互相看了看,将一心的愁绪放到了自己的剑上,剑灵与持剑者心意相通,一缕缕剑气自剑身流转,逐渐交织成一片光华夺目的剑阵。
那一刻持剑者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也是他们手中之剑的化身。
林瑾华目视前方,湛卢剑身泛起淡金微光,她声调平稳,率先启阵。
“湛卢无锋,大巧不工;天地为鞘,正气自涌。”
木须臾手中绯雪剑如凝红色的光,剑尖轻点,红雾缭绕,道:“绯雪映月,一剑凝光;千山寂寂,见我锋芒。”
琢玉指抚紫金蛇剑鳞纹,雷灵根催动下紫电隐现:“紫电穿云,金蛇逐风;破妄斩虚,雷音自生。”
林瑜夏的湛霜剑绽出霜华,清冷剑气如潮四散,喝道:“湛霜覆野,寒星不移;剑心所至,万物皆寂。”
风七巧腕转青寒,剑势轻灵似风拂柳,语气不似以往那般开朗,满是认真:“青寒点水,巧动无痕;回风流转,破阵无存。”
随后阮兰茵、赤霄亦依次念诵开阵词,十六字一句,句句清冷低沉,无一句激昂,却字字如剑铭刻于虚空之中。
七道剑气汇成一片光流,如星河倒悬,笼罩整个剑冢,阵中的弟子衣袂无风自动,剑意交织成网,周遭空气仿佛凝固,连尘埃也悬停不动。
他们也将自己的法术灵力汇聚到了七个人之间,七把神剑的力量,加上在这儿所有人的灵力加持,就不信没有办法可以破的了这该死的结界。
成败,在此一举了。
*
剑冢之外,战局已定。
冯辉之踉跄后退,柒霜的剑锋如影随形,每一击都精准地撕裂他的防御,冰寒剑气侵入经脉,冻结灵力运转。
他华贵的宗主袍服破碎不堪,发冠早不知飞落何处,长发散乱,嘴角不断溢出血沫,又被极寒冻成暗红的冰晶。
他眼中再无从容,只有被逼至绝境的疯狂与难以置信,柒霜的剑,比他预想中更冷、更绝、更快,仿佛方才的沉睡非但未损其修为,反令他剑意更添一层沉郁的锋芒。
“呃啊——!”冯辉之胸口中了一记重击,护体灵气彻底溃散,整个人砸在了后方剧烈闪烁的结界屏障上,又狼狈滑落。
柒霜持剑静立,周身寒气凛冽,道:“冯辉之,你输了。”
“输?”冯辉之咳着血,低哑地笑起来,笑声逐渐放大,变得癫狂扭曲,“我没输……我怎么会输给你这个早就该死在梦里的人?”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住柒霜,又扫过一旁强撑着重伤之躯、紧握不痴剑的森屿。
“都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他嘶吼着,挣扎欲起。
就在此刻,柒霜手腕微动,剑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冰寒的光芒,空气为之凝固。
死亡阴影笼罩而下,冯辉之瞳孔骤缩,他知道那是柒霜的杀招,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猛地伸手,并非迎向柒霜的剑,而是五指成爪,爆发出最后残存的灵力,隔空狠狠一抓,指向了那个负伤的少年。
“过来!”
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攫住本就摇摇欲坠的森屿,他猝不及防,重伤之下根本无法抵抗,身体被硬生生拖拽过去,恰好挡在了冯辉之身前。
那点冰寒极致的光芒瞬息而至,精准地命中森屿心口偏左的位置。
“噗——”血花并未飞溅,极寒瞬间封住了伤口,但巨大的冲击力和致命的寒意仍透体而过。
森屿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剧烈一震,手中的不痴剑几乎脱手,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似乎也涣散了。
他看向柒霜,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几个字节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
冯辉之趁机将森屿的身体甩向柒霜,自己则借力疯狂后退,声音格外扭曲:“哈哈哈……柒霜,你杀了你的徒弟,是你亲手杀了他!”
柒霜接住森屿冰冷的身躯,一向冰封的脸上首次出现裂痕,虽极细微,却真实存在,他迅速封住森屿几处大穴,将精纯的冰灵之力渡入,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再抬头时,柒霜眼中的寒意足以冰封此间天地。
“冯辉之,打开结界。”
冯辉之背靠着震颤不休的结界屏障,癫狂大笑:“打开?哈哈哈……这结界一旦布下,就再无开启之法,它只会不断收缩,直到将里面所有的灵根、所有的生命都碾碎、吸收,为我所用!这就是我的道!!”他脸上满是疯狂和偏执,“你们……还有里面那些所谓的天才,都将成为我登仙的踏脚石,谁也……谁也别想出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剑冢的结界光华剧烈闪烁,向内压缩的趋势似乎明显了一分。
柒霜握剑的手紧了紧,难道五灵剑宗就要毁在他自己手里了吗?
忽然之间,他听见了一道清越昂扬的剑鸣,似从九天传来,骤然穿透了结界沉闷的嗡响,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强横的剑意冲天而起,赤红如血,灿金煌煌,紫电狂舞,霜华漫天……七道璀璨夺目的剑光自剑冢内部悍然爆发,就像七根钉子,狠狠刺入剧烈波动的结界屏障。
冯辉之的笑声戛然而止,骇然回头。
他听见了,不祥的声音。
只见那被他宣称永不可破的结界壁上,竟被那七股合力一处的恐怖剑意撕裂开了蛛网一样的裂痕。
裂痕迅速扩大,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更多少年人的气息从中奔涌而出,虽然强弱不一,却凝聚成一股锐不可当、充满生机的洪流。
下一刻,裂痕轰然崩碎,结界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光影混乱间,一群少年的身影持剑而立,站在最前方的几人,手中之剑光华万丈,气息凛然。
他们成功了。
冯辉之目瞪口呆,脸上癫狂的笑容彻底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与无法置信,呢喃道:“不……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师……不,冯辉之。”最先走到前面的就是琢玉,他手里拿着的就是紫金蛇,他将那把还闪着紫色灵光的剑对准了自己曾经的师父。
其余的弟子看向他的眼神犹如看向一条丧家之犬,不再充满敬意,满是嫌恶。
就在这个时候,林瑾华手中的湛卢剑突然出现了剑灵,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与两拨人都拉开了距离,冷峻的脸上写满了厌恶,说:“柒霜长老,剑冢剑气,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就连吾也没有那么大的念力足以控制每道剑气,而掌握剑气把控要诀的,从来只有宗主。”
他言尽于此,说完就飞到了林瑾华手上休息了。
那是剑宗弟子第一次看到柒霜那么失态,他几乎是对着冯辉之吼了:“你对我有何不满皆可以直言,若嫌弃我在次妨碍你,大可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阿眠去死!?”
可怜的琴鹤眠,到死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林谟在一边拿着自己的传音纸给在雍州的仙盟分部发去了消息。
剑宗弟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持剑师的举动那样的歇斯底里。
不少弟子因为受不了两个修士的灵力余波,加上方才在剑冢之内冲阵花的时间太长,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剑冢。
像林瑾华这样的修士,一时间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留下的修士们都做了默契的选择,都不动。
直到仙盟的掌事官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和牢笼来到了这里。
*
仙盟看了此事的原委,对五灵剑宗第一百六十三代宗主冯辉之做出判决,废除灵力功法根基,三日后在斩仙台问斩。
一字一句,落到了此时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抵是有些心有余悸一般,林瑾华脚下有些虚浮了,刚想动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生生地倒了下去。
林谟和林瑜夏见状,都忙着上前去扶住,不料那个忧心的人却被一片深色的衣角扶住了。
“不劳二位费心,在下的同门师妹,就由在下带下去休息吧。”木须臾将林瑾华扶着,对着两位颔首道。
谁来注意一下林瑜夏的眼神有多莫名其妙,谁来管一下林谟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到底有多黑。
林瑜夏当然知道林谟什么想法了,但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他轻轻碰了一下林谟的肩膀,给他递眼色。
林谟转头一瞧,五灵剑宗的弟子将神情有些恍惚的持剑师和那个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森屿用担架抬了下去。
他眸光微动,与林瑜夏的眸光碰上,对方冲着他点了个头,两个人使出了灵力,结在一起向这个无情的世间发出了邀请。
——身在雍州、林州、兖州等地的医修,烦请速来五灵剑宗一趟,不胜感激。
“呵……”林瑜夏像是笑了一声。
林谟闻言,就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自此之后,修真界不会再有想取人灵根者了。”
林谟明白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从前仙盟蛇鼠一窝,而今被我们这群人打搅了,只怕也不得不端起那正道作风了。”
“至少,大家能活得更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