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若离于爱者（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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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歌与众多长老在药谷一边看着公冶晴，他们在这里为公冶晴护法，比起殷若离的情况，公冶晴要复杂得多。
他这两日辗转反侧了许久，回想着当时制住公冶晴的那个场景，那道飞箭，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快过了他们这些出窍期的长老的眼睛，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公冶晴这个发狂的长老。
就算是灵力发出的箭也不可能会快成那个样子啊，箭矢狠厉地飞过空气，在尾端带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白影甚至比原本的灵力还要显眼，这到底是什么射箭的技艺？
不仅是他，当时在场的几位长老也很疑惑这道箭光。
他们当时看向林瑾华的眼神里充满了未知的惊讶，箭影带着水蓝色的光，压制了公冶晴体内躁动的火元，但也将她的神识冲的破败不堪。
公冶晴的伤势无疑是比殷若离更重的。
但她能挺得过来，能够安然无恙地醒来，殷若离不可以。
他们一众长老在此处停留，看着药谷谷主柳艳霖的神色变化，最终化为平静，他松了口气，道：“师姐平安无事，还请诸位师兄放心，最多不过两日应该就能醒来了。”
赤阳最先松了口气，原本一脸怒相的他这一刻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说：“难为公冶师妹了，对了，若离那孩子呢？他怎样了？”
其实今早应该早就收到了有关殷若离的消息，但是几个长老面面相觑，除了莫离歌。
莫离歌心思是何等的通透啊，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个大老粗心里想的是什么，轻咳了两下，就说：“你们有事瞒我？”
天衍子费尽心思地给赤阳道人使眼色，奈何赤阳道人是个不懂得这些事的，直言道：“天衍师弟你是也需要看看病吗？”
天衍子&傲雪：猪队友。
傲雪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莫离歌那个看透一切但是仍在等待他们解释的眼神，声音里透着心虚。
“若离师侄不愿醒来，众多仙盟药修无能为力。”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觉得不舒服，心底那种感觉像条蛇在啃咬一般，难受极了，就将目光投给了天衍子。
天衍子忍下了心里多重复杂的情感，也需要花时间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所以呢？若离那孩子总不能没了吧？”莫离歌有些着急了。
天衍子忙说：“那倒是没有，只是他仍在昏迷之中，瑾华师侄将身上的法器玉令拿了出来，让师侄将情和苦都融进梦里，器灵再毁去那个梦。”
莫离歌微微颔首，瑾华的法器他知道，拿来医治殷若离的情况确实很适合，不过他没懂为什么这几个人一脸愧疚难言之色。说出来这句话以后甚至还是那个神色，他心底的疑惑就有些深了，问：“怎么？你们这个模样，若离那边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吗？”
真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灵修，这个钟灵毓秀无人匹敌。
天衍子在心里已经快骂了一万遍赤阳道人和傲雪了，最终还是他说了出来：“师侄也跟着进梦中。”
柳艳霖明了天衍子的意思，心中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莫离歌一开始神色没怎么样，想说“那也没事啊去找若离就去……”
等一等……
他想起对梦貘一族的初步了解，修真人士进入梦境之中能使用多少灵力和修为，是依靠梦主人的见闻来的，若是梦者的梦境意识之中没有修真这个认知，在梦里也是不能使用的。
殷若离的噩梦他们都清楚是什么模样的，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个普通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孟黄粱的修为大不如前，她所能维持的梦境根本就不能让修真者使用仙术，那么……
莫离歌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焦急道：“进去的是谁，天栖还是瑾华？！”不管进去的是哪一个他都会很生气的。
这下就连赤阳道人都听出来那是什么意思了。
赤阳道人&天衍子&傲雪：作孽啊。
“是瑾华。”他们三个很艰难地说了出口，此起彼伏。
几乎是一瞬之间，莫离歌的身影走向了药谷的另一端。
天道爷知道清钧仙尊和一剑灵犀两个人当时看着林瑾华拖着病弱的身子盘腿接受孟黄粱的法术的时候，他们心里是有多内疚。
真是怪他们没用啊，让一个伤没好而且还很虚弱的弟子去救另一个处于水深火热的弟子。
她的主动更让他们难受。
“若离师兄最在意的人是我，那就让我去吧，还请宫主和副宫主准许。”
一剑灵犀在木屋外延为屋内的两人一器护法，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断他们的努力。
清钧仙尊则是去到主殿处理事务。
玄玉宫黄金一代的亲传弟子们就守在了殷若离的院子外面，他们的神色各有各的忧虑。
崔阑安手中仍旧拿着那只木匣子，瑾华到底还是没有打开它，也并不知道木匣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突然一下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很肤浅的人，就算告诉了林瑾华殷若离对她的心意，她也不会接受的，甚至崔阑安自己都知道这个结果。
瑾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倾心一人的同时，又接受别人的爱意呢？
崔阑安原本的心思是让瑾华有一点触动，哪怕一点也好，她可以去那个最不愿意苏醒的人的意识深处，将他带回来，可是她拒绝了，她不会选择违背自己的心思去骗殷若离。
她比崔阑安清楚，殷若离讨厌欺骗。
天栖在一边守着，她听见崔阑安的声音时，也有些惊异，但是又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
可她做不到完全不担心，瑾华是她最喜欢的师妹，一边是同生死过的师兄，一边是同样重要的师妹，这对他们所有亲传弟子来说都很痛苦。
在座几位亲传弟子看守地卖力，然而迎面就来了一阵强大的灵气波动。宫主与副宫主在屋内护法，不能遭受这样的冲击，所以所有亲传第一时间都使出了全力来应对。
但他们刚刚手捏法诀结印之后，才看清楚了那个身影形貌是谁。天栖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见其他弟子的动作都变了，就将方才绷着的灵气舒展了几分，从间隙之中才知道了，来的人是她师父。
她能察觉到莫离歌的灵力在刻意收敛，但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莫师叔……宫主在内，您可以……”木须臾还没有说完，就被莫离歌的话语打断了。
“我知晓！你们几个……”他生气地张望，发现他们的神色都一样，都很忧虑，无奈上心头啊。
他又未尝不是呢。
“你们几个也都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哪怕是千言万语难以言尽的担忧，这一刻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他们也只能祈求天道爷能眷顾林瑾华和殷若离两个苦命的人。
亲传弟子们原本还有意拒绝，看见莫离歌身后走来的几位以后，默默退下了。
院外的安盈颖和迷吾在竹亭里对坐，他们两个都是医修，不过迷吾同时修剑，虽然修为仍有差距，却也算是有话可聊。
他们见着玄玉宫上下都在为了器谷奔劳，一时之间不由得慨叹了几分，迷吾道：“还真是上下一心啊。”
安盈颖也不由得感慨了几分，所有人都很在意那个受伤弟子的生死，这样的场景在其他门派是难得一见的。
“安师姐，怎的没有瞧见四少主？”迷吾想起之前看到他出手协助一剑灵犀和玄玉宫中弟子的场景，而今想问了。
安盈颖想起这事，也有些茫然了，她想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林瑜夏的时候，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他……奇怪了，他那样在意林师妹的。”
她说出这句话之前还仔细思考了一番，还是选择向迷吾保密林瑾华的身份比较好。
迷吾察觉到她的仔细，没有戳穿，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不过林瑜夏能把这件事告知给安盈颖的话……
他笑了一下，好像懂了什么。
林瑾华对于自己阿兄来帮忙的事情是不怎么清楚的，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法器好像已经被谁给拿走了。
她而今正处在一个相当陌生的环境之中。
虽然知道这是殷若离师兄的梦境，但还是太真实了，郡城的石板、叫卖各种杂货物品的声喊、来来往往的人，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交州。
至于为何确认是交州呢，因为这里的人说话她听不懂。
“姑妞啊，请让几咧啊，伊哪会站在都以啊？姑妞、姑妞？”一个看上去就很能干的南地娘子这样问她，给瑾华吓得直接跑开了。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辨认出他们没有恶意。
她喘着粗气，迅速回想了几遍曾经在玄玉宫学堂里学的晏陈两国方言，但她好像只会说吴语和陈国官话。
一路走来，她似乎就没有听见过有人说陈国官话，于是乎只有碰运气地，用吴语问路人：“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路人一开始也懵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反应过来了，说：“此地乃是南海郡，听姑娘口音是吴越人啊？”
林瑾华有点心虚，点了点头。
“看姑娘穿着显贵，举止端方，是与家中人失散了吗？小姑娘，往前走十里路，就能去郡守府。”
她更心虚了，摆摆手道：“我只是来找人的，不知嬢嬢可知道此地可有一户姓殷的人家？”
行路人说四周人口比较少，倒是没听说有哪户人家姓殷，往南走六百步就能够出城，城外五里又有一处村落，那里说不定会有她想要找的人。
林瑾华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出城去寻，那个给她指路的行人突然想起一事，惊声：“哎呀，忘记哩给小娘子讲近来有人牙子出没咯！”
听不懂话、茫茫人海里找人，林瑾华第一次感觉自己很窝囊。她在城外走路，走了很久却没有感觉到脚疼腿麻，在心底暗暗称赞孟黄粱的梦术高超，不料迎面就见着一群人簇拥着一架宝马雕车进了城。
不知为何，她能透过那架马车看清里面承载的人是谁。
一个发丝间染着几抹红的人在车内百无聊赖的看书，其形貌好似世外天人一般绝美非常，朱唇皓齿，明艳动人。
林瑾华感叹了一声，好高调啊。
那群人大摇大摆地进城了，林瑾华的左右面一面是华贵的车马，另一面却是一幅略显寂寥的暮色之景。
金银堆砌的车马在霞光之下与天光辉映，晃得人眼睛疼，也令人心生向往，然而她的目光却不在那里，缓步往城外走去。
师兄啊，你到底在哪啊？
对一个赶路的人来说，最好不要在行路之时脑子里想其他的事情，神游之下的人是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就这样的，林瑾华撞到了一个小妹妹。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小娘子，脸色慌慌张张的，撞到了人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一路往林瑾华身后的城内跑。
林瑾华略微有些无言以对，她行走着在乡间时，忽而意识到自己貌似在被很多人偷瞄，她不知是因为自己穿着比较华贵——她的模样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那时候的小瑾华还是家里娇纵的大小姐。
这样的装束和模样，在外是极易引人注意的。
但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在外行路的异乡客也要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容易迷路。
她一个人走到了一处没有什么人的地方，却能听见身后渐渐传来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林瑾华闭了闭眼叹息一下，好像明白了自己面对了什么。
她头都没有回一下地，沿着来时路的反方向跑了一会儿，躲进了一处密林之中。
“人牙子……真是倒霉。”她说着，确认没有人以后就走了出去，没成想迎面又撞见了一个姑娘。
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个女孩子。
林瑾华有些懵，她不是被撞了的吗，怎么这个姑娘还拿着根棍子啊？
“啊……啊，阿姐！你没事吧？劲跟我走！”那姑娘真是小小的身子一身的力气，硬生生拉着人家就跑了。
两个人在夕阳下一路从野外跑到了城内，林瑾华的茫然感快盈满整张脸了，到了城内之后那姑娘才把瑾华放开。
小姑娘气喘吁吁的，看了瑾华好几眼，惊奇地发现她居然不累，两个人一路狂奔了不下五里地，这个人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云淡风轻的，好神奇啊。
两个姑娘的穿着差别是很大的，荆钗布裙对着锦衣秀玉，一眼望去活像是小姐带着丫鬟。
小姑娘抚了抚胸口，说：“阿姐啊，你没事吧？”
瑾华即刻就懂了是什么意思，颔首道：“没事，谢谢你……你，你为何要救我？”
此刻已经天黑了，入夜以后，城中还点着灯，再过一会儿就要宵禁了，小姑娘有些感觉瑾华是个傻小姐了。
“我……我心善。”
她话音刚落，在想着进城了总能找到这个小姐的家，她能安全应该也能念着自己方才救她的恩，让她凑合一晚上然后回家吧。
结果到底没有如她的意，城外传来了一阵火光。
一个声音开始在外叫喊：“阿莲！你在哪？”
小姑娘回头，瑾华这才知道她叫阿莲。
阿莲的表情一下就凉了，她拉了一下瑾华的手，温声道：“啊，阿姐，我家中人来找我了。”
她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开心，拉着瑾华就往外面的安全地方走，她说：“太好了阿姐，我可以回家了，我家里哥哥来找我了！”
说实话她没懂阿莲这么开心是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刻意回家的话，拉上她要做什么呢？不应该是林瑾华自己表达要跟着她的意愿吗？
“你……小心一点，别摔了。”
夜色逐渐代替了透红的晚霞，恍惚间头顶的五色光辉已经变作了漫天的黑夜，一群人手举着火从城外的村落里赶到城门口，很多人都清楚这是怎样一回事。人牙子拐带孩子的事情见多了，也确实见过这样来找的人，幸好，这一次的孩子没有被拐走。
阿莲拉着瑾华出现在了那群人的视野之中，见着熟悉的人，双方都发自内心的笑了，瑾华见着阿莲跑进了家人的怀抱里，也跟着笑了。
突然之间，注意到了阿莲的父母身边站着的那个身影，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并不像长大后那么健硕高挑，看上去有些单薄，火光之下映着的是健康的肤色和纯然的神情，尽管身上穿的是粗布短褐，但他很快乐。
阿莲的家人注意到瑾华，她也顺着家人的目光看去，将瑾华笑着拉了过来，说：“爹亲娘亲，这位阿姐是阿莲救的哦！”
林瑾华第一次感觉有些手足无措，学着并不熟悉的语调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请诸位允许我还恩。”
这句话出来林瑾华自己都觉得很神奇，阿莲和家人对视一眼，像是立刻就懂了什么。
林瑾华看了看淳朴的农家人那个怜悯悲切的眼神，也懂了什么。
他们大概是以为她是出门和家人走散又被人牙子看上的可怜小姑娘。
听这姑娘的口音，不是吴越一带的又是什么？真是可怜。
阿莲的父母就忧心道：“乖孩囝，随我们走吧。”
“你叫啥米名馁？”
林瑾华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说：“瑾华。”
阿莲的母亲很开心，就说：“木槿花的名字吗？好听，就像这孩囝一样，长得真好看，阿松你说对吗？”
“阿松”闻言也点了点头，他第一次抬头看了瑾华一眼。
那也是林瑾华第一次看见了十三岁的殷若离。
不过，他原本不叫若离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若离于爱者（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