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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如梦佳期(一) ...

  •   有人能够接受自己一直当好友的人,突然有天向自己告白吗?

      林瑾华此刻正在面临这样一件事,有一个陪了自己很久的男子向她告白了。

      那个男子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事情,他一直很照顾她,他一直很毒舌,却从来不会太过分地让林瑾华感到不适。

      他是很小的时候救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也是依靠自己才能继续活着的共魂者。他说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了,却从未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也曾敞开心扉,说过也许不是林瑾华,他早已是孤魂野鬼。

      那么自己呢?自己真的能够回应这份告白吗?林瑾华心中的忐忑不安比起林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她不明白为何他要在这个时候告知她他的心意,也不明白为何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愤恨,却能感受到他潜意识里的惧怕。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林谟忧心、畏惧,他害怕林瑾华会因此受到惊吓,不再选择让他待在她身边;林瑾华不解,担心,她担心自己无法回应林谟的情意,而让他感到难受,从此以后连好友都无法做。

      “我知道了,对不起……”林谟强忍着心情,几乎是颤抖着说了这句话。

      孟黄粱在识海里面干着急,她抓着衣袖在那边咬手绢,一边看一边心里发问:“你们两个但凡有一方强硬一点又怎么样啊?”

      林谟知道今天的自己有哪里不对,他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甚至自己都不敢去面对自己说的这句话,说完以后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哪怕是一句拒绝,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是有多么的愚蠢了。

      他后悔了,不该如此沉不住气的,但是和她有关的事情,总是忍不住心头变幻,随即由情绪代替理智的。

      林谟背过身,已经能想到那个结果了,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角,他侧头,见到那张清丽可人的脸,染上了仲夏暮夜里的晚霞。

      林瑾华红着脸,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天地可鉴。”只有四个字,林谟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什么绕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这句话,他坐在一条漂泊的船上,花了好久好久才得以靠岸。

      瑾华这下更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孟黄粱又在识海里面咬手绢,硬生生被这种气氛给气的不行,这群小年轻到底是在羞涩个什么劲啊,能不能给她直接说清楚啊?

      林谟似乎是感知到了孟黄粱的心情,深呼吸了一口气,没觉得怎么生气了,转过身看着林瑾华,问:“如若你觉得羞愤,从此以后将我永远封印在玉如意之中,我不会有怨言。”

      林瑾华闻言,忙摆手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谟心头的跳动从未平静下来,他听到这低声的呢喃,压着心头的悸动,看着瑾华的眼神都带水了,问:“那……你,心悦我吗?”

      林瑾华也急得快哭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你从不知,心悦一人是何感觉吗?”林谟追问了一句。

      他等来的是一阵带着委屈眼神的点头和沉默。

      他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不想唐突她,不想冒犯她,想要主动爱护,想要主动关心,想要被在意,想要被担心,想要……被爱。

      这一切都是在他的心底被掩埋的秘密,但和林瑾华一起待的时间越长,他的心田就越被自己挖的越深。

      心底的秘事都被自己亲手送上了表面,他看见自己拿着刀在心口剜了好多条口子,最终变成了另一个哭着的身影。

      她会说很多的吧,她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又能怎么样呢?

      林瑾华那样一个美好的人,肯定不会让他难受,她只会选择让自己难受,委婉的拒绝,说他们还可以做朋友,说他一定是习惯这种陪伴了,说他不懂什么是心悦,什么是爱。

      林谟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地想要发疯。

      凭什么,她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林谟的心思不清白,但只要他一转身,看到林瑾华的脸,看到她难为情的神色,看到她那个苦恼又委屈的神色,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败阵,没有一点可以翻盘的机会。

      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矛盾呢?

      他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

      “瑾华……我早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如果你因此觉得困扰,我会选择离开。”林谟的声音逐渐变低,直到最后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纠结了这么久,等待的是一个早就在心底演算很多次的已知的结果,林谟觉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胀。

      林瑾华心头也是同样的煎熬,她真的不知道阿谟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但是,她能察觉到,林谟并不想让她觉得为难,她的手一直拉着林谟的衣角,说道:“我不觉得这算是困扰……阿谟,谢谢你的喜欢。”

      林谟张张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话,失望之余,又听见了面前的女孩子说了另一句话。

      “我想……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因为我听见你的话,并不觉得冒昧,但我也许……还需要一点时间。”她声音很生涩,说到后面就越发的低微了,像是一团火一样,立刻就点燃了什么。

      “……真的吗?”

      林瑾华红着脸,捂了一下,低声:“天地可鉴。”

      ……

      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在一起的话,通俗一点就是两棵含羞草在恋爱。

      因为说两句话就会脸红半天。

      孟黄粱在识海里看着林谟和林瑾华的相处日常,不禁想笑啊,稀里糊涂地告白了也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最好笑的是他们两个居然觉得这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小年轻的事情,孟黄粱也不好多插嘴,而且最起码能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终于不用再忍受林谟那时不时的怨念了。

      林瑾华和林谟相互靠着,静静待在星竹台榭烤着炭火。

      自从那天的突兀告白以后,林瑾华就给林谟做了一套新的大氅,算是全了他的念想,然后两个人就跟黏在一起了似的,要不是林谟现在的修为仅仅够他出现两个时辰,他巴不得每天都和瑾华贴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大半是林谟要求成这种靠着的。

      瑾华手里拿着灵修高阶功法《凝元真诀》,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着,试图从上面获取更多的信息——她的修为卡在筑基后期已经有段时间了,不知道要遇到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进阶。

      她忽而想起什么,就问林谟:“阿谟,如果你有选择,还会和我一样选择灵修吗?”

      林谟正在观微,一下被打断,眼神动了几分,眼角的一颗痣从暗淡到充盈了光亮,和他嘴角的那颗相映衬。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如果有更多机会,我想全都修炼一遍。”

      林瑾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趴到他后背上面,温声问:“你是要当全才吗?修真界好像还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全才,你要做开创历史之人?”

      林谟也跟着她一起笑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听着她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一番,脸色变了几分,又问:“你又怎么知道不行?难道修真界千年基业,真没有一个人这样做过?”

      这倒是问到林瑾华了,她闻言也点了点头,像是在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出门离开了寝居,到了星竹台榭的藏书室,没找多久就找到了一卷书册出来。

      等到她抱着书卷回来,林谟定睛一看,道:“《童时眠话》?你是要给我讲睡前故事?”他将脸凑近瑾华,温声问。

      林瑾华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柔声说着“别闹”,随后就把书册张开了。

      她指尖微微点了一下书册上的图画,上面的景象和画面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他们二人的眼前活灵活现地讲述着一些故事,是修真界的孩童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这个……‘鲜衣怒马’篇,我记得里面倒是讲过一个仙君,自小天赋不凡,年仅十六岁就是上天城最厉害的人,天资聪颖,伶俐非常,他的贡献就是把不可能实现的七修功法全都修炼了。”林瑾华指尖的灵光幻化出了一个影子,看不清脸是什么模样,只是身子挺拔英朗,发尾高束的模样。

      林谟心头微动,有些不以为意,道:“难不成只有上天城的人能够做到吗?”

      林瑾华一愣,把书卷收了起来,补充道:“不是只有上天城的人能做到,是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

      林谟闷声没说话了。

      上天城,是居于凡间修真界与仙界的一个分界点,往上即是仙界,往下即是凡间。上天城的民众自诩为“天人”,他们极少与凡间来往,但是几百年前上天城遭遇祸患,是人族修士帮助他们渡过了难关,他们的威望长老改了上天城不与凡俗事的规矩,让这个地方也流通了下界的人族。

      然仅仅几百年的时间,不可能让所有的天人接受凡俗人士,这番交流还是有限。上天城的资源比起凡俗是要好得多的,他们的修士距离飞升只差一段机缘和几百年的修为,而凡间的修士飞升,需要的是千年的沉淀和历练。

      最重要的是,凡间和上天城之间是不允许通婚的,世间真情虽不会受到规则限制,可妄想要突破这层限制,所经历的是非常非常多的磨难和历练,从古至今,也只有少少的几位能够突破世俗的严苛最终走到一起。那些上天城的爱情故事被记录在《童时眠话》的“金风玉露”篇。

      林谟心情不大好,就问:“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自不量力了?”

      “不是不是……”林瑾华赶忙摇头,说:“你若真能做到,我是很开心的。”

      林谟拉着瑾华的手,又问:“那你是担心我?”

      上一个这样练的,也是唯一一个这样练的,很多年前天妒英才一般走火入魔了。

      一瞬的成功过后,就是万千的苦痛来临,没人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再像哪位仙君一样失去所有的修为从头再来,也更无法保证这样做的安全。

      林瑾华把书卷用术法送回了藏书室,靠着林谟的肩头安慰:“我当然会担心你,虽说故事不可尽信,但人人都知道这件事。”知道那个仙君的境况是如何地凄惨。

      她不敢赌。

      不只是她,所有踏入修真的人,都不敢赌。

      谁会拿自己好不容易修炼的一身修为来赌呢?那样修炼的选择,前路会是什么?没人涉足过,没有人参与过,有机会走火入魔就是最好的祛魅手段。

      林谟安抚了一下林瑾华的手背,温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我忧心的。”

      事实证明,林谟在放屁。

      他在林瑾华的藏书室里看了很久很久,希望能够从这里面找到什么信息,他还是个魂体,不是真的有实体地在找。

      说实话,他也不喜欢这种背着瑾华偷摸自己来找事的感觉,但就是很奇特,瑾华给他讲过那个故事以后,他怎么想都安心不下来,无论怎么认为都感觉到了困惑。

      为何会走火入魔?七种修炼功法不该是相克的,反而应该是相生的,灵力充沛之下衍生了术,术化阵,阵又辅器与剑,而剑本身便是一种器,偃甲炼器更是需要术阵以及灵力的来源……他在这里找不到什么,想要去玄玉宫的藏书室寻找,奈何林瑾华身在禁足之时,无法出灵谷一步。

      林谟苦恼之余,孟黄粱从识海里走了出来,一出来开口就是责骂:“小郎君疯了不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找什么呢?”

      林谟没有多理她,没成想孟黄粱翻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说道:“你的想法妾身清楚,你不如听听妾身的说法?”

      “哦?前辈有何高见?”他一直叫的都是前辈,不像林瑾华那样叫的是姐姐。

      孟黄粱之间发出一阵灵力,她用自己的记忆编织了一幅图给林谟看,上面的内容……可谓是惊世骇俗。

      无数个黑色的身影虔诚地跪拜在地上,请求神明的怜爱,他们之中也有人巍然不动,不向所谓的神灵低头,孟黄粱解释道:“妾身的年岁便是一千多岁,并没有算上妾身沉睡的千年。这图景是两千年前,妾身幼时所见,那时的人族低劣,害怕妖族,将自己的宝贵之物献给仙族,生而为仙者贪婪,不教与人族真正的抗拒妖族之法。”

      那时的仙族享受着人族的一切供奉,他们说自己是创造人族的神灵,心安理得地接受人族的跪拜,却很少有人知道,仙族并不是人族的创造者,人族的存在繁衍,几千年来生生不息,又岂是仙族可以随意摆布的?

      他们是仙,没有像人族一样的实体,依靠天地间的信仰和生灵清气而存,反而是依靠人族才能活下去的族类。

      妖魔二族也是世间生灵,甚至鬼族,都是由人而来,唯有仙族,是人族的信念而生之族。

      人族先驱发现了仙族的秘辛,向天族盗取了如何修炼的法子,亲手推翻了仙族所谓的统领,第一次把人族放到了世间生灵的顶端,妖族不统一,就发起了反抗令,同样都是世间生灵,凭什么人族可以统御世间?妖族天生也有妖力,凭什么不是他们来?

      就这样,人妖战争爆发了。孟黄粱是在千年前被镇压的,那时正是人妖战争的尾声。

      “你说的这些,跟我找的事有什么关系?”林谟不解的问,这段历史他知道,但是仙族和人族的事情,很多书上都没有仔细描写。

      孟黄粱笑了一声,继续说:“当然,人族的史官会把人族绝对美化,可你知道吗,人妖战争之所以千年之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族修士自己的矛盾啊。”

      “什么?”

      “最开始的人族修炼,是有好些不同派别的,不同于而今的七修功法……或者说九种修炼功法,那个时候,是可以选择很多种功法修炼的。”孟黄粱的声音很温软,说出来的内容却又很让人惊讶。

      “但是因为渐渐失去了控制,好多修士之间产生了纠纷,所有修士都忘了,第一位祖先的初衷是想让人族不再被欺负,而后代选择自相残杀,只为证明自己的功法才是最好的。”她笑了起来,笑得很讽刺。

      人族自己的内讧和争抢,转而让他们妖族背了一千年的锅啊。

      林谟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也没有选择放弃,仍旧在顽强的寻找着什么。

      孟黄粱好心提醒:“小郎君,妾身劝你一句,已经千年了,古时的修炼法子已经不适合而今的修仙众人了,也许小瑾华说的没错,是会走火入魔的哦。”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孟黄粱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话不起什么作用了,就遁回了识海里面睡觉了。

      林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七种功法融合修炼这件事,但他既然知道了一些事情,就不会选择让那些事情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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