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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恩仇尽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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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的乱声划破太庙的宁静，大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刘辽逸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嫌恶与笃定，他站在最前面，守着身后。
几位郡守身穿着不同程度的轻甲，簇拥着一个高冠博带的男子进了太庙的门口，那男子身形挺拔，只是面容已经略显沧桑神色了。那个人林瑾华在殿外的时候似乎见过一眼，好像……是某位大员。
刘辽逸提着剑，抬眼看了那些人一眼，几个穿着藤甲的私兵压着侍卫，那些府兵身上带着一柄长刀，他想他应该知道这些年的铁矿上交是怎么一回事了。扫视一周，他才将目光看向中央的那个官员，三公之一，陈司徒。
刘辽逸问：“陈公，许久不见，您这是何为？”
陈司徒失声笑了几声，躬身道：“太子殿下，老臣前来救驾，扬州各郡私兵相斗，于国丧第三日夜间召集乌合之众打入宫城。”
这个理由太子听了都想笑，宫城外三倍的禁军是傻子吗？真拿这个理由来玩的话，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仅太子觉得荒谬，林瑾华也觉得太牵强了。没有一个领头人，世家贵族的私兵是不可能聚集在一起的，就算不论这些士兵的占地有多广……等等，林瑾华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世家的私兵是有限的，能带入宫的就更有限了，他们就算是以千数的数量进入宫里也不该是这个数目，这群兵士看上去有五千之中，五千之中是什么概念，哪怕守着宫城的是个瞎子也不可能放任他们进来。
除非……
她忽而觉得，刘辽逸站在那里，是要彻底清除这些被世家安插在皇城的人。
刘辽逸的眼神很冷，语气却像是无所谓了一般，说：“好想法，以为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够威胁孤？”
“哈，谁叫殿下您非要跟老臣这些累世公卿对着干呢？您瞧，若是您不颁布均田令，您本可与公卿们两相安好的。”陈司徒手里什么都没拿，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觉得有威信，他身后的那些府兵和领头郡守，各个对他马首是瞻。
刘辽逸没有反驳这句话，他承认颁布均田令不全是父皇的主意，若这些世家以为这是他做的，那他也愿意认下，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但他听到后面那句“两相安好”的时候，不禁长笑了一声，语态极尽癫狂，眼里的冷漠化作了阴鸷，眼底的恨意尽显，在夜色之下就像个厉鬼一般，散发着怨念。
他疯了。
天栖握了握瑾华的手，她大概是知道瑾华在想什么，对他摇了摇头，虽然天栖看不见，但她却能感觉到，站在林瑾华身边的那个人的气息一直都很平稳。
刘辽逸的眼眸死死钉在陈司徒身上，他的语气已经变了几分，说：“两、相、安、好？哈哈哈哈……陈公还记一年前的那次围猎吗？孤……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司徒的眼眸震了一下，脑子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然后呢喃道：“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那件事……是谁？是花斯，他、他告诉你的？”他这一刻确认了花斯背叛了世家。
当年和王府一案，牵连到了很多事情，世家纷纷开始跟和王撇清关系，只有花斯一个人被保了下来，他被世家所救，成为了世家留在宫里的眼线之一。他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尽办法获取太子的信任，一年前的那个时候，就是太子开始信任他重用他的时间节点。
陈司徒眼神变换了几分，颤声道：“那又怎样！那是殿下您不听满朝进谏，终身只要太子妃殿下，害得太子妃殿下与太孙在围场受苦，根本就是您咎由自取！”
刘辽逸将手里的剑柄握紧了，提起来正对着他，眼神像是在看渣滓，说：“你们从未想过奉凌的来历，他的毒药产自北方，孤在太子妃遇险第一月就查到了此事，奉凌将一切都告知给了孤。”
陈司徒突然感到一阵后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知道世家为了把自己的族女送到东宫，而不惜陷害太孙和太子妃殿下，但他在那时仍在时刻拉拢世家，然后隐忍蛰伏整整一年，只为了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全部收割。
不……这个人像疯子，陈司徒深呼吸了几口气，既然已经被戳穿了，那么他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了。
“早该想到花斯那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臣不妨告诉殿下，陛下……不，先帝能有这样的功绩，可否是由背后这些世家来支撑的，您要卸磨杀驴，断我们的后路，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切。”陈司徒招了招手，他身边的府兵将刀剑对准了刘辽逸和太庙前的其他人。
陈司徒继续说：“殿下您可不要怪世家狠心，就算您知道了这一切又能怎样？今夜皇城的把守全都被支走了，倒也给老臣省心，没人会知道今夜北宫发生的一切。”
陈司徒甫一说完，一个漂亮的彩色烟花就在太庙外的天空炸开，形成了绝美绚丽的夜色衬景。
有人开始慌神，有人开始大笑。
太庙外的士兵忙上前禀报：“司徒，阙门外出现大量禁军！”
“报！南门出现大量禁军！”
“报！东门出现大量禁军！”
阙门之处，两万禁军拿着长剑排成一片，比此时的天还要黑，月光落在黑的锃亮的铠甲上，似乎能听见剑锋微微而动的声音。
宁王骑着白马坐在最前面，他没有穿铠甲，腰间配的只是一柄和普通军士一样的长剑，在阙门那里看着宫道。
烟花的光亮早已暗淡，但是他心中的烟花还在不断噼啪的响着，哂笑一声，似是对着那个看不见的屏障说，又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着：“皇兄啊皇兄，你说的后路是这样的吗？”
他看了看一边被禁军俘获的李司空，忍住了笑。
刘辽逸将剑指向了各个在陈司徒背后发抖的人，说：“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何今日的禁军都被转移走了呢？真当你派出去的李司空有那么大能耐啊？”
林瑾华闻言看向了那并不清楚的人群，确实没有那位李司空。
天栖温声对她说：“殿下方才告诉我说，他知道今夜会不安，提前一天就将禁军全都派走了，只是没说去了哪里，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个事。”
不知道为什么，瑾华握紧了手里的玉如意。
刘辽逸说：“真以为这些人就能够唬住孤、染血太庙？陈司徒，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句说的极为震怒，像是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一般。
这下换成陈司徒语态癫狂了，他苍老的容颜和声音显得没有那么看起来让人感觉舒服，更多的是嫌恶与恐惧，他说：“哈哈哈……太子殿下穷兵黩武，蛰伏这么久，只是可惜，您没有证据啊，您所说的一切有哪个世家会承认？你吗？还是你？”他乱指了两个扬州的郡守。
“您要毁了世家，但是老臣倒了，还有其他家族会起来，一个世家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世家，只要……！唔！”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太子就一剑刺到了他的心口。
刘辽逸眼神发狠，口中只说了一句话：“劳请淑宁郡主为太庙护法，不孝儿孙不愿让此等奸人之血染指祖宗安寝！”
天栖展开了灵力，也结成了一个小型的结界，护住了太庙。
刘辽逸将剑端从陈司徒胸口取了出来，他身边的所有士兵向他进攻，拿着手里的长刀和剑戢向着那个不认识的、身在高位的男人。
林瑾华和林谟在一旁出手相助，这倒是让刘辽逸没想到的，原以为他们仙家人会不管这样的事情呢……倒是他第一次见到林谟，竟然觉得隐约有些面善。
而且那两个人身法的相似度让太子看了都感觉有些惊异，一左一右，林谟的出手完全和林瑾华一模一样，若不是他们的脸没有什么相同，他都快怀疑他们两人是孪生子了。
林瑾华拿着玉如意，惊异的发现不用法术直接拿着它揍人，那个效果可能会更疼，所以干脆抡着玉如意开始打，北地寒玉硬可削铁，碰到不纯的铁器，竟能将铁器打弯。
事实如刘辽逸想的一样，那些士兵的质量太过低下，就这样还以为能够拿下皇宫来威胁他？
陈司徒的心口还在滴血，但他的身形已经佝偻着被他身边的郡守扶着了，那个郡守大惊失色地下跪道：“殿下！殿下饶命啊！都是、都是陈司徒的主意，是他召集我们前来的，欲要清君侧啊。”
刘辽逸衣袍上没有几滴血，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挥剑几次，却有士兵在后面自己倒下，然后就没剩几个人还站着了。
陈司徒听见这话，啐了那人一口，苍白的嘴唇抖了好几下，说：“你……你个混吃等死的蠢货！咳咳……”
“大人，省点心力吧，看看谁来了。”一个身影从房梁上飞下来，背上还背着另一个人，紧接着，另一人揺扇给在场众人送去了一场清风。
林瑾华看见来人，笑道：“二师兄，还有四师兄！”
这倒是让刘辽逸惊讶的。
来的这两个人看上去也不过是宁王的年纪，还要更小一点，但是却已经足够散发出这样令人安心的气场了。
殷若离背着太仆，对着崔阑安道：“你干嘛给那陈司徒送风啊？”
这道风是崔阑安灵根所化，他是变异灵根风灵根，又是术修，御风之术学的一流，法器便是手中的紫檀木扇。
崔阑安一脸无辜，摆手说：“让他能活着听完啊。”
众人清醒的已经不多了，殷若离白了他一眼，这才把背上那个腿已经软的不成样子的太仆放下来。
太仆颤颤巍巍地下跪，道：“卑职请殿下恕罪，卑职所做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受人所迫，还请殿下看看此信。”他颤抖着手拿出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然后紧紧跪着没有站起来。
刘辽逸从他手里接过，只用余光看了陈司徒一眼，然后收到了自己的怀里，他说：“如今外面已经被宁王统领禁军围捕，收手吧，孤会留你一个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我只恨自己技不如人，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殿下到底是凭什么让花斯服你的？”陈司徒的眼神里充满着不可置信，急切需要一个解答。
刘辽逸将剑扔在一边，道：“简单，孤给了他一份自由，他告诉孤他是羌人的身份，孤答应他，以后若有机会能离开，许他衣锦还乡，今后选官可不再限制外族。”
陈司徒闭眸了，他不再疑惑，也不再费力挣扎。
天亮之后，花斯解开了皇宫的结界，让太阳的暖辉照到皇宫，内侍和宫婢在温暖的光辉之下缓缓睁开眼，他们七倒八歪地倒在一起，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起身看着身边人那张粘了石子的脸，笑了出来。
“你怎么也睡在这儿？”
“不知道啊，好像是在逃跑来着？”
“诶？怎么一点骚乱都没有？”
不一会儿，就有的内侍和奴婢说：“回宫去干自己的！等会儿惹主子生气了！”
玄玉宫几个弟子坐在宫门的墙壁上，全宫里能这么干净都是坐在最右边的那个女孩子一手拿着玉如意净化的，灵修的控场能力在修真界是无人能比的。
“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是完事了。”林瑾华拿着玉如意，将水蓝色的光收了起来。
她有些累，天栖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安抚着师妹的后背，温声说：“辛苦师妹了，没事了。”
崔阑安给这两个女孩子扇风，道：“没想到我们也被卷进来了，辛苦师妹了，话说，宫里那些人是怎么睡着是啊？”
林瑾华本来靠着天栖，这会儿睁开了眼睛，但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怎么回事。
然后殷若离又问：“那个和你一起的男子又是谁啊？”
林瑾华突然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把玉如意收了起来，说：“这个事情，要回到我和大师兄还在一起历练的时候了。”
她迅速说了自己和木须臾还在益州的事情，然后一个人前往雍州得到遇到千年大妖不惜违反门规去收服，孟黄粱就成了她的玉令，遇到一个出窍期前辈送了她一柄玉如意。
瑾华已经很注意地说的很委婉了，哪怕她也想问为什么遇到一个前辈会想送她一个法器，但是无奈之下她只能这么说。这三个人听完以后脸色各有各的不解和迷惑。
林瑾华大概也想好了自己以后会被怎么样的碎尸万段，会被怎么样的追问，她死鱼眼一样不想再挣扎了，来吧，问出他们的第一个问题。
“所以，你得了这么大的机缘为什么不早点说？”殷若离问，他眼里的不解变了一个味道，但仍旧是不解。
林瑾华：真的会有人信吗？
崔阑安也跟声附和道：“是啊，早说啊，这么好的机缘都要羡慕死师兄了。”
她真的怀疑这只是调侃还是真的不想问了。
林瑾华深感无力，趴到了天栖师姐的肩头，然后也听到了天栖对她说：“每年都有一些机缘特别好的弟子，你大概是我见过机缘最不错的弟子，但也是我见过最不吹嘘的弟子。”她一边说一边安抚瑾华，感觉得到小姑娘有多尴尬。
林瑾华大概能想到有多少弟子爱炫耀了。
三日后，林瑾华刚好到了回玄玉宫的时间，但是刘辽逸请求玄玉宫弟子留下参加他的继位大典，他需要花三天时间清理出那些世家的遗留，这三天几个人就回到了和王府。
林瑾华觉得很苦恼，她发现自从她说了关于孟黄粱和林谟两个人是器灵的事以后，崔阑安就拉着殷若离天天来访，然后殷若离负责在一边吃点心，崔阑安负责问孟黄粱孟境之术。
有好几次花斯来送东西，就能够看到林谟在和王府走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却觉得很面善。
但是花斯也没来的多看几眼就是了。
“林小哥是说自己的名字是师妹起的？哇。”殷若离问道，他嘴里还包着点心，没有看林谟那个略带幽怨的眼神。
林谟点头，说：“我和她相伴许久，她就是我的主人。”
殷若离心道你们相伴不也才不到三个月吗，你们器灵的计数方式真是奇特，不过主人这个说法倒是应该。
到了晚间的时候林谟看着林瑾华那眼神，都快哭了，孟黄粱在一边拱火道：“人家师兄多热情啊，不过我是有心无力，没办法教他们梦术。”
“你在一边倒是舒服了，她二师兄天天抢我点心吃。”真的快要委屈哭了。
林瑾华一边安慰，孟黄粱一边说：“你瞧你那出息，不就是几块糖糕吗？”
“你也抢。”
林瑾华扶额：“不要吵。”
“你明明知道我一天只有两个时辰能出来。”林谟对着孟黄粱说，他越想越气。
孟黄粱没有看他，但是气势没有下去，说：“那又怎么样？是你自己太弱了。”
“我说不要吵！”林瑾华第一次感觉到生气，给两个人收到了储物袋，然后往储物袋的空间里扔了两份荷花酥。
“师妹，花大人找你！”崔阑安敲门说了一句。
